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好名後,張超帶著張丹她們回家,到了祖宅門口時,遇到了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正是張越,比張丹小一歲,瘦瘦小小黑黑的。
張越雙眼紅腫,臉上還掛著淚痕,一看就是哭過。
“小越,你這是怎麽了?”張超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他在這裡,“她趕你出來了?”
已經沒哭的張越,聽到這句話,強忍著不哭:“她帶姐姐去縣城看牙齒了。”
張超微蹙眉:“吃飯了嗎?”
張燕昨天晚上摔的牙,今早定是一大早去醫院看牙齒,張越定是沒有吃早飯。
“吃了。”張越吸吸鼻子,一臉羨慕的看向張丹等人。
穿著新衣服,背著新書包,每一個人都笑臉如花。
“哼。”張丹重重冷哼,“吃個屁的早飯。說的好像我們還不知道你的情況似的。說吧,為什麽哭?”
張越低頭:“就是好久沒看到大哥,想大哥了。”
“屁。”張丹再次冷哼,“張燕昨晚上摔斷了牙齒,她定是把氣撒到你身上去了。她打你了是不是?你也不是沒挨過打,怎麽會哭?”
“我最是瞧不上你這樣的男人,她打你你不會跑嗎?你就站在那裡讓她打,你是不是男人?”
“她是你娘那又怎麽樣?她都對你不好,你還對她那麽好,站在那裡讓她打做什麽?”
“真以為讓她打了你,她就會對你好?她若是對你好,那她就不會打你?”
“笨!這點事情都想不開,活該被她打。”
“哭什麽哭,說你兩句就哭,她打你時怎麽沒見你哭,我說你兩句就哭,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張丹說著說著,把自己都說哭了,一把扯過張越,拉進祖宅堂屋,咚咚咚的跑到廚房,燒火煮水。
方靜趕緊奔來:“丹丹,你需要做什麽,我幫你!”
燒火的張丹悶悶不抬頭,聲音卻帶著顫音:“給他下碗面條。”
聽著張丹的哭音,方靜的眼睛也紅了,應聲道:“好。”
她一直以為她一家子過的很慘,卻不知曉,比她慘的人比比皆是。
得了父母疼愛的孩子,吃米飯吃雞腿,有衣服穿有學上,不用乾活。
沒得父母疼的孩子,吃一碗大米飯都是奢侈的,都是幸福的。
從來不只是她沒做好得不到愛,而是父母已經偏心成這樣,已經成那樣了。
堂屋,張超倒了碗水推到張越面前:“先喝點水。”
張越抬頭看向張超,眼裡有笑意沒有悲傷,只是眼睛還是紅紅的,嘴唇已經乾的起皮,身上的灰色衣服,已經穿成了黑色,一個油印子一個泥印子。
“嗯。”張越捧起碗,一口氣喝完,默默放下碗沒出聲。
張超瞧著他這樣,重重歎一聲:“在劉家村是不是做了很多活?”
“還好。”張越沒說實話,在外婆家,能做的不能做的都給他做,做不完就接著繼續做。
他若是不做,外婆就罵他和大哥一樣是個白眼狼,養你那麽大,你卻連事都不幫著做。
為了不讓外婆罵自己時帶上大哥,張越無怨無悔的聽從她們的任何吩咐,做著一切事。
張超看著什麽都不說的張越,心中輕歎,他以為他不說,自己就不知道他是怎麽過的嗎?
張丹也在劉家村待了二十多天,他張越過的什麽日子,他張超能不知道嗎?
劉秀蓮那個女人真的是蛇蠍心腸,對換來的孩子不好也就算了,為什麽對自己親生的兒子也這麽差勁。
張超瞧著現年十歲的張越,無聲歎氣,往後的張越平平淡淡的,可以說是沒出過縣城。
他發達過後,想要拉扯張越,張越卻拒絕了,一直到張超閉眼的時候,張越都還在張家村。
哎!
“面條來了。”方靜用大陶碗盛了一大碗面條來,上面臥著一個雞蛋,旁邊灑著蔥花,香噴噴的誘人。
張越看著放到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面條,雙眼一亮,隨後又一暗,低頭。
一滴眼淚滴落在大陶碗裡,混合在一起。
“你嫂子的手藝很好,快吃,別讓面條坨了。”張超把筷子塞在他手裡,“有什麽話吃完面條再說。”
張越沒敢抬頭,他怕他一抬頭,會讓大家看到他的眼淚鼻涕。
用髒髒的袖子擦掉眼淚鼻涕,接過張超遞來的筷子,張越吃的很香。
眼淚也流的很多,原來像太陽一樣的煎蛋是這樣的味道,以前看張燕吃的時候,就在想它的味道,原來是這樣啊!
“吸溜吸溜……”
整個堂屋只有張越吃麵條的聲音,大家都沒出聲。
滿滿一大陶碗的面條,張越一個人全部吃完了,吃完後舔舔唇,打了一個嗝,面紅耳赤羞紅了臉。
張丹捂唇笑了:“嫂子做的面條好吃吧?”
“好吧。”張越憨憨的應了。
張丹笑:“我也覺得好吃。不過,你現在吃了這麽多面條,中午你怎麽吃得下飯?”
張越一怔,不可思議的看向張丹,目光再落到張超身上,緊抿唇卻沒出聲。
吃一碗面條就夠了,不能再吃第二餐。
張超瞧著他這樣子,就知曉他心中在想什麽:“雖然我分家了,但我還是你大哥,什麽時候想來都可以,知道嗎?”
張越紅著眼笑著點頭:“好,我知道。”
正聊著時,門口傳來一道聲音:“超啊,小越在不在?”
張超朝門口望去,是張發崽來了。
張發崽看到張越,忙跑到張越身旁,拉著他說道:“你這孩子跑什麽跑?你娘說不讓你上學,不過是在氣頭上,你怎麽能跑走?”
“為什麽不讓小越上學?”張超的怒氣一下子上來,“他學習那麽好,次次考試一百分,為什麽不讓他上學?”
張超瞪著張越:“剛才為什麽不說?”怪不得剛才一個人哭。
張越紅著眼不敢吭聲。
張超又看向張發崽,瞧著他盯著大陶碗,那句傷人的話沒有說出口,而是換成了:“大兒子不要也就算了,如果再不要小兒子,你是怎麽打算的?”
張發崽嘴角牽動,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我不想說你,真的,可是看著小越,我真的是要說你幾句。”張超是真的氣不過,“小越學習好,你不讓他念書就是害了他。你不能時時盯著田地裡那些事,家裡的事你也關心關心。”
“你若是再這樣子下去,那個家遲早玩完。”
張發崽瞳孔陡然一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涼意:“我會的。”
大兒子被逼出去了,小兒子再被逼走,他算什麽男人。
張超瞧著他這樣,又不忍心再多說他。
張發崽也沒多待,帶著戀戀不舍的張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