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明翹蘿繼續工作。因為溫若柳當家時留下的壞帳、漏帳太多，明翹蘿要親自核實一遍，因此才開始當家這幾兩天會十分的忙碌。

  後院府庫內，周全領著帳房先生們以及從各個商鋪調來的帳房、掌櫃一起核對帳目，這算盤的聲音敲得劈啪響，已經萬全蓋過了雨聲。

  話說這場雨從早上下到了現在，到處都濕漉漉的，讓本就心煩意亂的明翹蘿愈加煩躁。

  偏偏在這時候，三叔、五叔、六叔三人一起來到了聚福堂，跟隨他們到來的，還有主母唐秀月。

  明翹蘿知道，一場唇槍舌戰在所難免。

  聚福堂內，幾人依照輩分順序坐定。

  明翹蘿雖是當家夫人，但輩分最低，因此坐在左邊最下的位置。

  主母唐秀月主位坐了，其下右邊三叔、五叔和六叔。

  幾位長輩都是一臉嚴肅之色，即便是一臉富態，圓鼓鼓的像一隻海象一樣的五叔也努力板著臉，看起來像一塊僵硬的豆腐，十分滑稽。

  “不知娘和三位叔叔找翹蘿有何吩咐？”明翹蘿客氣地說道。

  “錦繡坊的掌櫃是誰？”唐秀月開口便是質問的語氣。

  明翹蘿一聽就明白了了，他們是要反對如煙擔任掌櫃一職。

  “如煙，怎麽了？”

  “豈有此理！豈有女子身為掌櫃的？”

  “娘，咱雲府不是女子當家麽，女子怎麽就不能當掌櫃了？”

  “我說不能就不能，這是規矩！”

  “雲府的家規翹蘿倒背如流，可沒有一條說了女子不能擔任店鋪掌櫃的。”

  “你還強詞奪理了？這種事情不用寫在家規裡，你見過外頭哪行哪業又女掌櫃的？”

  “有呀，青樓、歌坊不就是嗎？”

  “你……你還真是不知好歹呀，拿青樓跟正當家業比較！”

  “娘，青樓怎麽了，青樓也是正當產業呀。朝廷又沒有禁止……”

  “胡攪蠻纏！青樓那種醃臢之地，根本就上不的台面！”

  “娘說的是，那麽娘想怎麽樣呢？”明翹蘿不想和他們浪費時間。

  “撤了如煙，換王掌櫃回去。”

  明翹蘿看了三叔一眼，三叔眼神有些回避，這就明白了，定是那王掌櫃被撤去錦繡坊掌櫃後心有不滿，於是向三叔告狀了。三叔不願放過這個機會，便拉了唐秀月來找明她的麻煩。

  “娘，翹蘿覺得王掌櫃不適合擔任錦繡坊的掌櫃。”

  “你覺得……你知道掌櫃應該怎麽做嗎？”

  明翹蘿歎了口氣，“這樣吧，先讓如煙繼續乾一個月，倘若她乾不好就立刻撤了她。”

  “明翹蘿，你裝傻是吧？我是讓你立刻撤了如煙！”唐秀月加重了語氣，一副命令的口吻。

  明翹蘿掃了一眼三位叔叔，詢問他們的意見。

  六叔說：“大嫂言之有理。”

  五叔說：“沒錯。”

  三叔不想理會。

  明翹蘿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迫於無奈才理直氣壯地說道：“雲府要讓一個女娃去看門面，讓人知道了還不得笑話！”

  明翹蘿冷冷一笑，“說來說去，不就因為如煙是女兒家嗎。你們這是對雲府列祖列宗的質疑呀……”

  “明翹蘿！你又在胡說什麽！”唐秀月怒了，“不要以為自己是當家人就能口無遮攔。雲府的列祖列宗豈是你能隨便挪揄的？”

  三位叔叔也加入了對明翹蘿的聲討之中，大意是明翹蘿對先人不敬、不配當家雲雲。

  明翹蘿這回理直氣壯，“娘，雲府為何會讓女子當家？正是因為定下這條規矩的祖宗認識到女子能力不比男子差。祖宗們一直秉承著這條規矩，是因為他們有著超乎常人的格局和遠見。一直以來，雲府正是堅持這條規矩才能長久不衰，蒸蒸日上。翹蘿讓如煙擔任錦繡坊的掌櫃，正是繼承了先祖之志。而且，如煙有這個能力。”

  明翹蘿把祖宗們搬出來了，而且道路上完全說得過去，這就讓唐秀月為難了。她要是反駁，便是質疑了祖宗定下了的規矩，打了自己的臉。

  唐秀月無言以對。

  三叔也無話可說。

  五叔低下了頭，就怕明翹蘿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六叔怒道：“狡辯！根本就是狡辯！如煙只不過是一丫鬟，怎麽能和王掌櫃相提並論！你那錦繡坊的生意當兒戲嗎？”

  明翹蘿怒道：“我願為如煙擔保，倘若一個月內她不能勝任錦繡坊的掌櫃，她就不當錦繡坊的掌櫃，我也不當這個當家人！”

  這或許就是六叔想要明翹蘿說出來的話。

  “好，就這麽定了！”

  “娘，你以為如何？”

  唐秀月只能點頭，雖然遲了一個月，但有了讓明翹蘿退位的可能也不是一件壞事。

  “還有其他事情嗎？若是沒有，我先忙去了。”明翹蘿說完就站了起來，不等眾人開口便徑直離去。

  眾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沒有人喊住她，但對她的指責仍不在少數。

  “一點禮數都不懂，這就是雲府的當家夫人？若是見外人，還不得讓人笑話！”

  “這是雲府有史以來最差的當家夫人了。”

  “大嫂當初就應該跟老太君據理力爭，怎麽也不能讓她接任呀。”

  “不談這個了，換個地方，說說讓靖驊納妾一事吧。”

  幾人故意大聲說話，就是為了讓離開的明翹蘿聽到。

  桃玉為主子憤憤不平，“夫人，要不咱不乾，何必受他們的氣？”

  明翹蘿正色道：“不幹了才合了他們的意。我不但要將當家夫人這個職位乾下去，還要乾好了，讓他們通通閉嘴！”

  主院內的大堂內擺下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唐秀月在這裡為楚燕嵐接風洗塵。

  楚燕嵐舉止端莊，言語溫柔，深得唐秀月的歡喜。

  “要是讓我早點遇上你就好了。”唐秀月笑著說道。

  誰都能感覺到她後面還有一句話——你就是我的兒媳，就沒有那明翹蘿什麽事了。

  “現在也不晚呀。”楚燕嵐嫣然道，“能認識雲府主母夫人，燕嵐三生有幸，何時都不晚。”

  “你說話就是好聽呀，禮教也周全，不是那些落魄小姐能比的。”

  落魄小姐指的是誰，兩人心知肚明，便都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