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超跟著趙青果來到縣城。

  趙青果讓司機把車開到她家去，然後帶著張超前往一家老廢屋。

  張超好奇的打量著老廢屋，直到進到裡面，他才知曉這處廢屋，居然是一處廢棄的水井發電站。

  裡面還有一個老大爺守著。

  老大爺看到趙青果來了，一愣，隨後笑了：“青果，你怎麽來了？稀客啊稀客，快快快進來。”

  趙青果滿面笑容，就如個鄰家姑娘一般可愛：“大爺，我帶我侄子來看看你。”

  侄子！

  張超眉眼跳跳，做弟弟也比做侄子好吧，為什麽不說是弟弟，而得說是侄子，這輩份降的也太多了吧。

  老大爺眼睛往張超身上瞟：“沒見過。夫家侄子？”

  “對，夫家侄子。”趙青果直接應了，“他自己弄了點小本生意，你走南闖北的見識多，我就讓他給你帶了幾瓶來，讓你掌掌眼。”

  不用趙青果使眼色，張超急忙把準備好的水果罐頭，送到老大爺面前：“大爺，這是我做的水果罐頭，你嘗嘗鮮！”

  老大爺笑著擼胡子：“她喊我大爺，你得喊我老大爺。多大了啊後生崽？”

  “好勒，老大爺。”張超應的很乾脆，現在的他就是個二十的後生崽，“我二十了。”

  老大爺驚訝萬分：“喲，才二十歲就自己做生意，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張超笑笑不說話，往旁邊站去，目光落在趙青果身上。

  怎麽滴，帶我認了一個老大爺，正事呢？
  趙青果瞪了他一眼：“開瓶罐頭讓大爺嘗嘗。”

  為了發電機，這事得做，打開罐頭送到老大爺面前：“老大爺，你嘗嘗。”

  老大爺嘗了一口，微眯起雙眼，不停的點頭：“不錯，很好，很新鮮。這小花籃也很好看。”

  話語轉的真快，張超立即把小花籃往他面前送：“村裡有個篾匠叫竹叔，他大弟弟是傻子，小弟弟夫妻死後留了兩個孩子給他，他自己還有四個兒子，爹娘還在世。”

  “我挺敬佩竹叔的，就想著拉扯他一把，又不讓他自卑，就讓他編花籃賣給我。”

  “我就在賣水果罐頭的時候，告訴買主們，買三瓶罐頭送一個小花籃。”

  “雖然生意不怎麽樣，也賺不到幾個錢，但好在能讓竹叔一家子能吃口飽飯，我也能讓我媳婦有件漂亮的衣服。”

  “再苦再累我都不怕，怕的就是村裡一天一小時的電，真的，要電沒電，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再苦再累也徒勞，這才是我最害怕的事。”

  若是何流在，就得嘲笑鄙視他了，又開始賣慘，還賣的那麽自然，不然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趙青果瞧著張超，眉間全是疑惑，剛才張超說的話都是真的，她可以作證。

  可是，張超當著一個陌生人說這件事做什麽，賣慘嗎？
  老大爺瞧著張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變成一臉愁苦：“哎，是啊，明明我過的一地雞毛，連個養老的地方都沒有，卻偏生見不得他人過的疾苦。”

  張超一幅比他更悲痛的樣子：“咱們國人心啊，就是心軟，就是見不得他人過的苦，哪怕自己沒飯吃，看到討飯的人，哪怕自己挨餓，也要把飯給討飯的人吃。”

  老大爺突然就流淚了：“是啊，討飯吃，大災荒年的，別說飯，連樹皮都沒得吃。”

  張超看著老大爺的眼淚，整個人都懵了，這是怎麽回事，他說錯了什麽話，讓老大爺這麽激動。

  他的話有魔咒嗎？
  居然把老大爺都給說哭了？

  張超手足無措的看向趙青果，趙青果也是一臉驚愕的看向張超，兩張無辜的臉，真的是很無辜。

  兩人都不敢說話，靜靜的站立著。

  老大爺抹掉眼淚後，強擠出一抹笑容看向趙青果：“青果啊，那你這次來，是需要我做什麽嗎？”

  這麽直白的話語，倒是讓趙青果不好意思起來：“我來，就是，他，我真的說不出口。”

  “跟我你還客氣啥，說吧。”老大爺直爽的很。

  趙青果牙一咬，說了：“我侄子需要一台發電機，真的，可是他不想讓家裡人幫助，所以希望你能便宜點。”

  老大爺一怔，隨後笑了：“害，我還以為是什麽呢？發電機，國家的，錢給我乾磨子。他是個心軟正義的後生崽，我老頭子不會看走眼，發電機直接送給他，拉走。”

  “可是……”

  “沒有可是，拉走，給錢就是看不起我老頭子。”老大爺正義的很，“我還能拿國家的機器賣錢給自己用，那不是犯法嗎？”

  “但是送給為百姓們考慮的年青後生崽，卻是可以的。”

  老大爺拍拍張超的肩膀，長歎一聲：“後生崽啊，以後賺了錢，多為百姓們做點事，哪怕一點點，也不枉我今天把發電機送給你。”

  張超感激不盡。

  發電機拿到手後，拉著板車的張超，還是忍不住問趙青果：“大姐，那個老大爺他是什麽人？”

  “若不是我帶你來，我還以為你和他才是親戚呢，居然能把他給說哭了。”趙青果聲音清冷，情緒低落，“老大爺是河南逃荒過來的。”

  1942年河南大災荒，餓死幾百萬人，那樣慘景，如今想起來依然是不寒而栗。

  張超沒有想到老大爺居然還有這段歷史：“河南逃來的？”

  趙青果點頭：“嗯。他當年逃來，是我爺爺分了飯給他吃。所以，大爺才會聽到你說的，即使自己沒有飯吃，看到討飯的，也忍不住把飯給討飯的人吃，說的就是我爺爺和大爺。”

  張超嘴角抽抽，他是真沒有想到，自己隨口胡說的一句話，居然說到了大爺的心坎裡。

  “我問你，剛才你那話是胡說的吧？”趙青果一臉譏笑的望著他。

  張超慘然一笑：“說的是真話，而我也確實這麽做過。人心啊，真軟，就你心硬，居然能把我的遭遇說成是胡說八道。”

  一臉傷心的模樣，讓趙青果懷疑了自己：“真的？”

  “哎！”張超長歎一聲，並未解釋。

  這一世他沒有這樣子做過，但上一世，他這樣做過，把自己的飯給了討飯的人，而他餓了一天。

  有感而發的話，才會讓大爺起共鳴，才會讓大爺有感而哭。

  好人也會有好報，張超就白得了一台發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