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不好聽的話，讓她們姐妹倆到大戶人家裡，也是為了她們好，更是為了咱全家好。”

  寧父聽了馮瑩瑩的話，並沒有不滿，更沒有生氣，而是認真思考這個提議。

  老太太收拾好了一袋竹筍，冷冷地對寧父道：“等會兒將筍子煮好了，明兒早上給老二帶去，聽說老二又要抱兒子了。咱家雖然窮，也不能失了禮數，讓人家笑話。”

  寧父微微蹙眉，接過布袋：“這筍子不如留在家中，老二家不缺吃喝，不像我們家，都快要揭不開鍋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快揭不開鍋了？讓你拿簪子去賣，你下不了手？瑩瑩做得對，簪子賣了，家裡還能維持一陣子。若是那兩個丫頭也賣給老人家，咱家就有本錢給你做買賣去了，指不定就能翻身過上好日子！老二不就是這樣嗎？所以，我們家不是窮命。就差這個本錢！”

  方才寧父也是一時氣憤才對明翹蘿說了狠話，現在冷靜下來了，又知道老父為了姐妹倆差點淹死，心裡便有些過意不去。

  忽然想起過去他親自給亡妻戴上簪子的情景，眼中閃過那位溫婉如水的江南女子，目光微沉，他重重歎了一口氣：“不可，家裡的事情我再想辦法，實在不行還能找老二接濟一下，慧娘就留給我兩個女兒和一根簪子，要是都賣了，我對不起慧娘在天之靈。”

  “呸！呸！呸！你要不要臉啊老大，這當大哥的還不如老二過得舒服，還有臉朝弟弟要接濟？”老太太猛地站起身，手指都快要戳到燕父的眼珠子：“你爹一軀爛身子已經拖累你老二許久，現如今賣掉個丫頭，就能保全兩家，你非要跟你爹一樣拖累你的老二嗎？”

  寧父緊緊地抿住雙唇，黢黑的臉色有些發青，沉悶了許久，終於還是狠下心來：“那就按照娘說的來吧。我這就去跟她們說說……”

  “不成！”馮瑩瑩喊住了寧父，“你沒覺得寧淑回來之後性子都變了嗎？她不再是那個通情達理的乖乖女了。他對娘都敢動手，會聽你的話？”

  寧父沉默了。

  “瑩瑩所言極是，”老太太道，“你去李郎中那兒尋一副暈藥，下在水中，讓她們都睡了，再做計較。”

  “這……這不好吧……”寧父慌了神，覺得這種行為十分不齒。

  “咱都跟張婆子談好了，你還想毀約不成？兒呀，你是為了她們好，為了這個家呀！”

  老太太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寧父終是心軟，聽從了她的安排。

  ……

  屋內。

  “姐姐，爹會賣了我們嗎？”寧瑾可憐巴巴地看著明翹蘿，眼中的不安顯而易見。

  “小瑾，你覺得這還是個家嗎？”明翹蘿嚴肅地問道。

  寧瑾眼神閃爍，想要回避這個問題。

  但明翹蘿卻緊緊地盯著她，定是要她回答。

  寧瑾神色哀傷，含淚說道：“自從娘去了以後，這個家就不是家了……”

  “那你為何不想離開？”

  “你說被賣掉嗎？”

  “嗯。換個環境未必是件壞事，反正也不可能比現在更差，不是嗎？”

  “可是這個家是娘的心血……”

  寧瑾將一個秘密告訴了明翹蘿，當然，她認為明翹蘿失憶了才不記得的。這個秘密便是這個家其實屬於她們過世的母親，地契和房契都是母親那邊的氏族。當年母親執意嫁給父親，才被反對這門親事的外公打發到這裡來。

  “娘還沒有過世的時候，爹就和馮瑩瑩勾搭上了，所以娘才會鬱鬱寡歡，最後難產而亡。娘臨走前說了，要我們守護好這個家……”

  說到這裡，寧瑾已經哭成了淚人。

  明翹蘿不該揭開她的傷心往事，但得知這種情況，她也恨透了這家人。

  “小瑾，我會保護你的。也會讓所有欺負我們的人，付出代價！小瑾，你相信姐姐嗎？”

  寧瑾瞪圓了眼睛，要是放在以前，她只會覺得姐姐只知道哭哭啼啼，沒有一點用，但是這兩日，姐姐的表現讓她無端感受到力量，於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小瑾永遠都相信姐姐。”

  咄咄咄……敲門聲響了起來。

  “是我。”寧父的聲音傳來進來。

  明翹蘿點頭示意，寧瑾去開了門。只見寧父捧著一個簸箕走了進來。簸箕裡有三隻碗，兩隻碗裡放著兩個大白饅頭，另一隻碗裡是雞蛋湯。

  寧瑾瞪大了眼睛，不爭氣地咽下了快要流出來的口水。要知道平時她能吃只有泡水的稀飯，這大白饅頭可以說是非常奢侈的東西了，更何況還有一碗雞蛋湯。自從馮瑩瑩生了小寶之後，家裡的雞蛋就被她們壟斷了。

  “你們餓了吧，快吃吧。”

  “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寧父不理會明翹蘿的諷刺，柔聲說道：“要把你們給賣了，為父心裡愧疚得很呀。但是沒辦法，這是命呀。是爹沒用，養不起你們……爹是認真想過了，也托人給你找了個好人家。到了那兒，至少不會比現在過得差吧。你們好好想一想吧……”

  寧父說完便起身離去。

  走到門口時，明翹蘿叫住了他，問起爺爺的情況。

  “命是救回來了，只是要休養一陣子，今後也不能再乾活了……”

  寧父說完就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早已餓得不行的寧瑾拿起了兩個饅頭，將其中一個交給明翹蘿。

  明翹蘿道：“小瑾，要不我們走吧。”

  寧瑾搖頭，“娘要我們守著家……”

  明翹蘿道：“我們不是不要這個家，而是先離開。等我們在外面做出一番事業，再回來將這個家奪回來！”

  明翹蘿信心滿滿，感染了寧瑾。寧瑾開始覺得，眼前的姐姐無所不能。

  “好，小瑾都聽姐姐的！”

  明翹蘿欣然一笑，“吃飯吧。”

  寧瑾就等著這幾個字，姐姐不開口，她可不敢動口。

  兩人分別吃了饅頭，分了蛋花湯。

  吃完之後沒一會兒，寧瑾就先睡了過去。

  明翹蘿也逐漸感覺到眼皮沉重。其實她不困，白天睡得夠多了。這才意識到，這蛋花湯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