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涼賊總是能夠從邊城山林繞過邊關布防之處這件事,邊軍一直想不通。
邊軍不是記吃不記打的蠢貨,山林外圍不敢說是鐵板一塊,可明哨暗哨,都有,也調集了折衝府的府兵和屯兵衛的輔兵。
但是涼賊的“運氣”一直都很好,總是能夠恰好找到防線漏洞。
現在,答案揭曉了,內鬼引路黨。
六十多歲的孫尚文松口了,在阿魯巴酷刑之下,他沒堅持過兩分鍾。
滿褲襠都是血的孫尚文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旬陽道,兩大帶路黨,一個孫家,一個吳家。
兩家都有商隊,尤其是孫家,還是個雙面間諜,一邊幫邊軍打探消息,一邊將邊軍布防和兵力等消息告知涼賊那邊。
通過涼賊的消息,獲取邊軍的信任,再將邊軍消息出賣給涼賊獲得涼賊的信任,得知涼賊的信息後,再回來告訴邊軍。
楚擎就很好奇,孫尚文到底圖什麽啊?
望著地上疼的死去活來的孫尚文,楚擎是真的好奇了。
按理來說,孫家已經賺的盆滿缽滿了。
二十多年前,孫家其實並不是旬陽道數一數二的豪族,孫尚文接手後,才慢慢壯大,尤其是商隊進帳,誰看著都眼紅。
草原上有很多“奢侈品”,皮貨、牛角、一些雪山那邊的木材以及藥物等等,只有孫家能大量換回來發賣。
正常來想,孫家作為和邊軍交好的家族,良田萬畝,孫尚文也兒女滿堂,沒必要再為了錢財乾這種殺頭的事。
可事實上,二十多年前,孫尚文就開始這麽幹了。
“看不出來啊,還跟我在這玩碟中諜呢。”
楚擎有些想不通,好奇的問道:“為什麽要出賣邊軍,難道你不知道因為你的帶路,這麽多年來,涼賊屠殺了多少昌民嗎。”
孫尚文也不知道是答不出來,還是疼的說不出話來,老淚縱橫卻不開口。
楚擎對這種老反骨仔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這種老東西,唯一的下場就是死!
實際上,孫尚文真的說不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圖什麽。
他不缺名聲,不缺錢財,什麽都不缺,可就是願意乾這種遊走在邊軍和涼賊之間的事。
似乎,他一個世家家主,將邊軍和涼賊耍的團團轉一般。
似乎,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封信,就能主宰無數人的生死。
似乎,兩邊人都無比信任他孫尚文,令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感。
如果真要找一個理由,那或許就是刺激吧。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古代有,後世也有。
明明在大環境下,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但是很多大人物,很多小人物,因為他一句話,因為他某個沒有動機的行為,都被他操控了命運,損人不利己,通過這種損人不利己,會獲得空前的滿足感。
所以說人心這種事,說不明白,精神病,哪裡都有,尤其是人才輩出的阿卡姆那邊,最多。
意外收獲,絕對算的上是意外收獲了。
誰也沒想到,一次領屍,竟然揪出了內鬼。
再次回到正堂,馬如敬有些失魂落魄。
剛才他說的是真心話,他的確是將孫尚文當至交好友。
初到邊關時,邊關三道的世家都不是很給他面子,雖也結交,卻是那種嘴上結交。
只有孫家,孫尚文,與他推心置腹,說可憐邊軍,說邊軍太苦了,希望馬如敬讓邊軍過上像人的日子,二人,還飲過幾次酒。
結果,馬如敬被耍了,被孫尚文耍了。
坐在書案後,馬如敬慶幸著。
慶幸今天楚擎在場,也慶幸他即便是喝酒,也從來沒向孫尚文透露過軍機要事。
當然,他也沒什麽可透露的。
楚擎也不忍心打擊馬如敬了,眼珠子一頓亂轉,突然開口說道:“諸位,我突然有個想法。”
大家齊齊看向楚擎,豎起了耳朵。
他們很喜歡楚擎的“想法”,一有想法,就特別的刺激,很過癮。
“涼戎那邊,並不知道咱們揪出了內鬼,對吧。”
劉望雙眼一亮:“我知道了!”
看向大家,劉望滿面壞笑:“將這老畜生的腦袋砍下來,送給涼賊,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奸細被咱們揪出來了,嚇他們一跳!”
楚擎:“…”
福三心悅誠服:“怪不得劉將軍能夠成為馬大帥的副將。”
現在三哥埋汰人,已經不是精準打擊一人了,而是力求一句話能同時惡心兩個人。
“大哥,我是說讓孫尚文再去一封書信,將涼賊引來,然後咱們將他們一網打盡,隨便找個理由,找個誘餌,就說馬如敬去哪裡視察工作,身邊沒什麽人,讓他們從山林中繞過來刺殺老馬,大家覺得怎麽樣?”
頓了頓,楚擎繼續說道:“這樣,不但能陰涼賊一次,還能報了前幾日東關之仇。”
楊保北直接點了三十二個讚:“不愧是讀過書的人,這心,就是髒,一般人誰能想出這麽陰損的…不是,楚少爺不愧為名將之後,名將之後,哈哈哈,將門犢子。”
“那叫虎子!”
楊保北:“不錯,不入虎穴焉得犢子!”
楚擎已經懶得吭聲了。
就邊軍將領的文化水平,真的是令他無話可說了。
其實楚擎還真是想多了,能當上將軍的,不讀書不識字的,很少,只不過恰巧都被楚擎遇到了,楊保北算一個,雲麾將軍譚忠義算一個,外加一個他老爹自學成材的楚文盛。
“就如此辦!”
很快從痛失好友的陰霾之中恢復過來的馬如敬一拍桌子:“血債血償,報仇雪恨,滅涼賊的威風!”
楚擎忍住了打擊馬如敬的衝動。
還血債血償,還報仇雪恨,之前談論出關的時候想什麽來著,現在設圈套你倒是同意了。
這事就算這麽定下了,還沒等議論,綠珠站在了門口,像是有事要找楚擎。
一直想要刪號重練的馬如敬很稀罕綠珠,連忙笑道:“是張姑娘,可是有事,入內便是。”
綠珠走了進來,笑道:“大帥,小女是有事詢問楚大人。”
楚擎:“怎麽了?”
“大人,第三批糧草送來了,是運入望原城,還是放在城南?”
“有多少?”
“三百車,具體多少並未統計,肉食較多,還有酒水。”
一聽這話,將軍們開始流哈喇子了。
馬如敬也激動了:“邊關,送去邊關!”
楚擎猛翻白眼:“就這第三批物資,少說也值三五萬貫,你給錢啊,給錢就送到邊關。”
“給,一定給,如今涼戎或要大舉進犯,糧草多多益善。”馬如敬喜滋滋的點著頭:“日後富裕了,便給。”
“免談,沒錢不行。”
“本帥是邊關大帥,你還不信本帥不成。”
“不能說不信吧,基本上就是不信。”楚擎聳了聳肩:“別說你,就是天子親自來了,沒錢都免談,打欠條都不好使。”
見到楚擎第N次不給自己面子,馬如敬陰陽怪氣的說道:“誇口之輩,莫說天子現身,更莫說是欠條,便是一封聖旨,你這監正都要跪下謝恩,感恩戴德的去拍馬屁。”
一聽這話,福三不樂意了,雙眼望著天:“天子倒是想打欠條,我家少爺買帳也算。”
“誒呦,你以為你家少爺是誰,皇室宗親嗎,便是皇室宗親也不敢如此誇口。”馬如敬都被逗樂了,譏諷道:“若是天子給楚監正打欠條,本帥這姓氏,倒過來寫,如何。”
田海龍又開始緊張的吞咽口水了。
天子…不會哪天真給楚大人打個欠條吧?
想到這,田海龍使勁搖了搖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天子可是一國之君,又不是沒正事滿哪借錢的丘八,豈會給臣子打欠條,無稽之談。
楚擎卻是神色大變,望著大預言術從未失敗的馬如敬,不免有些緊張。
靠,自己在京中訛了千萬貫的消息,想來已經傳開了,老四那窮鬼,不會真那麽不要臉找人跑來管自己借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