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這一天天氣更冷了，因為昨夜下起了雪。

  明翹蘿推開房門，便見到老道士正在清掃院子裡的積雪。桃玉起得早，一起幫忙去了，見明翹蘿站在門前，她便上來請安。

  “小姐，奴婢這就去斷水來給你梳洗。”

  桃玉放下手裡的掃帚，跑廚房那邊去了。

  明翹蘿望了晴空下眼白雪皚皚的院子，心想倘若沒有那些個煩心事兒，今兒她應該邀上幾名好友踏雪尋梅，煮酒吟詩去了。這不是常在詩書裡描寫的文人騷客們的日常嗎？說不定她也能詩意大發，留下一首幾百年後後人需要背誦的詩詞呢。

  想到這裡她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是胡思亂想，她這是在書中世界，又不是在歷史的軌跡上。當下所屬的時代，也是歷史書上沒有的興朝。

  “夫人，洗臉吧。”桃玉端來了一盆熱水。

  明翹蘿洗了把臉，恢復了精神。

  桃玉又告訴她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明翹蘿問起外面的情況，桃玉說段平出去打探了，還沒有回來。

  梳洗後，明翹蘿吃著饅頭，段平在這時回來了。

  “情況如何？”

  “看樣子一切如常，但看不見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說了等於沒說，讓你辦的事情呢？”

  “辦妥了。”

  明翹蘿昨夜吩咐段平明日出去查探情況，同時找幾個人將她逐出雲府的事情傳播出去。她只能現在沒有網絡、算了。不提網絡，就說沒有報紙，否則以雲府的體量，她被休的事情一定能佔據頭版頭條。

  桃玉不能理解為何要將被休的事情到處宣揚。

  “夫人，您何苦作賤自己呢？”

  明翹蘿愣住了。

  “作踐？這話怎麽說？”

  “你被逐出雲府雖然是唐主母和大少夫人的不是，但您也不該到處宣揚自己被休的事情呀……現在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了，指不定背後怎麽非議您呢。”

  明翹蘿明白桃玉的意思了。在這種時代，女子被休是一件見不得人的恥辱的事情，相當於社死了。身上背著休書，是會被人鄙夷的。或許別人嘴上不會說，也不會去問你為何被休，但心裡是看不起你的。在這種意識形態下，被人的女子會被打上不守婦道的標簽。

  “桃玉，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規矩對女子而言都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

  桃玉看來沒有那種意識，這也不奇怪，畢竟世俗如此，女子從小就被教育灌輸了三從四德，想要讓她們改變從小接受的觀念簡直難如登天。

  因此，明翹蘿不再向她解釋，“桃玉，我敢這麽說，是因為有信心回到雲府，而且必須是雲府的主母夫人親自將我請回去！”

  桃玉這才意識到自己衝動了，沒有了解明翹蘿的用意就急著否定她的做法。對此，她低下頭向明翹蘿道歉。

  明翹蘿沒有放在心上，笑了笑便過了。

  “東西你帶回來嗎？”

  “帶回來了。”

  段平將手裡提著的一個包裹放在了桌上，並將其打開。包裹裡是幾件衣裳，仔細看，是男子的衣裳。

  “小姐，你要出去？”

  “嗯。”

  “那我呢？”

  “你就留在這裡。”

  “可是……”

  “沒可是什麽可是？你跟我去能做什麽？人要清楚自己的能力和自己的定位。不要以為你跟著我就能保護我。”

  明翹蘿一番教訓讓桃玉低聲下氣地垂下了頭。

  這突然而來的暴躁，表明明翹蘿心裡也沒底。正因為心中沒底，她才不想讓桃玉跟著她冒險。

  段平看出了這一點，想要說出來安慰桃玉，但當著明翹蘿的面終是沒有開口。

  “外頭等我，我這就換衣裳。”

  段平走了出去。

  桃玉想要留下來伺候，明翹蘿也把她給支了出去，這又讓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

  桃玉低著頭來到屋外，氣溫已經夠冷了，而她冷的不僅是身體，心裡更冷。

  “後悔跟著她一起出來了嗎？”段平道。

  “你說什麽呢？誰後悔了？”桃玉白了他一眼。

  “你對她忠心耿耿，所做所言都是想要保護她，但她卻不領情，你很傷心很失望對不對？”

  “才沒有！”

  “其實，她這麽說是為著想。因為你沒有能力保護她，也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她不能讓你冒險，更不能為你分心。”

  桃玉垂下了頭，沒有反駁。

  段平望著天空，感歎道：“想要為他人做得更多，就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吧。”

  桃玉心中一怔，如走在昏暗的甬道中突然看到了光明。

  她抬頭看著段平，堅定地說道：“你教我武功吧！”

  段平乜了她一眼，“你？”

  “我可以的，我不怕辛苦！”

  “你沒有明白明翹蘿的意思。”

  “什麽？”

  “她說的是，你只需做好分內之事，便是給予她的最大幫助。”

  桃玉又愣住了。

  這時，換上了男裝的明翹蘿從屋裡走了出來，讓桃玉給她看一下束發是否整齊。

  桃玉看到明翹蘿的束發有點歪斜，便來到她的身後，踮起腳尖為她整理束發。

  這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麽了。

  為此，她臉上又有了笑容。

  “小姐，弄好了。”

  “嗯，梳妝這事兒，還是你最合我的心意。”

  “奴婢願意每天伺候小姐梳妝，所以，請小姐務必平安歸來。”

  “放心吧，有他照料著，不會有事的。”

  明翹蘿朝段平看了一眼。

  桃玉向段平鞠了一躬，懇請端平保護明翹蘿安全。

  段平微微點頭。

  ……

  郡主府。

  嘉禾昨日送明翹蘿回府後仍放心不下，所以次日便令人送東西到雲府給明翹蘿，以便確認明翹蘿的情況。

  這送東西去的人隻到半路便返回了。

  正在用膳的嘉禾聽說人回來了，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召人進來一問，這才得知了明翹蘿已被逐出雲府一事。

  “怎麽就會被逐出雲府呢？”

  “聽說雲府主母又裁奪之權，要休了二少夫人，不必過問雲二公子。”

  “那翹蘿現在何處？”

  “許是回去明府了吧。”

  嘉禾立即令人備駕，前往明府。但是還沒動身，宮裡就來了人，奉旨請她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