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上了動車,在自己靠窗的座位坐下。
他已經決意滅吳家滿門,但卻並不急於一時——不過是個螻蟻窩,讓它們多活幾日又何妨?
相比較之下,林飛對吳家的在意程度,其實還不如坐動車的興致。畢竟說起來,他也是第一次坐這種現代交通工具。
常人根本無法想象,一個活了兩億年的人能夠無聊到什麽程度。但凡一點新鮮的事物,自然都值得去體驗感受。至少要放在兩億年前的侏羅紀時代,林飛怎麽也無法想象,後世會有動車這種“神奇”的東西。
兩億年滄海桑田的變幻、文明的新興與繁榮,只是親眼見證起來是個很有意思的過程。林飛正是見到了人類的潛能和未來的可能性,這才不願對歷史進程過多干涉。
他很想看看,幾百幾千年後的人類,又會發展到何種程度?
事實證明,地球上的人類沒有讓林飛失望。至少現代化的一切,在幾百幾千年前,絕對是不可想象的。
很有意思。
這便夠了。
陸陸續續的,動車上的乘客多了起來。林飛這張桌子旁的四個座位,也坐滿了人。
除了林飛以外,分別是一個身穿民國時期長袍的中年男人,一個穿白襯衣短褲的漂亮女生,一個燙了錫紙頭的年輕帥哥。
三人顯然是認識的,這才把車票的座位買在了一起。他們有說有笑的,言談中隱約透露出一些信息。
中年男人叫葉旭陽,似乎是什麽書法大師。原本是要在雙流機場,坐飛機直接飛回金陵,準備舉辦一場個人書法展的。結果記者和書法愛好者過於狂熱,早早就在機場附近蹲點了。
他靈機一動,乾脆就暗度陳倉,買了個動車票溜人。
這些信息,都是林飛從年輕帥哥口中聽來的。他似乎很得意的樣子,覺得將那些俗人玩得團團轉了。
“小王,別說了。”葉旭陽製止了他的話語,看似不經意地睨了林飛一眼。
葉旭陽的想法很簡單,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萬一這個人又像那些附庸風雅的蠢材一樣,聽到自己是什麽大師,就纏著找自己要簽名怎麽辦?
然而他明顯想多了,林飛甚至懶得看他們,目光還停留在窗外的風景上。
葉旭陽眼見他沒有半點反應,這才松了口氣。
很快動車便駛動了,窗外各種景色一晃而過,讓林飛一時稍微有些出神。
在天空中俯瞰人間景色,林飛倒是習以為常了。只是這般在動車上看兩側景物飛退的體驗,終究不曾有過。
而一旁的三人,很快就將話題聊到書法上了。
葉靈取出了一副自己書寫的簪花小楷,王詠也取出了自己寫的行楷。
王詠似乎頗為爭強好勝,當即笑著對葉旭陽問道:“師父,你說我和師妹的字,到底誰更勝一籌?”
葉旭陽眉頭一皺,稍微有些為難:“這個.小靈的小楷屬於小正楷,和大字行楷區別頗大。二者風格迥異,恐怕難以分出高下。”
王詠眉頭一皺,就連葉靈也不滿意這個答案,催促道:“爹,如果非要分個高下呢?”
葉旭陽心裡有些尷尬。
他自然明白,自家女兒的字,確實比王詠高出一個境界。只是王詠的父親可是劍宗太上長老,身份來歷不俗、又爭強好勝,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
突然,葉旭陽靈機一動,看向一旁神色淡然的林飛,和顏悅色地笑道:“小兄弟,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林飛將視線從窗外收回,淡淡道:“什麽?”
葉旭陽面露一絲尷尬之色,但還是說道:“我想請小兄弟看看兩幅書法,看你覺得哪副更勝一籌?”
王詠愣了一下,隨後便嗤笑一聲:“師父,他都聽到你的名字了還無動於衷,哪裡懂什麽書法?”
葉旭陽!
當代書聖!
書法愛好者沒聽過他的名字,就跟足球迷沒聽過貝克漢姆一樣離譜!
葉靈也是神色詭異,顯然沒想到父親會隨便拉個旁人來評論。
葉旭陽咳嗽了一聲,煞有介事地說道:“小王啊,這位小友是不是書法愛好者根本不重要。人都有欣賞品鑒的能力,藝術就是要給人看的。我覺得讓旁人來看,再適合不過了。”
林飛稍微看了一眼兩人的作品,頓時興致缺缺。
他大可以敷衍一下,或者捧臭腳說兩人的書法都很不錯,各有千秋分庭抗禮雲雲。
但林飛向來不是這樣的人,更說不出這種違心的話語。
“要我說實話嗎?”他淡淡問道。
三人都愣了一下,驚訝地看向林飛。
“臥槽,你還真懂書法啊?”王詠都樂了,語氣中不乏譏諷之意,“大師,來來來,快給我們指點一二!”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陌生人狗嘴裡能吐出什麽象牙。
林飛看向葉靈的作品,平靜道:“小楷分四種風格。其中最為有名的,當屬開創者鍾繇的質樸自然,以及發揚者王羲之的平和簡靜。”
“小姑娘走的是王羲之的風格,只可惜和自身心性不符,沒有王羲之長久修道的淡然心境,可謂是”
他頓了頓,稍顯失望地搖了搖頭。
葉靈頓時心頭一跳,追問道:“可謂是什麽?”
林飛淡淡道:“不倫不類。”
葉靈瞬間瞪大了一雙美眸,葉旭陽和王詠也驚呆了。
“胡說八道,你懂個屁!”王詠冷笑一聲,複又對葉靈說道:“師妹,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然而葉靈卻搖了搖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林飛:“那你覺得我適合寫什麽風格的小楷?”
林飛隨口道:“法度嚴謹之風。一絲不苟,巧密精思。嗯,這種風格的代表人物是鍾邵京。”
葉靈心頭狠狠一震,和葉旭陽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彼此目光中的震驚。
因為林飛的說法,和葉旭陽的評價一般無二!
只是葉旭陽作為當代書聖,最不擅長的便是法度嚴謹風格的小楷——畢竟就算是王羲之,也不可能各種風格都駕馭到極致。
這等毒辣的眼光,在書法上的造詣豈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