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擎懷揣著一千萬貫離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錢應該怎麽花了。
怎麽花都行,就是不能自己花!
這一點,楚擎心中有數。
千萬貫之巨,從世家手中訛過來的,一旦私用,便會成為把柄,別人攻訐自己的把柄。
所以在來的路上,楚擎就讓探馬們去各道尋世家大量求購糧食。
新糧陳糧,只要價格不離譜,有多少要多少。
這也是為什麽邊軍能夠在最近一段時間裡獲得大量糧食的緣故,正好最近是一個高峰期,世家與當地官府都將糧食準備好了,絡繹不絕的運送了過來。
換了別人求購糧食,如此大量的求購,非但不能便宜,還得被宰一刀。
可楚擎是誰,這家夥就是靠救濟災民強行買糧出名的,欠條往那一拍,京中哪個世家和商賈沒被他削過。
這一次楚擎還算乾人事,至少用錢買糧,而不是用白條,哪個世家還敢提價,再者說了,賣誰不是賣,少賺點就少賺點吧,錢無所謂,命才是最重要的。
糧這東西吧,最值錢,也最不值錢。
要是遇了災,多少錢都買不來。
可尋常的時候,一萬貫能養活數千人。
邊關三道至少半數的存糧都運邊關來了,怎麽可能不會讓邊軍吃撐著。
綠菜、肉類,楚擎不敢說,但是米面,肯定是管飽的。
與此同時,敬儀殿中的黃老四,思緒也飄向了邊關。
江月生坐在繡墩上,將如今邊關的情況說了一下,昨夜從邊關來了個探馬,和江月生匯報了一下楚擎那邊的情況。
“糧草問題,就算是解決了,看來朕當初執意讓楚擎去邊關是對的,很是英明的決定啊,朝廷征糧,難上加難,可楚擎,卻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黃老四哈哈一笑:“不錯,朕叫楚擎去邊關,就是為了解決此事的,好,好的很啊。”
江月生都懶得吭聲。
提起楚擎,老四就眉開眼笑。
胡瀟回來了,帶著三十萬貫銀票,實際上只有二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貫,他往裡面搭了十貫。
這幾天老四已經開始研究選秀的事了,一想起來就美滋滋。
自吹自擂了一會,黃老四收起了笑容,問起了另外一件事:“楚擎人在邊關,為何如此關注京中大儒與各家書院之事?”
“末將不知。”
“是否與邊關軍伍有關?”
“末將不知。”
黃老四皺起了眉頭:“你知道什麽?”
“末將…”江月生滿嘴苦澀:“什麽都不知道。”
黃老四滿面怒其不爭的模樣,不過也沒怪江月生,因為他也什麽都不知道。
老四是了解楚擎的,知道這小子就沒有“匯報”工作的習慣,連他這個天子很多時候都後知後覺,更別說江月生還是楚擎的屬官。
揮了揮手,讓滿嘴不知道的江月生退出去了。
二狗一走,黃老四敲了敲禦案,沉吟了片刻開口道:“楚擎命千騎營徹查京中大儒名士,又拿了不少與瀛人有染之人…”
看向孫安,黃老四不太確定的說道:“倒也不是通了敵,只是與京中瀛人有些私交罷了,楚擎為何要大動乾戈?”
“老奴也看不明白,就是覺得…覺得楚大人是否,是否有些小題大做?”
“不,這種事,他斷然不會小題大做,離京前,楚擎不止一次說過昌朝早晚要與瀛賊一人,滅國之戰,想來,是未雨綢繆吧。”
“那近日朝堂上彈劾楚大人的奏折?”
“留中吧,取紙筆來,朕寫一封書信,詢問一番。”
孫安剛將紙筆取來,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
“陛下,京中大儒陳孝廣求見。”
黃老四不耐煩的說道:“就說朕操勞國務,改日吧。”
小太監走了,孫安則是苦笑道:“陛下,要不要讓江將軍再徹查一番,這些所謂的大儒名士,三天兩頭入宮,總是煩擾您。”
“京中這些大儒名士,多是欺世盜名之徒,不見就是了,無礙的。”
提起筆,黃老四笑道:“老十這次給了朕三十萬貫,朕怎麽也要幫他遮掩的,京中大儒,朕還不放在眼裡,在朕的眼中,真正的大儒,也只有陶、徐、周三家,只要這三家不與朕唱對台,其他…”
說到一半,黃老四面色微變:“徐家…是不是就在旬陽道?”
孫安也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表情古怪的點了點頭。
黃老四寫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望著孫安:“老十他…不會那麽不開眼吧。”
“應該不會…吧?”
…………
望原城,大帥府,楚擎揉著肩膀,望著一群瑟瑟發抖的世家子,總覺得自己現在扮演著一個反派。
三十多個世家子,不少鼻青臉腫的,有一個算一個,茫然,且無措,大多都是面露恐懼之色。
楚擎哭笑不得,看了眼二通:“揍他們了?”
“沒啊,是他們的爹娘揍的。”王通通嘿嘿笑道:“有侵佔田產的,有私下收售奴籍的,還有欺壓百姓的,什麽罪名都有,一查一個準,大人您說的真對,世家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將罪證扔他們爹娘的臉上,按您說的,要不,讓這群狗日的來邊軍混一段時間,募了兵再放回去,要麽千騎營查他們,讓他們自己選,這群狗日既無功名也未去當地官府報備募兵籍本,起初都不願來,爹娘一起動手打的,綁起來扔到了馬車上,卑職就給讓他們帶回來了。”
“我去,爹娘打的啊。”
楚擎樂不可支:“世家果然是家族至上,為了家族利益,說不愛你們就不愛你們了。”
站起身,楚擎走了過去,剛邁出兩步,“撲通撲通”三十多個世家子,全跪地上了,緊接著,有幾個人哭出了聲來,這哭聲就如同會傳染一樣,兩三個一哭,其他人也都哭了。
一時之間,大帥府滿是抽噎之聲。
“誒,也是可憐。”
楚擎望著這些近乎被爹娘拋棄的可憐孩子們,終究有些於心不忍,歎了口氣:“將他們帶到院裡吧,每人十軍棍,再送到捉狼大營裡,都是年輕人,別打的太輕,狠點揍。”
哭聲,戛然而止。
王通通搓了搓手:“唯。”
一群探馬和禁衛們衝了進來,有抓著脖領子的,也有架著膀子的,遇到反抗直接一腳踹倒,拽著褲腿拉出去,滿大帥府都是哭聲。
楚擎回到座位上,打了個哈欠。
福三笑道:“少爺,您說這事也怪,就這群世家子,平日裡嬌慣的不像樣子,幹了不少畜生不如的髒事爛事,就因為爹娘慣著,可要說驕縱吧,一聽說咱千騎營要查他們,馬上就給兒子交了出來,也不知說是爹娘疼他們還是不疼他們。”
“肯定疼唄,哪有不疼兒女的爹娘。”楚擎懟了懟手上的繭子:“就是權衡的事,募兵最多到秋季,估計這些爹娘想著讓孩子當個人質,募兵結束了就給孩子帶回去了。”
“少爺您要這些人質作甚,世家還敢跑了不成,小的覺得以您的威名,要不要人質都無差。”
“不。”楚擎搖了搖頭,露出了莫名的笑容:“現在看是人質,說不定這三十多人裡,備不住能出幾個人才,再是不堪,至少他們讀過書,識文斷字,世家的精英式教育,肯定要比普通百姓強不少,能不能結出果,又結出什麽樣的果,等等看吧。”
說完後,楚擎衝著外面大喊道:“打狠點,力微,飯否,讓本官聽到他們的慘叫聲,使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