轉眼便是公子貴女在京中酒樓小聚的日子。

  傅千瑤清早便拿著禦史府送來的請柬離開，據說是王妃要為她重新置辦一身行頭，免得今日聚會被旁的官家小姐比下去。

  臨陽最熱鬧的街道上，兩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搖著折扇，在各個商鋪攤位間穿梭，玩得不亦樂乎，引得許多少女為之側目。

  其中一位看上去年紀雖小一些，但脊背挺拔朗逸，英氣五官中透著俊秀，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將門武家，但舉手投足間又帶著文人的風骨。

  另一位更加惹眼，一雙透著笑意的桃花眼簡直快把少女們的魂都勾走，雖然看似紈絝但並沒有市儈嘴臉，反而更加引人喜歡。

  兩個人衣著配飾均價值不菲，一看就出自豪紳世家，讓沿路家世平平的女人們望而卻步。

  楊月凝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聲忍不住皺眉，除了與傅承顏對話的時候稍顯柔和一些，其余時間一直冷著張臉，反觀傅承顏像是早已經熟悉這種狀況，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早知就分開行動了，這樣實在太惹眼，還怎麽幫著瑤妹。”她說著偏頭望向身側，卻發現周圍早已經空空如也，傅承顏根本不知去向。

  她立刻環顧四周，發現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個小攤位前面，也隨著移步跟上去。

  攤位不大，目光所及的小塊木板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女子首飾，雖然使用的料子差一些，但做工卻十分精細，想必價格也十分公道，更適合坊間女子佩戴。

  小販是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男人，見到他們身著不菲，立刻熱絡招呼著。

  楊月凝畢竟是一個女孩子，縱然不愛紅妝，但也擋不住骨子裡對這些東西稍有興趣，探頭探腦掃視片刻，目光定格在傅承顏手上。

  此刻他手裡正握著一支掐絲步搖，栩栩如生的蝴蝶模型做出展翅欲飛的動作，翅膀均以粉色的透明紗質填充，邊緣以極細的金絲包裹，不僅增加靈秀美感，看上去也不顯得廉價。

  步搖下方的綴珠被雕刻成幾朵盛放野花，花瓣細長卻異常繁茂，目光輕掃時竟真有一種正在盛放的錯覺。

  眾多配飾中，只有這支蝴蝶步搖最為惹眼，也是楊月凝最為心儀的一支，可惜一直被傅承顏把玩著，她也只能眼巴巴望著。

  “老板，這些首飾都是你自己親手製作的？”她白嫩指尖銜起一支品相也算不錯的紫玉素釵，一面挑選著其他東西，一面隨口問道。

  小販不好意思笑一笑，撓頭道：“是啊，收攤之後沒什麽事，就跟我家那口子做著玩，她出些想法，我負責做出來，第二日再拿出來擺。”

  這位小販雖然看著木訥，但與夫人的感情倒是很好，人到中年還能這般伉儷情深，著實難得。

  楊月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臉上笑容不自覺間溫和不少，“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真惹人羨慕，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生活。”

  許是想到家中的夫人，小販愈發不好意思，憨憨地笑著。

  “不知先生是否方便留一個地址，實不相瞞，小生家中姐妹眾多，我見先生手藝不錯，想著改日多買幾件首飾回去，或是提前擬好圖樣找先生定製，至於價錢方面的問題，一切好說。”

  小販受寵若驚，忙不迭應聲，起身打開屁股下的“凳子”，楊月凝這才發現，他一直坐著的，原是一個做工精巧的木箱子，看上去應該也是小販自己的手藝。

  小販從裡面拿出紙筆，寫下城外一處茅草屋的大致位置以及自己的名字，恭恭敬敬交給楊月凝，字體十分工整，看樣子應該也讀過幾年書。

  她收下寫著地址的字條，又從懷中拿出些散碎銀子遞到小販手中，恰逢此時傅承顏也遞上一個沉甸甸的銀錠子，買的正是之前一直捏在手裡的蝴蝶步搖。

  楊月凝只是略微詫異，小販卻詫異到忍不住吞口水。

  其中一個心中暗自想著，他買這麽個東西是打算送給誰，若是送給傅千瑤的話，這蝴蝶步搖的顏色和樣式倒也般配對方的衣著打扮。

  另一個看著足夠全家生活幾個月的銀兩，震驚得嘴巴都合不攏，手忙腳亂翻著錢匣子中的幾文錢。

  “二位客官，我今日沒帶夠那麽多余錢，實在是找不開，反正這些首飾都是我自己做的，沒有什麽本錢，能得到您二位欣賞，乃是我的福分，不如送給二位好了，待下次有機會一起付便是。”

  小販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囊中羞澀，就算賣了刮風漏雨的小茅屋，也找不到這麽大一筆錢，乾脆伸手打算將銀子還給他們。

  楊月凝作勢攔住他的動作，“這筆銀子您先收著，算我們給你的定金，待日後還有看中的東西，就直接從這筆銀兩之中扣。”

  其實她對這位小販的印象不錯。

  畢竟她和傅承顏出手闊綽，根本不像差這筆銀兩的人，但小販卻沒有徒生出想橫敲一筆的想法，反而徑直把東西送給他們，這種品質著實難能可貴。

  她也為對方保留一絲顏面，沒有直說並不在意這筆銀子，而是以定金的方式將這些錢送給對方，讓小販感動不已，連連道謝。

  距離攤位越來越遠以後，她輕輕搖著手中的折扇，似是不經意一般，開口詢問道：“你那支蝴蝶步搖品相很好，是打算送給瑤妹的禮物？”

  傅承顏並未回應她的話，目光流轉間透出一絲戲謔，徑直調轉話題問道：“誰說我不要余下的銀子了，我的銀兩不出自鴻王府，那都是自己鋪面的血汗錢，你可倒好，仗義疏他人之財。”

  “你還差這幾兩銀子？”她忍不住斜睨對方一眼，表情中透著濃濃的不屑一顧。

  兩個人原本一面說著，一面向前走，誰知剛走了沒幾步，她突然覺得自己脖頸後面的衣領被人揪住，勒得險些喘不過氣來，立刻憤然轉眸。

  傅承顏手間動作微微松開，目光瞟了一眼旁邊的高門大宅。

  順著他目光望去，楊月凝赫然發現，他們竟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臨陽府衙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