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大夫人的馬車來到錦繡坊時，已到了黃昏時分。夕陽的余暉照在錦繡坊的雕梁畫棟上，一片金光燦爛。

  然而此時，錦繡坊的大門已經快關上了，僅留這半扇門虛掩著。倘若沒有預約，錦繡坊在日落時就已經打烊了。

  溫若柳見狀，面露慍色，“這個周通，天還沒暗下來就關門了，生意怎麽能這麽做！”

  已有看門的小廝去通報了掌櫃周通。已經約了的飯局的周通穿戴整體，滿心歡喜正要出門，聽得大夫人此時到來，眉頭一皺。

  “大夫人怎麽這時候過來……”

  雖不明大夫人來意，但總覺得定沒好事。

  “還不快去開門，愣著幹嘛！”

  “是。”

  周通歎了口氣，也迎了出去。

  溫若柳早在玉珠的陪同下前往後院，途中正好遇上周掌櫃，周掌櫃連忙拱手施禮。

  溫若柳冷冷一瞥，見他穿戴精致，嘲諷道：“穿得人模狗樣的，是要去會那些狐朋狗友嗎？”

  周掌櫃心中不悅，但不敢得罪，依舊賠著笑臉。

  “大夫人大駕蒞臨，有何指教？”

  “客堂說話！”

  溫若柳徑直朝客堂快步而去。周通直覺定是出了大事，否則大夫人也不會有這般火氣。

  客堂裡，溫若柳令丫鬟退出去，玉珠門外守候。

  周掌櫃見狀，親自奉茶。

  “你這家是怎麽當的！”溫若柳吼道。

  周掌櫃一臉茫然，但還是跪了下來，將茶杯舉過頭頂，“大夫人息怒，先喝杯茶。小的有錯認罰。”

  “認罰？罰你什麽？”

  “什麽都認。”

  “罰你的命呢？”

  周掌櫃身子一顫，手中的茶杯差點掉下來。他抬頭望著溫若柳，可憐巴巴地問道：“大夫人，小的哪裡做得不好？”

  “如煙是在你這裡幫忙是不？”

  “是……”

  “她是明翹蘿的人你知道嗎？”

  “小的怎會不知，小的一直都防備著她呢。”

  “但她還是弄到了一本帳冊，並且發現了這裡頭的問題！”

  周掌櫃立刻明白溫若柳生氣的原因，但心中有數的他不慌不忙。

  “大夫人，就一本帳冊而已，天塌不下來。”

  “天要真塌下來了，你來頂著？”

  周掌櫃怔住了。

  溫若柳一臉嚴肅地說道：“趕緊的，這兩天弄一筆銀子來，先把庫房的銀子補上。”

  周掌櫃叫苦不迭，“大夫人，那可是上千兩銀子呀，這一時半會兒我上哪去找呀。”

  “這我可不管，過兩日老太君可能會查庫，動作要快！”

  溫若柳說完便站了起來，拂袖而去。

  周掌櫃已沒有心情去送行，依舊跪在地上，愁眉苦臉，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夜幕降臨。

  錦繡坊還亮著燈，周掌櫃沒有去赴會，而是在尋思去哪裡能弄到一筆銀子。

  雖說錦繡坊的客戶很多，但這些客戶和雲府多多少少都有往來，找他們借銀子，這件事很難保密。

  “該怎麽辦！出了事情就找我麻煩，虧的銀子又沒有分我多少！相府那麽多銀子，怎麽不回相府拿！找我算什麽事兒……”

  就在找掌櫃抱怨的時候，一夥計跑了進來。

  “掌櫃的……”

  “別來煩我！”

  “不是喝酒的事兒，是有買賣上門了！”

  “打烊了，讓他們明兒再來！”

  夥計一臉不解，嘀咕道：“是……放著大買賣不做……”

  聽到“大買賣”三個字，周通連忙喊住了轉身離去的夥計。

  “來客是什麽人？”

  “沒見過……”

  “沒見過？”

  “是呀，對方還戴著面具，神神秘秘的。”

  一聽不是老客戶，周通便覺得有戲了。

  “走，去看看！”

  周通來到大堂，見到了那位神秘的客人。那人正在觀看掛在貨架上的一匹匹染布、絹帛、以及一些成品樣品。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錦衣華服。身邊跟著一掌燈的隨從，身材魁梧，像是護衛。

  經商多年的周掌櫃一眼就看出那人絕非等閑之輩，連忙拱手相迎。

  “客人在上，錦繡坊掌櫃周通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那人轉過身來，一副黑色金邊的面具格外引人注目。周掌櫃心裡一驚，擔心那人不好相處，但那人彬彬有禮地拱手還禮，讓周掌櫃放下心來。

  “在下賈姓。”

  “賈、賈公子……”

  那人微微點頭，然後直接問起錦繡坊有多少現貨。

  周掌櫃一聽就愣住了，通常客人上門，會先詢問面料、織工、上色等等問題，就算是老主顧，也會先認真查看一番，沒有上門就問有多少現貨的。

  賈公子也不著急，等著他回答。

  周掌櫃愣了片刻後連忙答道：“有冊子記錄……快去拿來給客官過目！”

  因為不了解情況，只能回頭吩咐夥計去把冊子拿來。

  “賈公子，這邊先請用茶。”

  賈公子跟著周掌櫃在茶幾旁坐下，周掌櫃親自奉茶，一臉討好的笑容和賈公子套近乎。

  “賈公子哪裡人？”

  “我隻管做買賣，別的事情不談。”

  周掌櫃感覺被潑了一身冷水，但仍保持著笑容。

  “那請問賈公子買多少布匹、絹帛還是成品錦繡？”

  “我要一百匹成品絹帛，繡百花圖案，這是圖紙。”

  賈公子從衣袖裡拿出一張圖樣，放在桌上。

  周掌櫃拿起來看了，點了點頭。

  “沒問題。”

  這時候，夥計將冊子拿來了。周掌櫃接了過來，翻頁要讀出來。賈公子直接要了冊子，親自過目。

  “存貨我都要了，明日派人前來取貨。成品，十五能否備齊？”

  “這……有點困難。”

  “二十日。”

  “好！”

  “那就這樣吧。”

  “那貨款……”

  “明兒我派人來取存貨，隨便將訂金送來，一千兩預付，可以了嗎？”

  周掌櫃聞言，喜不自勝，連忙道：“夠了……可以了……”

  “那就這樣吧，告辭。”

  賈公子站了起來，準備離去。

  周掌櫃覺得十分突然，連忙起身相送。

  賈公子也不理會，和隨從徑直走出了大堂。周掌櫃自知被無視了，但為了這筆錢，還是忍了，一直陪笑到賈公子的馬車遠去。

  “這會兒，你得稱讚我能幹了吧！”

  周通十分得意，想著如何想溫若柳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