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5
京城的南山一帶,背靠海灣,山地起伏,松柏迤邐。
這裡是許多老幹部和將領頤養天年的地方,守著門口的不是保安,而是精兵悍將組成的八十三路軍。
八十三路軍起初是楚家先輩建立的,一直以來也是楚家人作為總指揮,到楚天闊這代,連並京城軍區部隊,也都歸楚天闊統領,可謂是深得一號首長的信任。
作為楚家碩果僅存的元老將軍,楚離的大院位於南山一處臨近山溪的優雅地段。
尋常車子只能開到療養區外的慶和苑路,就不能再靠近。
只有通過軍隊放行的車輛,才能順著一條蜿蜒的修建了幾十年的水泥路,一直翻過兩個山頭,才能到達。
平日裡楚家子孫幾乎沒人敢來打擾楚離,因為老祖宗喜歡清靜,也沒有什麽兒孫滿堂的那種喜好,認為小輩們就該多在外面闖蕩和為國奉獻,而非陪他一老人家。
加上楚離的修為日漸精深,隨時都可能突破到宗師境界,從而延年益壽,自然更加不希望有人打擾。
但今天,楚天闊破例把楚雲霄送了過來,為的是確保兒子性命,也實屬無奈。
若非這件事只能楚家內部知道,不能太聲張,楚天闊寧可把兒子送到國安去,也不送這裡。
好在,相信有楚離在,應該不用別的什麽人手了,這樣也夠隱蔽,不至於被外人知道真相。
下午,冬日的暖陽融融。
一壺碧螺春,一爐熏香。
滿是蒼翠植株,小徑幽僻的花園裡,石桌上擺開了黑白棋局。
用完午餐,楚離也沒留楚天闊,隻讓待在這裡的楚雲霄陪他下棋。
一頭銀白頭髮的楚離,面色紅潤,雖然臉上有不少皺紋,但精神奕奕,個位數的氣溫,卻隻穿著白色單衣、灰色單褲,一雙手工布鞋,絲毫沒有耄耋之年的衰老感。
反倒是跟他下棋的楚雲霄,顯得心不在焉,還因為寒冷,時不時撮一撮手。
“你這條大龍全被我囚禁,卻渾然不覺,這棋力,怎比幾年前不進反退了?”楚離一字落下,就把這局贏下了。
楚雲霄尷尬地笑道:“三爺爺,我在國外也沒有下過棋,而且您的棋力向來很高,如今老而彌堅,我更不是你對手了”。
“棋如人生,靠的是積澱。哪怕數十載不下,只要懂這棋理,又精氣神充沛,自然會有所進步。
雲霄,你這幾年看來並沒什麽長足進步,反倒是心裡太多放不下的汙濁,讓你蒙蔽了心智”,楚離毫不客氣地評價。
楚雲霄不以為然,在他看來,無非就是下個棋,哪來這麽多講究?
但他自然不敢說出來,只有怯怯地說:“三爺爺說得是,經過這次事情,我以後是要好好反省”。
楚離卻是一眯眼,道:“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但你父親已經將發生的事告訴於我,三爺爺勸你一句,若這次你能躲過一劫,以後就改過自新,莫要再做這等下作之事”。
下作?!楚雲霄聽到這種形容詞,難免心裡不服氣,嘀咕道:“三爺爺,我只是把事實宣傳了出去,那個女人本就是跟有婦之夫苟且在一起,難道他們不下作?”
“這是他們之間的事,與你何乾?”
“可那姓秦的娶了柳寒煙,那是我追了好些年的女人!憑什麽他佔了個我的心上人,還能去隨意玩別的女人!?”楚雲霄忿忿道。
楚離搖搖頭,長歎一聲:“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你正面輸給了秦家的小子,才會想用這種手段。”
“那是因為寒煙跟其他人一樣,都沒看清這小子的真面目!我自認這麽做是揭發他的醜陋,這並不算錯事!”楚雲霄道。
楚離正色道:“你若只針對秦家的小子,有憑有據,倒也無可厚非。但男人之間的事,男人之間解決,靠著傷害夾在中間的女人,挾私報復,只能證明你的無能。”
被這般訓斥,楚雲霄臉色漲紅,心裡不屑,他在商場上向來遵循無毒不丈夫的原則,但終歸不敢反駁楚離。
可就在這時,從花園邊的幾棵銀杏樹後面,傳來一個聲音。
“好一句‘男人之間的事、男人之間解決’,只可惜這孫子好像還不服氣呢”。
楚雲霄一臉駭然,驚慌地站起身大問:“什麽人!?”
楚離也是眉頭一皺,他竟然沒注意到有誰到了這麽近的距離,可見來人的實力絕對不俗。
走出來的自然是秦川,他從山林間穿梭著過來,避開了正門,落到了庭院裡,甚至沒驚動外面的士兵。
就算楚離修為高深,也察覺不到秦川的修為。
而楚雲霄見到這麽一張陌生的臉,則是一臉費解,這跟他想的不一樣,竟然“不是”秦川!?
“年輕人,莫非你就是找我侄孫麻煩的殺手?”
秦川點點頭,用變過的嗓音道:“楚老將軍是要跟我動手,還是讓我把他宰了,也好省些力氣?”
“三爺爺!我去叫士兵,我們把他包圍抓起來!!”楚雲霄不敢托大,立馬想先跑出去。
可楚離卻是一把將他拽住,皺眉道:“回來!你讓士兵過來,只是徒增傷亡,我若保不住你,把整個南山的軍隊集結起來,也保不住你!”
楚雲霄臉色一苦,咽了咽喉嚨,隻好躲到老人身後。
“年輕人”,楚離氣定神閑地道:“這件事,雖然我這侄孫有所做錯的地方,但罪不至死,不如談談別的條件如何?”
秦川笑了笑,隨手一劃,一道青蓮劍氣就在旁邊一棵松樹上劃出一道痕跡。
楚離目光一凝,驚歎道:“好快,好犀利的劍氣,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難怪你敢孤身一人,闖到這裡來。”
“謝謝老將軍褒獎”,秦川指著那樹上的痕跡,道:“我隻想說,這件事看似不像殺人放火般嚴重,但他們所作所為,就像是在那女孩的心上、靈魂深處,狠狠劃了一刀子,這個女孩一輩子都會留著這道傷疤,愈合了,也不代表痕跡會被抹去”。
楚離目光閃爍,良久後,點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姑娘家的名節,確實有時候勝於性命”。
“你又不是秦川,你管這麽多幹嘛!?”楚雲霄不服,在後面氣憤地大吼道:“你喜歡那女人,那你應該先找秦川去啊!找我們算什麽!?”
秦川哂笑了聲,“你們是看到秦川綁架了周小姐,還是脅迫了周小姐?他們兩人之間情投意合,與你們何乾?秦川可沒做什麽傷害周小姐的事,傷害她的是你們。”
自己給自己說著好話,秦川也很心安理得,畢竟他本就擅長這個,所以完全不害臊。
楚雲霄恨恨道:“你完蛋了!你敢在這裡動手,就別想出京城!”
秦川聳了聳肩,“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對吧,楚老將軍”?
楚離笑吟吟地點頭,“打打殺殺,終歸只是下下策,年輕人,可敢與老頭我擺上一盤黑白子?若你勝了,老夫便與你一戰,若你敗了,直接放了我侄孫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