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

  供桌在最上方，下方則擺著一張茶幾，茶幾兩邊則放著太師椅。

  張老太爺和張老太太一人坐一邊，氣勢倒是挺足。

  張老太太頭戴黑色小禮帽，穿著一件黑色皮草大衣，領口處的毛領子，把她整個脖子都圍住，看著就很暖和。

  雙手籠在同是黑色皮草的手籠裡，放在膝蓋上。

  皮草很長，遮蓋膝蓋，再往下，可以看到皮草裡露出來墨綠色棉旗袍，腳穿一雙繡花鞋。

  這樣的穿著，倒像是民國大小姐的穿著。

  張超抬頭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立即低頭，對方靜輕聲說道：“我陪著你。”

  方靜瞧著那嚴肅的老太太，她確實是有點害怕，現在聽到張超這話，怦跳的心又緩和幾分下來，微點頭讓張超放心。

  楚清雅進來，微笑道：“母親，超兒和他媳婦來了。”

  坐姿端正的張老太太，目光早已落在張超和方靜身上，看到他們緊握的雙手，只是掃了一眼，又移到他們臉上去。

  張超牽著緊張的方靜站過去，楚清雅立即上前，牽著方靜來到張老太太面前，溫柔道：“超兒，這是你祖母！”

  “三兒媳婦，這是你祖母，快叫人！”

  站在方靜身旁的張超，對著上首的張老太太喊道：“祖母！”

  方靜也跟著喊：“祖母！”

  張老太太微點頭：“嗯。”

  好冷淡。

  張超心中這樣想著，微抬頭朝她望去，想著對方是不是對他們夫妻不滿意？
  抬頭時，正好和張老太太目光撞到一起，便聽張老太太說道：“孫媳婦懷孕了？”

  張超一愣，就聽到楚清雅回答：“三個月了。”

  張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在張超身上：“倒是膽大，三個月胎還沒坐穩胎，就敢帶著她亂跑。”

  說的是張超。

  張超真的沒反應過來，他對這個又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當爸爸。

  楚清雅聲音溫溫柔柔的：“所以說啊，不是親生的終究是什麽都不會教。”

  張超眉眼微跳，這說話可真的是，直接挑了。

  這就把換子的事直接放到明面上來說，讓大家都知曉，是你們張家欠了他張超，他若是不懂規矩，你們可得包容，別挑他們夫妻的刺。

  張老太太沒有再說話，淡然的眼睛落到張超身上。

  張超真是被他看的頭皮發麻，哪怕多活一世，也禁不住這麽嚴肅的老太太如猛虎般的盯視。

  還是讓她想問什麽就問什麽吧，自己都這麽緊張，媳婦更是受不住她這種盯視。

  張超對上張老太太，出聲道：“祖母這身衣服我喜歡。”

  張老太太微挑眉：“倒是會說話。”

  張超笑了：“我太奶奶有一幅畫像，穿著旗袍，燙著卷發，很漂亮。”

  “我媳婦也喜歡服裝，每每我讓她多穿點時，她就說，穿這麽多不好做事，她要想辦法做輕便又暖和的衣服穿。”

  張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方靜身上，言語溫和兩分：“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有時不一定是為了別人，穿的漂亮也是為了讓自己心情好！”

  “女人一直都是美的。”

  方靜面容微紅的應了，這話她懂，張超有教過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楚清雅拍拍方靜的手背，溫柔道：“母親，方靜剛來，許多事還不適應，多親近兩日，她定就知曉了。”

  張老太太面容又緩和兩分，朝方靜伸手：“到祖母這裡來。”

  方靜心中有點害怕，可她知曉，這是張超的祖母，她得聽話，得讓祖母喜歡張超。

  自己就算是不能給張超拉分，也不能拖他後腿。

  方靜狠狠的松了一口氣，朝張老太太走去，努力讓自己微笑：“祖母！”並伸出了手。

  張老太太握著方靜的手，微皺眉：“涼的。阿花，去拿個我的手籠來。”

  方靜正想拒絕，耳邊就傳來楚清雅的聲音：“長者賜不敢辭。靜靜，快謝謝祖母！”

  靜靜！

  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喊過自己，方靜又慌亂又感動，趕緊說道：“謝謝祖母！”

  此時的她萬分感謝張超讓她讀書寫字，不然，就這幾句話，她都聽不懂。

  阿花把手籠拿來，是個黑色皮草手籠，真就是有錢人家大小姐用的東西，都是皮草。

  張老太太把手籠塞到方靜手裡：“手放進去，暖和。這天冷，別凍著自己，女人身體不養好，老了吃虧的是自己。”

  這關心的話語，讓方靜眼微紅：“是，祖母！”

  張超看著方靜手中手籠，突然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

  哪怕不懂女人心，不知女人事，但有些關心，並不是懂不懂，而是你關不關心。

  就如剛才這個手籠一般，一直都知曉方靜手指冰涼，那不管是出門，還是來到張家，都可以讓傭人拿個湯婆子給她暖手。

  可自己卻沒想到。

  祖母卻在第一時間給她拿了手籠，是因為關心到位了。

  張超抿緊唇，他現在知道了，以後他會把關心一步做到位。

  張老太太又把自己手上的翡翠玉鐲退下來，直接往方靜手腕上套：“這個養人，帶著。”

  話語不強勢，但那動作卻很強勢。

  方靜想拒絕都拒絕不了，隻好求助於張超。

  張超直接說道：“孫兒謝謝祖母！”

  母親都說了，長者賜不敢辭，那就不必拒絕，直接說謝謝。

  方靜也跟著說道：“謝謝祖母！”

  看著手上玉鐲，方靜那慌亂的心跳，慢慢平靜下來。

  這是張老太太歡喜自己這個孫媳婦，不會給自己小鞋穿嗎？

  “咳！”

  一旁被無視的張老太爺終於忍不住了，重重咳一聲，把大家的目光拉到他身上去。

  一行人趕緊喊人。

  張老太爺緊皺的眉眼這才舒展，朝張老太太望去，小聲抱怨：“孫子孫媳婦我都沒說上兩句話，你就冷著臉說話，怪嚇人的，收起來吧。”

  張老太太剮了他一眼，張老太爺氣的吹胡子瞪眼睛。

  他對張超伸手：“過來。”

  張超把手伸過去，張老太爺自太師椅後，摸出一個文件袋塞到他手裡：“見面禮！”

  昨天是太突然了，今天可就要好好準備見面禮。

  張超看著文件案，雖沒看，但也猜得出來裡面會是什麽：“祖父，這個太貴重……”

  “那就給冒牌貨，他不嫌多！”張老太爺冷哼一聲。

  張超怎麽可能會把這個給冒牌貨：“謝謝祖父！”

  張老太爺這才起身，背著手朝前走去，嘴裡小聲說道：“拿著就是，廢什麽話！”

  張超低頭輕笑，張家人的態度真的是出乎了他意料，包括對方靜的態度，都在他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