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寧君不是一般的忙碌。

  不是北方的那一批重將來電問他楚牧之文章是否真實，就是身邊人勸他早做決斷。

  梁道寺，寧無術，包括批曹破俱是在規勸。

  寧君如果承認楚牧之文章之言論是真，那大華肯定會陷入一段時間的亂象。

  而如果寧君否認，那他當年受到的委屈，將徹底的被掩埋。

  試想，連本人都對當年真相蓋棺定論，以後誰還為青岔口伏殺之事，給一份公道。

  這份公道，寧君等了足足四年。

  卻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出現。

  以至於，難以抉擇。

  他承認楚牧之的話是真，那將意味著贏霄將徹底身敗名裂，成為大華史上第一位臭名昭著的君王！

  但朝堂會怎麽樣？
  大概會為了贏霄的名聲，對寧君各種玷汙。

  劉銘又會怎麽選？
  不出意外，也會堅持自己對皇室的忠誠，矛頭指向寧君！

  即便真相大白，贏宵也並不是馬上陷入絕境！
  這些，寧君都不擔心！
  可事態往嚴峻一面發展，是很大程度會影響到，和西崖對抗的戰局！

  外患未平，內憂又起。

  不能真等到事態嚴重到影響國祚穩定的地步，才去想挽救的問題。

  寧君是大華北王！
  他心裡總是得為這個國家考慮。

  倘若寧君不忠於國，不忠於百姓，大概他也不會成為今日的寧君！

  優柔寡斷嗎？
  或許吧。

  但只要他掌控北軍一日，就做不到像是江湖人一般快意恩仇。

  在此期間，楚牧之甚至還修書於他，稱若是他寧君想要篡位為君，定然會鼎力支持。

  搞出這事態的人是楚牧之，如今對寧君釋放善意的也是他楚牧之。

  足見，楚牧之已經在垂死掙扎了。

  滿心思想的都是為楚王朝續命。

  寧君心裡好笑，當真讓楚牧之熬過了這次，大華國想要覆滅掉楚王朝，也不知道又得等到多少年後？
  對待楚王朝的戰事上，寧君心裡早有了決斷，不會更改。

  也是在這種情況下，

  趙康年和贏霄秘密抵達。

  相約見面的地方在東境一處酒店，寧君也是隱蔽趕赴回去。

  這一時期，贏霄肯定是不敢現身在軍營重地。

  一旦被人發現，和此地無銀三百兩，有什麽區別？
  寧君步入酒店回廊，趙康年在門外等候。

  二人四目相對，太多的話，盡在不言之中。

  他們這兩位，合作許久，為敵也許久。

  若是說彼此對彼此的了解，天下何人及的上？
  知音二字，不外如是。

  “你和贏霄從上京消失，就不怕引人遐想？”

  寧君走近，並淡聲笑道。

  趙康年苦澀而回，“始終要來才行。”

  除卻來求寧君大發慈悲，給贏霄這次機會，贏霄沒任何翻身的可能了。

  “喔。”

  寧君就這麽一個字的回應，難猜出其態度。

  但趙康年對寧君的為人，何其的深知。

  沒有態度，就表明還有機會！

  “君上在房間內等你，他是帶著誠意來了。”

  “寧君，你知道你現在和君上翻臉將意味著什麽。以你馬首是瞻的軍方會無比敵視朝堂和君上，而效忠於君上的軍隊則會視你為大敵！”

  “可以說，到了哪一步，國戰甚至不會受你和君上控制，都可能會打響！”

  “冥龍會很高興，大華國出現這樣的內亂！”

  趙康年是在說假話嗎？
  不是！

  當寧君和贏霄徹底決裂，大華軍肯定會分為兩個陣營。

  鬥狗下場，你死我活。

  這種局面，很快就會演變成這樣。

  支持寧君的將領，必須要看到寧君登頂。

  而堅定不移站在贏霄這邊的朝臣和大將，也必須看見寧君死，才會放心。

  到那一步，寧君與贏霄之間，效忠各自的軍方，都會處於不死不休的境地。

  會死很多人是一。

  而且，還有冥龍虎視眈眈啊！

  “所以說，贏霄是因為識大體，才主動來東境找我？”寧君嘲諷道。

  趙康年倒是搖頭，沒這麽虛偽，“君上要是能識大體到這程度，我就沒那麽擔心了。他之所以過來請罪，不過就是為了自保。”

  “寧君，君上再如何錯，始終都是天下之君！就算你的事真正大白天下，天下人謾罵於他，他還是大華之君！終究，一樣會有人站在他那邊。你要明白，推翻一國，並不容易。”

  “楚王朝何其之弱，你要打崩國運，亦是如此吃力。更何妨，改朝換代。”

  “寧君啊，我知道你，所以清楚你的為人。你本就無心權謀，時勢將你逼到的這一步。”

  “既然局面能往好的方向發展，我們又何必弄到這個國家支離破碎？”

  “君上，已經知錯了。”

  大概，這是趙康年的肺腑之言。因為趙康年心裡就是這麽想。

  他們一文一武，位極人巔。

  不都是一心希望大華國，能越發強盛起來，真正做到威儀八方！
  趙康年能遊說寧君的地方，也只能是這個國家的未來。

  當這個國家崩壞，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復今日的面貌。

  趙康年很清楚，寧君不忍。

  “之所以贏霄還是大華之君，都是你趙康年所為。趙康年啊，你明明滿腹經綸，是治國之大才。為何就對贏霄，如此愚忠？”

  趙康年默不作聲，這個選擇，他也曾問過自己。

  可有些問題，注定沒答案。

  “行了，我去見贏霄了。”

  寧君不再理會趙康年，推門而入。

  門外，趙康年苦笑一聲，從寧君歸來之後，便再未稱呼贏霄一次君上。

  其實寧君的態度，已經極為明了。

  或許，他帶著贏霄前來向寧君請罪之舉，注定徒勞。

  ……

  房間內，見寧君進來，正襟危坐的贏霄急忙起身，並躬腰倒茶，語氣，也是謙卑至極，“北王，你來了？”

  不知道的，絕想不到這人是大華君上，怕是多半會以為，是在向客戶推銷產品的業務員。

  寧君不動聲色的走在沙發前，落座而下。

  這模樣，讓贏霄的眼角處浮現一抹獰意，一閃而逝。

  贏霄雙手將茶杯遞在寧君面前，繼續那副謙卑的態度，“北王，喝茶。”

  寧君抬起頭，看著這位大華之君，淺開口，“放，一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