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被母親發現，古龍虎那個時候就已經命喪黃泉了。

  古小雪紅著眼，跟見了殺父仇人似的，幾乎將嬰孩脆弱的脖子都掐斷了。

  母親大驚失色，將她拉開之後，更是“啪”的一個耳光，抽在了古小雪臉上。

  驚怒交加之下，母親這一巴掌極為用力，甚至將古小雪的牙齒都打掉了兩顆。

  古小雪嘴裡滿是血液，滿眼淚花，吐出了嘴裡的血液和兩顆牙齒，和母親大吵了一家，哭著摔門跑了出去。

  古小雪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最近發生的一切，讓她覺得天都塌了，難以承受。

  而母親也顧不得他了，連忙抱起奄奄一息、脖頸都折向一旁的古龍虎，去找部落的祭司救人。

  可一連兩天，古小雪都沒有回來，也沒人看見過他。

  母親心急如焚，終日以淚洗面，不明白為什麽生活能這麽艱難，好像所有的苦難都降臨到了他們家中一般。

  直到第三天，村裡有人發現了蓬頭垢面、滿身泥濘、鮮血淋淋的古小雪，將她帶了回來。

  而代價，則是平日裡古小雪叫叔叔的三條漢子付出了生命。

  古小雪又被母親狠狠抽了一個耳光，痛哭流涕。

  聽她說起，古龍虎才知道那三天發生了什麽。

  原來古小雪在離開家門後，又看到了村裡的武者在用他爹遺骨打造的兵器，感歎說真是趁手，不愧是古知命的骨頭。

  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古小雪徹底崩潰了，哭喊著怒罵他們冷血殘忍，然後就跑了。

  幾個武者雖然有些同情，但也只是歎了口氣，想到還有正事在身、也沒有太在意她，隻當她是要回家去。

  古小雪當時的心理已經徹底崩潰了，隻覺得部落充滿了肮髒和醜陋、所有人都是害死他爹的凶手。

  父親為了部落一再出生入死，換來的卻是死後連屍體都被利用起來；

  父親為了古龍虎丟掉性命，那生來殘忍的喪門星卻還要喝他的血；

  自己想要弄死古龍虎這個禍害，卻被母親狠狠打了一個耳光，罵得狗血淋頭。

  古小雪像是被勾了魂一樣，麻木地走著，甚至想著“死了就輕松了”，好像腦海裡有個聲音在呼喚、在蠱惑著她一般。

  這其實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爺爺奶奶的死、大哥的死、二叔的死、舅舅的死、從小到大饑寒交迫、提心吊膽過著日子一切的一切，早就讓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在崩潰邊緣徘徊。

  死了就解脫了，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擔心。

  這個念頭一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她看到一隻母獸眸中含淚，不斷舔著幼獸的屍體，發出嗚咽般的悲鳴。

  古小雪覺得心裡某處突然就被狠狠擊中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她想回家了。

  可就在回家的路上，古小雪遭遇了凶獸襲擊，不得以之下用爛泥糊了自己一身，遮蔽氣味，並躲藏起來。

  直到遇上幾個部落的武者，和這隻凶獸展開廝殺。

  被她罵“冷血殘忍”的武者將她撲倒在地，用後背硬生生承受了凶禽的利爪襲擊，鮮血飛濺到她臉上的那一刹，古小雪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的血並不是冷的。

  相反，滾燙得出奇。

  就這樣，古小雪回了家，三人再度團聚，只是她對古龍虎的態度稍有緩和。雖然依舊不待見，但總歸不再那麽偏激。

  隨著古龍虎逐漸長大，也成了一個壯實的小夥子。古小雪卻很少待在部落了。只是每次回來，都會帶上一些在當時古龍虎看來很貴重的東西。

  古小雪說她被一個有點身份地位的奧術師看上了，那奧術師不嫌棄她是個人類，這才給了她諸多好處。部落裡不少女性既羨慕又擔心，一再提醒她千萬小心，就算是和善派，終究也是異族。

  古小雪總說那個奧術師對她多好、在那邊的生活環境是怎樣的、自己過得還不錯雲雲，讓古龍虎都多了些好奇。

  時間一久，古龍虎也忍不住心中好奇，跟二姐說想去看看姐夫。

  不料古小雪卻是臉色一變，甚至跟他翻了臉。

  古龍虎不甘心，遂偷偷跟著她一起離開莽荒叢林，想去看看——雖然說外面危險，但有姐夫在，被異族發現也沒什麽的吧？姐姐不是都不怕嗎？

  他跟著古小雪，來到了一處魚龍混雜的小鎮。

  這裡有獸人、人類之類的弱勢種族，更有一些混血兒，以及在自己種族領地混得極差的強族生靈。有的時候，盤石台部落都會有人來此，或是趕集互通有無，或是做一些有微薄收入的活計。

  直到看見二姐走進了一處風月場所，古龍虎才知道，根本沒有什麽奧術師，也沒有什麽姐夫。

  二姐是在風月場所，做“流鶯”。

  什麽是流鶯？她們就像是花柳場所的浮萍，作用就是接客和待客，接觸到都是一些底層玩樂的百姓，根本就接觸不到上流社會的公子哥，等到她們年老色衰的時候，等待她們的便是淒慘的生活。

  說白了，就是風月場所最低級的存在。

  因為出身是人類，所以哪怕是在風月場所，也只能當最不入流的貨色，被稱為“爛貨”。

  古小雪一天之中，至少有十二個小時在床榻之上。飽受冷嘲熱諷、有的時候還會被BT的客人用鞭子抽、用蠟燭滴油、甚至有其他更加不堪入目的經歷。

  她省吃儉用，倍受屈辱，就是為了省下資金，資助自己的三弟。

  當年的那些仇恨，隨著成長和時間的流逝，其實早就時過境遷了。

  村長沒錯、武者們沒錯、古龍虎沒錯、母親更沒有錯。

  錯的只是弱小。

  而要改變這樣的命運，就只有變得強大——毫無疑問，整個盤石台部落，只有古龍虎稱得上未來可期。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古龍虎無聲地崩潰了。

  他進了那處風月場所，身穿獸皮衣服、戴著骨頭項鏈的形象，立即引來了老媽子的鄙夷和唾棄，要將他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