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車,徒步行徑在村間小道,別有滋味。
“對了,今日在學校怎麽沒見到那位年級主任?”前行間,寧君忽然隨口一問。
那個年級主任,自然是說的是對顧海棠心思不淺的劉玉江。
顧海棠回道:“去別的學校交流學習去了,能安靜幾天。”
大概是真的被劉玉江騷擾到不行,以至於劉玉江出差這件事,讓她格外的神清氣爽。
“難怪。”
寧君恍然大悟。
他是說嘛,最近怎麽就沒見劉玉江纏著顧海棠,原來如此。
“請問,秦亦道的家在這邊嗎?”
走近到培龍村密集的房屋附近,寧君看見一個村民,上前問道。
這村民見寧君和顧海棠明顯城裡人的穿著,頓時就好奇,也不太相信,“你們是找……秦亦道那白眼狼的?”
白眼狼?
顧海棠很好奇秦亦道怎麽會得來這樣的外號,但沒去問。
“是啊,秦老師的家在那邊?”寧君也沒去問這問題。
“什麽狗屁秦老師,為了給自己謀私利,竟然連給人作弊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這也就罷了,當年他風光的時候,我們村裡人可沒少找他,結果怎麽著,根本不搭理我們這些窮鄉下人!”
“現在自己倒霉了,又回村子住,臉都不要!對了,你們找他什麽事,不會是討債吧?那我奉勸你還是算了,他家現在可是一窮二白,就算是把他家房子給拆了,也不值幾個錢!”
提及秦亦道,這村民滿口的牢騷,極為不滿,可一點沒有鄉裡和睦的模樣。
寧君回道:“不是,有點事情找他。”
村民雖然挺厭惡秦亦道,但還是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就在那邊最後的一處殘破房屋,你們自己去吧。”
“謝謝。”
盡管,寧君不是很喜歡這村民對他老師的評判,但人也就是一村民,也沒去計較。還是道了一聲謝。
嘴長在人家身上,非議這東西始終存在。
那怕他寧君,何嘗不是飽受天下人非議。
很多時候,斟究不過來。
二人按照村民給的位置走過去,顧海棠小聲道:“寧子閑,看樣子秦老師在村裡口碑不是怎麽好。而且好像還背負了不少的債務!”
“自從軍起我就再沒見過老師,他的情況也不清楚。只能等下見了他的人再說。”寧君平靜道。
但就從村民的反應可以看出來,秦老師這五年,過的當真一點不如意。
想起當年老師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樣子,寧君甚至都怕見到秦老師此時的模樣。
秦老師的房子當真是殘破。
培龍村大多數村民的房屋,都是紅磚青瓦,但獨獨他家的瓦礫黑的像是木炭。
泥土房也起了好幾道裂開,似隨時可能倒塌。
倒是有一處別致的地方,便是其中一半的牆壁上,都被潑上鮮紅油漆,歪歪扭扭的寫著諸如‘欠債還錢’之內的難聽字眼。
顧海棠見了,也不禁有些啞然失聲,“誰能想的到,以前就連上京國柱爺都耳聞的秦先生,今日竟然過的如此清貧淒苦。若是五年前秦先生當真受賄,而今又如何可能家徒四壁?而且,還被人追債潑漆!”
就憑借秦亦道住的房子,就足以讓顧海棠深信不疑,秦亦道不可能會受賄提學生作弊!
寧君未曾說話,挪步就到門前,手指輕叩擊敲門。
吱呀!
還沒等到裡面回應,這道殘破木門就應聲而開,並未上鎖。
裡面,是一處青苔遍地的院落。
院落正中位置的椅子上,躺著一個中年人,他甚至都沒抬頭,安靜看著手裡的一本破書。
“我這家裡有什麽能看上的,盡管拿去抵債。實在不高興,將我拉出來打一頓也可以。但,沒錢!”
聽見這熟悉慵懶的聲音,寧君有那麽點熱淚盈眶。
那怕生活已經難成這副模樣,他這位秦老師,性子依舊如當年不羈灑脫。
“老師,我是子閑!”
寧君語氣恭敬的說出了數個字。
“……”
時間定格數秒。
秦亦道忽然翻身從椅子上起身,轉頭不可思議的盯著寧君!
如鯁在喉!
“你、你回來了?!”秦亦道聲音顫抖道。
“嗯!”
寧君重重點頭,直到此時,他方才知道老師和以前的不同。
七年前,他寧君還在金陵一中時候,秦亦道的頭髮烏黑發亮,走到哪裡都是精神頭十足。
而今,這一頭的頭髮早已經灰白分不清楚,臉上起了道道皺紋。
那件事,對他打擊真的很大!
“快進來坐,這位是?”秦亦道盯看寧君好一刻,方才反應過來,熱情相邀。
“秦先生你好,我是金陵一中的老師,叫顧海棠!”
一刻鍾後。
秦亦道簡單收拾了下亂糟糟的院子,師生二人對座,侃起當年的話茬。
至於顧海棠,四處走動去了,不打攪這對師生敘舊。
對自己這位曾經最自豪的學生,秦亦道沒掩飾這些年的窘迫苦楚,如數家珍全數說出來。
但決口沒提委屈不委屈。
經過交談,寧君大抵知道了這些年他這位老師怎麽過來的,也知道了秦亦道為何被村民稱之為白眼狼。
當年秦亦道就職金陵一中後,村裡的鄰裡那家孩子到上個高中年紀,第一時間想到就是走秦亦道的後門進金陵一中。甚至,他們的親戚家孩子也找秦亦道。
但這村裡的教育意識差,成績尚可的學生極少。
秦亦道當然不會答應。
多拒絕幾次,便沒人再來找他了。
後來,秦亦道鬧出了那件作弊事件,最後只能辭去職務回到老家。
那時候有些村民就想著,秦亦道受賄給學生作弊,一定有不少積蓄,又不少人跑來找秦亦道借錢,甚至村長的意思還讓秦亦道出資給村裡修建公路,回報村裡。
但秦亦道,那來的錢?
再度拒絕這些人後,秦亦道這位曾經培龍村的驕傲,在村子裡的名聲便徹底臭了。
白眼狼的外號,也這麽就來的。
寧君能理解他老師,這這五年過的,當真很苦!
“寧子閑,不好了,我看見好幾個外來人,氣勢洶洶的朝秦先生屋子過來了。聽那些村民議論,是找秦先生催債的!!”顧海棠急急慌張的跑了回來。
而同時,不遠處已經傳來氣勢洶洶的叫囂聲,“秦亦道,今天是最後期限了,你欠黃爺的錢到底還不還?!”
只是,當來人走進大門,囂張的姿態頓時全無。
他盯著寧君的側臉,一個勁的打著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