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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是個坑》第一卷_第1612章  虛偽的統領
  陶蔚然去了幽王封地,沒個把月回不來。

  廖文之帶著人修葺寺廟,修的熱火朝天。

  陶若琳在陶府杵著,邱萬山每天上班摸魚,也沒提幽王的事。

  眼看著大普寺都修葺完畢了,楚擎是王八退房,鱉不住了。

  沒敢挑白天,挑的晚上,就帶著福三和趙寶蛋,極為低調的前往了城南。

  天氣已經轉暖了,城外雪地泥濘不堪。

  楚擎連馬都沒騎,穿著一身儒袍來到了大普寺外。

  這才幾日的功夫,大普寺恢復如初,推倒的佛像被豎起來了,朱紅色的院牆修補完畢,台階也被墊上了青磚,楚擎都懷疑這些青磚是南郊刁民們從莊子裡摳下來的。

  上善老和尚站在了寺廟入口處,穿上了破舊袈裟,低頭垂目,枯瘦的身形在風雪之中駐足而立,上香的百姓絡繹不絕。

  楚擎一直在觀察著,二通跑了過來,將打探的消息說了一遍。

  “大人,大普寺日後,不會再收取香火錢,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皆可入廟燒香拜佛。”

  楚擎瞳孔猛的一縮:“不收香火錢,你確定?”

  “是,有百姓要捐香火錢,都被寺中僧人拒絕了,連功德箱都沒有了。”

  “哪來的僧人?”

  “都是這幾日來的,各處寺廟的僧人,匯聚於大普寺,約有五十人。”

  “幽王人呢?”

  “寺廟之中。”

  楚擎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帶著一種很少呈現出的表情。

  原本,他是憤怒的,失望的。

  可不知為什麽,知道寺廟不再收香火錢後,這些憤怒與失望,有些淡了。

  寺廟,是他間接毀的,如今又被修葺了起來,完好如初。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那時大普寺的僧人說他們不會收香火錢,不會放印子錢,不會吸百姓的血,楚擎斷然不會插手。

  現在大普寺就是這麽做的,不可能放印子錢,連香火錢都不收了,百姓想要上香,去就是了,沒有任何門檻兒。

  “去京兆府告訴馬大人,最近,不準發放任何度牒與戒牒,幽王親自去也不行,如果有申請的,第一時間通知千騎營,通知我。”

  “唯。”

  再次看了一眼寺廟門口那個站在風雪中的老僧,楚擎面色莫名,無聲的歎了口氣後,轉頭離開了。

  楚擎依舊在思考一個問題。

  上善,到底要幹什麽?
  以前,楚擎思考的是幽王到底要幹什麽。

  可現在不知為什麽,楚擎愈發確定,這一切都是上善主導的,幽王,只是一個幌子罷了。

  上善是和尚,是出家人,還能幹什麽,肯定是興盛佛門。

  只是楚擎卻不這麽想,他總覺得,上善還有別的目的。

  心思雜亂的走著,過往皆是前往大普寺上香的百姓,不少人都是從南郊莊子中走來的,楚擎越是看,心裡越是堵得慌。

  “少爺。”福三輕喚了一聲:“是幽王。”

  楚擎的轉過頭,是幽王,面色帶著一種病態蒼白的少年王爺。

  駐足轉身,楚擎面色平靜。

  “楚大統領。”

  幽王只有一人,如同一個體弱多病瘦弱不堪的公子哥,施禮,臉上帶著笑容,好像見到了多年好友,好像從未被扔進冰冷的河水中一般。

  “上善大師說,三日內,你必會來此處,本王等了三日,今日正好是第三日,大統領果然來了。”

  楚擎滿面驚訝:“哇哦,他好厲害,竟然算到我來了,那是不是明天本官來的話,你會說,上善大師算到了本官四日內會到來。”

  昌承順:“…”

  “你在等我?”

  “是。”

  “等我幹嘛,有什麽話,讓那老和尚與我親自說。”

  昌承順露出淡淡的笑容:“上善大師非是要本王轉述什麽,只是說你會來,本王也不想說什麽,只是想問一些事。”

  楚擎轉過身,繼續朝前走著,與眾多百姓擦肩而過。

  昌承順快步追了上來,與楚擎並肩而行:“不好奇本王要問什麽?”

  “不。”

  “可本王好奇,好奇問過這話後,你會是什麽模樣。”

  “我之前說了,最討厭別人故弄玄虛,我可以將你扔進河裡,也可以現在給你摁在泥裡,並且打斷你的狗腿。”

  “好啊,那本王可期待的很,既如此,本王就問了。”

  昌承順笑意漸濃,輕輕的吐出了一句話:“失望嗎?”

  “失望什麽?”

  “你南郊的莊戶,絡繹不絕,前往大普寺。”

  楚擎的瞳孔,猛地縮成了針尖一般,眼眶暴跳。

  “昌承順!”楚擎咬牙低聲道:“你在玩火,而且,一定會玩火自焚。”

  “你救濟流民,流民成了莊戶,因莊戶,你毀了大普寺,可現在,你救濟的流民,又修建了大普寺,你,失望嗎?”

  “你他媽…”

  楚擎終於壓抑不住了怒火,抬起胳膊就要動手,可另一隻手臂,卻拉住了他。

  不是三哥,而是風道人。

  趙寶蛋微微搖了搖頭:“你若打他,便如了他的意。”

  楚擎的胸膛起伏不定,雙目通紅。

  昌承順依舊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自顧自的說道:“你失望,亦憤怒,憤怒的是,莊戶,不如你的意,莊戶,皆是流民,你所救濟的流民,可你救濟的流民,為何,就不如你的意呢…”

  說到這裡,昌承順收起了笑容,臉上,又是當初在花船上的神情,鄙夷,不屑。

  “你花了錢財,出了力,絞盡腦汁,自詡為了百姓,可說來說去,不過是想主宰他們罷了,想讓他們如你的意,不如你的意,你便憤怒便失望,可你又說,你是為百姓好,你不會強迫百姓做任何事,可你…還是失望,還是憤怒,楚大統領,你怎地…如此虛偽?”

  楚擎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可僅存的理智卻讓他緊緊攥著拳頭,沒有進行任何動作。

  “大統領啊大統領,你和那些你所抄了的世家,有何不同,世家,讓百姓做牛做馬,可你不也如此嗎,只是比世家給的多了一些罷了,世家,要奴役百姓,你,不也一樣要奴役百姓嗎,只是世家要奴役的是百姓的軀體,而你…你很聰明,你奴役的是百姓的心,本王說的,對嗎?”

  昌承順指了指來往矚目的百姓,哈哈笑道:“人們,總是想要反抗著什麽,越是聰明人,越想要反抗什麽,可反抗,只是因為成為他們的一員罷了,受壓迫的百姓,成了商賈,便會壓迫百姓,受壓迫的商賈,成了商會商賈,便會壓迫小商賈,被朝臣所欺辱的商會商賈,成了朝臣,便會壓迫商會商賈…”

  頓了頓,昌承順凝望著楚擎:“正如,當年那個義無反顧與章松陵魚死網破的人,如今,也如章松陵那般,不,比章松陵更甚,章松陵,不過是獨掌了石料行當,而你,要獨掌所有商賈,所有與商賈有關的行當,只是你,更聰明,因為你要制定規則,那你與章松陵,又有何區別?”

  說完後,昌承順笑吟吟的望著楚擎,甚至,還伸了伸頭,似乎渴求著楚擎將拳頭懟在他臉上。

  幽王失望了,因為千騎營大統領,同樣露出了笑容。

  “繼續,怎麽不說了?”

  昌承順眼底掠過一絲錯愕:“你體恤軍伍,為軍伍叫屈,可帶著軍伍遠征海外,帶著軍伍戰死異國他鄉的,還是你,得勝歸來滿朝讚譽,卻不想那些戰死的軍伍,他們的忠骨又埋在了哪裡,楚大統領,你…體恤軍伍為軍伍叫屈,莫非只是…只是為了讓他們信任你,從而追隨你…去送命?”

  說完後,昌承順後退一步,衝著楚擎施了一禮,滿面欽佩之色。

  “楚統領帶著軍伍的屍體入了軍伍親族的門,扔下一把銀票,想來那些親族是感恩戴德吧,本王佩服,佩服至極啊,這銀票…從哪得來的,是不是得來的很容易,只是你一句話,制定了商賈的規矩就盆滿缽滿,本王佩服,佩服,佩服到骨子裡,大統領是天下間,最虛偽,也是最聰明的人了。”

  “老道宰了你!”

  這一次,不是楚擎怒了,而是趙寶蛋,身後的長劍都抽出來了。

  不過這次攔住趙寶蛋的,反而是楚擎了。

  楚擎咧嘴一笑,笑的有些靦腆:“被你看穿啦,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可千萬不要和別人說哦。”

  說完後,楚擎放下了攔住趙寶蛋的胳膊,轉身走向了城門。

  只有福三注意到,楚擎的指甲,深深的扎入了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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