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君盯看著寧九,也沒回答這問題。
寧九頓時露出苦笑,“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了。你敢殺賀千秋,但君上不敢殺!所以,不會殺!”
賀千秋並非是什麽白手起家的霸主,而是當代西棰賀家的家主。
西境那邊,一共有兩大軍權勢力!
其一是賀家,掌管西棰,也是最為強大!
十年前,老君上病重,大華國將陷入一場皇權之亂。
賀千秋就在那時候看到機會,帶著西棰兵馬橫衝直闖的闖入了上京,一口氣奪下了大權,扶持贏霄上位,成為大司馬,權傾朝野!
這十年前,不止西棰,臨近上京國都的南方軍區,也全給賀千秋的人滲入,實力翻了不止一倍。
賀千秋帳下一共有四大元帥,無一不是他的心腹之人。
只要賀千秋一死,西棰,南方大半地區必亂!
更何況,還有西南霸主的張家!
西南張家,也就是西境第二大的軍閥當代家主!
張家家主名為張帝,和賀千秋乃是小時候的玩伴,情誼甚好。
在賀千秋成為大司馬後,張帝也沒閑著,將西棰之外的大西地打造如金湯鐵桶一般,並順勢拿下了緊鄰西境的南蕪之地,被稱西南霸主。
拋開賀千秋和張帝的本身感情不論,賀千秋一死的話,天子堂必定要收復南方全部兵權於中樞皇室直接掌控。
南蕪之地,也在此列。
就憑借這點,張帝就不會坐視賀千秋死在上京!
估計,現在張帝的請釋書已經在送往上京的路上。
在封王大典上,賀千秋問寧君那一句,敢殺他嗎?
自不是無故放矢!
賀千秋經營兵權多年,有這份底氣!
寧君淡淡點頭,“大概不會殺,但不代表一定不會殺。先扣著再說吧。反正就這麽放了賀千秋,和養虎為患沒區別。”
那怕賀千秋如今是階下囚,但也真不是說殺就能殺的。
就如寧九分析的那樣,寧君敢殺,有本事來北方找他報仇!
可君上,不敢啊!
內亂一起,損的可是大華國的國運!
別說當今君上不過十六歲少年,就算換上歷代不缺氣魄的君上,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得不慎重而行。
“其實說吧,賀千秋入京這十年,一直沒機會給他找到殺我,視為遺憾。我何嘗不是,就想著有生之年能將賀千秋給正法了,也是沒機會了。”
“子閑,如果真不能殺賀千秋,也必須做到一件事,就是將賀千秋的勢力,趕出南方!”
後面這段話,寧九神色格外肅穆,也肅殺!
君上為何羸弱?
說到底就是本直屬於皇室轄製的南方軍區,給賀千秋奪了去!
兵都沒了,談何威嚴八方?
寧九的定計便是,既不能殺賀千秋,那就談條件!
讓賀千秋的兵馬滾回西棰去!
否則,寧亂也要殺。
這是一個需要權衡的決定!
“這件事你不用說我也會提,但具體怎麽決定,還是得看天子堂的意思。你應該明白,我不是賀千秋。”寧君淡道。
不是賀千秋,也就不願太過於干涉朝政。
他如今的身份已經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如果再插手朝政的話,和賀千秋區別也就不是很大了。
“所以啊,你這個人很矛盾。罷了,能說的就這些。身後事,的確關心不過來了。”
寧九悵然一口氣,宛若整個人的精神氣都給抽空了一樣,無比的疲憊。
渾濁的老眼,也漸漸的快要合上。
寧九這輩子最後的時間,他並未再去為寧家謀劃什麽。大概是他清楚,寧家的未來,已經不再是他能掌控。
為寧家,他操勞了一輩子,也夠了。
剩下的,交給擎天和千城吧。
寧君就這麽坐在凳子上看著,直到寧九的手臂徹底失去力道落下。
他知道,寧九走了。
這個大華國的大國柱,生命終於是到了盡處。
至於歷史將會怎麽評判這位功過是非,那也是後面的事情。
他寧君何嘗不是一樣。
再往後推去幾百年,後人如何評價他寧君,功臣,權臣,亦或者梟臣,那都是死後的事情。
金樽人間,一世匆忙。
身後名聲,何須在意。
“寧國柱歸天呐!!”
伴隨著寧家傳出一道響徹聲音,整個上京皆是震動。
大國柱寧九,死了!
這個夜,平靜,也不平靜!!
……
三日後。
寧九下葬秋嶺!
滿朝文武相送,寧君也在此列,舉國哀悼!
又一日。
天子堂朝議,推選趙康年為大國柱,接替寧九的位置。
這次朝議格外順利,那怕是本來機會最大的秦升,以及麾下的追隨者也是識時務的全票讚成。
蘇無殊也就是一個新上任不久的第四國柱,沒了寧九的支持,他想爭也只能眼睜睜看著。
即日起,趙康年便是天子堂大國柱,文臣之首!
萬年青山不改色,唯世間風雨各不同。
朝堂浮沉數十載,終於輪到趙康年來刻寫這個時代。
而趙康年上任的首要解決的第一件事,卻是如何處置賀千秋的麻煩事宜。
賀振擅自調兵兵圍上京,這件事往重裡面頂罪,可以扣上一頂謀反的帽子。
死不足惜!
只要牽扯,無論如何也能扯到賀千秋身上去。
問題在於,早在三天前,賀千秋麾下四大元帥齊名,西南霸王張帝手書王貼,也是送往上京。
俱是請旨釋放賀千秋!
說是請,實則是逼!
賀千秋麾下兵馬,加上張帝的話,已經等若是大華半壁之兵力。
這既是賀千秋這十年經營的恐怖力量,已經足以撼動華國。
這幾日,君上贏霄憂心忡忡,徹夜難眠。
處理不善的話,就怕大華國會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動蕩。
趙康年在成為大國柱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來見寧君!
“北王爺,賀千秋抓是抓了,可也燙手。賀氏軍部四大帥聯名請放能理解,也在意料之中。可再加上一個西南霸主張帝,就不得不慎重了。”
“我們,難不成真要就這麽放了賀千秋不成?”趙康年有氣無力道。
真等坐上了這個位置,他才感覺到,這大國柱的寶座,真不是這麽好坐的啊!
“為何不能殺?”寧君反問。
“殺?一旦賀千秋死了,賀氏軍部肯定是要暴動的啊!上京只有六十萬護城軍,怎麽擋得住?”
這世上趙康年大概是最巴不得賀千秋死的人,他比君上還指望賀千秋死了乾淨。
不然等賀千秋緩過氣來,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他趙康年。
可問題是,怎麽敢殺啊!
“我們不能殺,但畏罪自殺呢?”寧君笑盈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