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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是個坑》第一卷_第1045章  心跡
  吳王府內,張燈結彩。

  昌承恪一直沒離京,不是因為在千騎營的監視下無法離京,而是這家夥根本沒想走。

  之前去了皇宮,昌承恪死氣白咧的和老四說,讓老四弄死兵部尚書邴韜,不弄死邴韜,他就不回去。

  老四就很奇怪,弄不弄死邴韜也不可能讓你回去,讓你回去幹嘛,造反啊。

  能夠將封地治理的井井有條,影響力甚至擴散到了整個潿江以南,昌承恪自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朝堂中,還是有他的人,上午才散了朝,中午昌承恪就知道肖軼被封為縣子了。

  中門打開,府內張燈結彩,昌承恪穿著儒袍,在中門後面蹲著,等著自己的好大兒。

  肖軼本不想回來的,剛出禮部,吳王府的管家就給他硬拉上了馬車,說吳王想他想的睡不著覺。

  其實吳王府原本不是王府,是章府,章松陵全家被楚擎挨個搞了一遍後,府邸也封了,黃老四蔫壞,又讓這處府邸成了吳王府。

  都知道章松陵暗中投靠了吳王,家被抄了,死了不少人,府邸又成了吳王府,挺諷刺的一件事,就是惡心昌承恪呢。

  馬車到了吳王府外,肖軼剛下來,昌承恪就快步跑了出來。

  “軼兒,軼兒,想煞為父,想煞為父了啊。”

  肖軼無聲的歎了口氣,面對這位明明很熟悉但是卻又極為陌生的爹,面色複雜。

  見到肖軼也不說話,只是望著自己,昌承恪哈哈大笑,拉住了肖軼的袖子:“入府,先入王府,為父為你接風洗塵。”

  肖軼如同生了根一般,寸步不動。

  “軼兒,你這是…”

  不想入府的肖軼還是心軟了:“取甲胄。”

  說完後,肖軼轉過身,從馬車裡面拿出了甲胄,管家也叫來下人,將後面那匹外八字戰馬馬腹下面掛著的長槍抬了起來。

  鐵槍極為沉重,兩個下人抗在肩膀上,吭哧吭哧的。

  “果然是我昌承恪的種,允文允武,文武雙全,來,為父為你拿甲胄。”

  昌承恪不由分說,去抓肖軼手中裝著甲胄的大包袱。

  肖軼下意識想要拽回來,似是不想讓昌承恪拿這包袱,兩人這一拉一扯,包袱抖開了,護心鏡、肩鎧、腿甲散落了一地。

  肖軼滿面心疼之色,連忙彎下腰去撿。

  大昌軍伍根據不同品級,甲胄也是不同的,就比如頭盔,鷹頭盔、虎頭盔、狼頭盔、鍋盔等等,什麽品級用什麽樣式的甲胄,不是說你想整個佩奇的就整個佩奇的,想整個米老鼠的就整個米老鼠的,就算是上官不管,迪士尼也會告你。

  肖軼的肩鎧,也就是護肩,虎頭盔樣式的,奉車都尉也不算是高級將領,那虎頭有點像是緬因貓,還是個幼崽,上面很多劃痕,至於護心鏡,坑坑窪窪,腿甲實際上就是一層鐵片,外麵包裹著一層布,上面滿是補丁。

  昌承恪低下頭笑道:“莫要撿了,不值錢的東西,為父過幾日讓京中最好的匠人,為你重新打造一套好甲,威風凜凜的好鎧甲。”

  肖軼無動於衷,小心翼翼的將甲胄放進了包袱中後,這才站起身。

  “你是我吳王昌承恪的兒子,天潢貴胄,穿這種破爛不堪的甲胄,有辱吳王府的威名。”

  說到這,昌承恪突然面色一喜:“在邊關,那些丘八,都知曉了你的身份吧?”

  肖軼沒吭聲。

  是的,知曉了,然後就是he-pei。

  肖軼心裡和明鏡似的,那些軍伍們鄙夷他,除了他跑到京中“檢舉揭發”,實際上也因為他是吳王之子的身份。

  全天下,但凡是昌朝人,都知道吳王有反心,遲早的事罷了,包括邊軍。

  一個反王的兒子,來到邊軍之中從軍,還隱瞞了身份,原因,可想而知。

  肖軼從未解釋過,也懶得解釋,更沒辦法解釋。

  邊軍的袍澤之間,沒有秘密,如同親人一般生死與共,而肖軼卻隱瞞了身份,上了戰陣,誰會對他放心,誰會將後背交給他?

  除此之外,就算肖軼繼續混下去也沒了意義,哪怕升到了大帥,誰會跟著他,跟著他幹什麽,等吳王造反的時候,大家跟著肖軼一起造反?

  可肖軼不恨任何一個軍伍,因為換做是自己,自己也會he-pei一聲。

  父子二人面色各異,老爹喜笑顏開,兒子卻面色平靜,平靜的有些陰沉,一前一後進入了王府。

  府內早已是擺設了酒宴,酒是南郊莊子供不應求的烈酒,菜是美味佳肴花樣繁多有涼有熱,單單是菜式就有二十余樣,可矮桌,只有兩張。

  “哎呀,吾兒回來的突然,父王來不及邀請這滿京的好友為你接風洗塵,家宴,家宴,哈哈。”

  肖軼還是沒吭聲。

  即便他不在京中混,也知道自己的老爹沒有朋友,至少在明面上沒朋友,即便有,也得繞著吳王府走。

  父子各自落座,昌承恪端起酒杯:“軼兒,來,為父敬你一杯,不愧是我昌承恪的種,凱旋而歸,大功之臣,來,飲滿此杯。”

  話音落,一仰脖,極為開心的昌承恪一口飲盡杯中酒。

  肖軼還是那副神色淡然的模樣,喝了酒,拿起筷子,用兩個筷子相互撞了撞,隨即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

  昌承恪笑道:“慢些吃,急什麽。”

  肖軼沒吭聲,只顧著狼吞虎咽。

  管家走了過來,為肖軼填滿了酒杯,見到其中一盤菜肴吃的差不多了,伸手去拿。

  下一刻,肖軼完全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如同護食的狗一樣,猛然伸出手蓋在了盤子上面。

  管家不明所以,肖軼已經端起盤子,將裡面的菜肴一股腦倒進了嘴裡。

  昌承恪老臉有些發紅,對管家說道:“軼兒在軍營中待的久了,沾染一些丘八的習氣,是不像天家血脈。”

  管家沒敢吭聲,低著頭也不知該不該接這話。

  肖軼卻放下了碗筷,望著老爹,淡淡的說道:“我就是丘八,滿身丘八的習氣,不是你口中的天家血脈。”

  “混帳話。”昌承恪笑罵道:“你這孩子怎地胡說八道。”

  肖軼將酒水一飲而盡,站了起身:“我走了。”

  “這才剛剛回來,怎地就走了,去哪裡。”

  “去千騎營。”

  撿起包袱,肖軼抬腿就走。

  “慢著!”昌承恪說怒就怒,一巴掌拍在了矮桌上:“肖軼,你眼中,還有我這父王沒有!”

  肖軼淡淡的看著昌承恪,不言不語。

  昌承恪皺著眉說道:“去什麽千騎營,與父王入宮,尋你皇爺爺。”

  “作甚。”

  “低了,你這爵位,低了,縣子,笑話,你本就是天潢貴胄,怎能獲封個區區縣子。”

  “低了?”肖軼冷笑連連:“這是遇了楚大人,若非楚大人,莫說縣子,這奉車都尉,我都做不長久!”

  “哎呀。”昌承恪到底還是壓住了怒火,苦口婆心的說道:“這軍功,你已有了,過些時日,與父王回封地。”

  “回你的封地?”肖軼微微哼了一聲:“我有了軍功,朝廷嘉獎,你顏面有光,才帶我回封地,對麽。”

  “胡說,便是無這軍功,你想回封地,父王也會應允,你本就是為父的孩子,在封地之中錦衣玉食,應有之意。”

  說到這裡,昌承恪微微哼了一聲:“那楚擎也是不識趣,既想分你功勞,為何不將那先鋒軍糧草之事算在你的身上,若是你獨享這大功…”

  “夠了!”肖軼猛然起身:“你的封地,我不去,過些時日我要去東海,上陣殺敵,再立軍功。”

  “東海,去東海作甚,你癡傻了不成,還要立什麽軍功?”

  肖軼沒吱聲,轉身就要離開。

  “咣”的一聲,矮桌被踹翻了,昌承恪怒不可遏:“肖軼,你眼裡,還有沒有為父,難道你上陣殺敵殺上了癮不成,就不怕有一日死在戰陣上!”

  肖軼轉過身,臉上帶著笑容,一種很是莫名的笑容。

  “太上皇還未登基時,你便有圖謀大寶之心,利用我娘親,利用聯姻,拉攏世家,可即便是娘親離世時,還惦記著你,擔憂著你,怕你犯下大錯,你以為我為何從軍,那是因娘離世時,讓我承諾,承諾蓄須成人後,保全你這大反賊,不讓你這大反賊身死族滅!”

  肖軼咬著牙,冷笑連連。

  “你剛剛問我,為何要立軍功,為何,要隱姓埋名…”

  腳尖一提,長槍直指呆若當場的昌承恪,肖軼大吼道:“不隱姓埋名,不隱姓埋名立了多多的軍功,有一日,你這大反賊被捉拿下獄,我要如何為你求情,除了這可笑至極的法子,我想不到還有什麽法子當有一日你釀成大錯時護你周全,護你這個大反賊的周全!”

  昌承恪呆若木雞:“你…”

  “關牆之上為了殺敵,累脫了力,弓弦拉斷,手指血肉模糊見了骨,戰陣之中,我獨自一人,四面皆敵,殺的三進三出,追擊金鷹部,兩天三夜,不吃不喝,想要與草原大王子玉石俱焚,回京時,楚大人還笑言,說我不要命了,想功勞想瘋了,你以為我在戰陣上搏命,是為了功勞嗎,昌承恪,你真以為,我願做這丘八,願做這戰陣上的亡命鬼嗎!”

  一語落畢,肖軼轉身一腳將側門踹開,左手拎著包袱,右肩扛著鐵槍,大步離開了吳王府。

  昌承恪站在原地,老淚縱橫。

  軼兒啊,你放心,等為父將來當了皇帝,一定立你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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