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你給我松開！”嚴氏怒吼道。

  “如果你們願意講道理的話，我就松開，否則，就讓街坊鄰裡來看笑話好了。”明翹蘿平靜得不像是在吵架。

  嚴氏是個好面子的人，家醜不可外揚，聽了明翹蘿的話便沒了脾氣。

  明翹蘿松開了手，微笑著說：“奶奶，這裡日頭毒了，咱們回屋去說，如何？”

  嚴氏氣洶洶地說：“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你們欺負我老了是吧，等你爹回來了，我讓他收拾你們！”

  明翹蘿歎息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氣了。小瑾，你去把村長和鄰裡們都叫過來，就說咱家出了賊，偷了咱娘的簪子。”

  嚴氏和馮瑩瑩聽了這話都慌了。

  烈日之下，空氣悶熱，馮瑩瑩滿頭大汗卻不是熱出來的，而是被明翹蘿逼出來的冷汗。

  “姐姐……真的去麽？”寧瑾也知道事情走到這一步的嚴重性，因此有些猶豫。

  “當然，你不想拿回娘的簪子了？”

  寧瑾下定了決心，轉身就往大門走去。

  “站住！”馮瑩瑩喝了一聲，強忍著心裡的恨意，從袖口中抖落出簪子，“拿走！東西不是我拿的，而是我撿的！我也不要你謝我了，從今日起，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寧瑾撿起了簪子，輕輕拍去上面的塵土，非常愛護地握在手中。

  “姨娘能有這般覺悟就好了。”明翹蘿笑道。

  馮瑩瑩藏住了眼底的心思，面容緩和地說道：“我也不想事情鬧成這樣，還不是你偷吃了我給寶兒的肉粥！”

  嚴氏一聽到孫子的名字，又來了氣，“簪子的事情過去了，寶兒的肉，你什麽時候還回來？”

  “放心，少不了你一頓肉的，我這就去買。”明翹蘿正想出去走走，這回可有了理由。

  寧瑾也要跟去，卻被馮瑩瑩喝住。

  “你跟著去瘋什麽，留下來看弟弟！”

  寧瑾擔心馮瑩瑩又打簪子的主意，便將簪子塞到明翹蘿的手裡，同時給了明翹蘿一個眼神，然後就低著頭往屋子走去了。

  這個眼神讓明翹蘿破防了。這簪子對寧瑾來說非常珍貴，她知道明翹蘿身無分文，如果買不到肉恐怕會被責罰，所以才將塞給明翹蘿，同意她當了簪子來解決燃眉之急。

  明翹蘿淡淡一笑，輕聲道：“小傻瓜，再難我也不會買了咱娘的簪子呀。”

  寧瑾似乎挺聽到了明翹蘿的話，嘴角露出了微笑。

  ……

  “娘，寧淑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昨兒打傷了我，今兒又衝撞了您，若在這麽下去，只怕這家裡再無咱們的容身之處！”

  “你……這話過了吧……”

  嚴老太太知道馮瑩瑩偷了簪子，有理變成了沒理，心裡有些埋怨被她拉下水。

  “怎麽就過了呢！娘，衝撞長輩，她這是不孝。不孝之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說著，馮瑩瑩假作掩面而泣的模樣，“我和寶兒真是命苦呀，著好日子才剛有個盼頭，沒想到就引來了一個沒用的丫頭……今後這日子剛怎麽過呀……我……我還是不活了……省得受罪……”

  說罷，馮瑩瑩便衝著牆壁撞上了去。但在額頭碰牆之前，先用手掌墊了一下。

  這可嚇壞了嚴老太太。

  馮瑩瑩是她娘家的丫頭，老太太是看著她長大的，從小都放在心尖上疼。當下立即上去拉住她，“你這是要幹什麽呀？你不在了，寶兒怎麽辦？”

  “寶兒自是跟著我一塊兒去了……留在這世間孤苦伶仃，受這份罪作甚？”

  “好啦，你消消氣，你到底想怎麽樣？”

  馮瑩瑩暗忖老太太上鉤了，竊喜：“娘，寧淑老大不小了，還是應該嫁人。寧瑾也大了，可以賣去大戶人家做個丫鬟，補貼一下家用。”

  “這……”

  “娘，有什麽好猶豫的？生兒育女，不就是為了將來能夠孝敬您嗎？現在該是她們報答養育之恩的時候。咱家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養這麽做閑人，對誰都沒好處。更何況寶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咱家將來還指望他傳宗接代呢。若是自小養得不好，將來哪有姑娘肯跟他？”

  嚴老太太一聽，是這個理兒。

  馮瑩瑩喜道：“娘，你要是同意的話，我這就去張羅，今晚寧全回來了，您再跟他說。”

  老太太歎了口氣，“就這麽著吧。”

  馮瑩瑩大喜。因為只要老太太點頭了，這事兒一準能成。寧全最是孝順，從來不敢違逆長輩的意思。當初將讓寧淑嫁給一病老頭衝喜，寧全還不肯，但老太太發話後他便不再多言了。

  ……

  明翹蘿走在村子裡路上。

  村子裡很安靜，男人們都下地乾活兒去了，只剩些年邁的老人坐在門口張望著。也不知是在看什麽。

  明翹蘿經過時，幾位老人都向她熱情地打了招呼。從他們的臉上純真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來，寧淑在這個村子裡的口碑很好，想必是一位樂於助人的善良姑娘。

  天氣越發炎熱了，明翹蘿來了村頭，見到一涼茶棚子，變到裡頭去乘涼歇腳。

  賣涼茶的是個中年婦人，偏瘦，十分樸素，見了明翹蘿便熱情地捧著茶壺上來了。

  “我沒帶錢……”見她要倒茶，明翹蘿立即說道。

  “一杯茶而已，不要你的。”

  “謝謝。”

  婦人給她倒了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坐了下來。

  “喝茶。”

  “謝謝。”

  明翹蘿喝了一口茶，頓時覺得口舌生津，甘甜回味，清涼舒爽。

  原本她對茶棚的茶不抱期望，沒想到這茶的口感出乎意料的好。

  “這是什麽茶？”

  “你不知道，你以前常喝的……”

  “我……傷了這兒，”明翹蘿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真的？”

  明翹蘿點頭。

  “那真是可惜，還想問你這一年去哪裡了呢。”

  茶婦人似乎是想和明翹蘿閑聊，這才給她免費喝茶的。

  “這是什麽茶？”明翹蘿又問。

  茶婦人眼裡閃爍著精明的光芒，“自家的茶，你問這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