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抖開聖旨掃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綠珠身上。
“張姑娘,這聖旨上的第一件事,提及的是你的身份。”
綠珠滿面錯愕:“我?”
“過幾日,禮部會來人尋你,張姑娘之女張九娘孝感天地,張姑娘更是有義之士,你母女二人大功與朝,為除國賊忍辱負重,後又資建書院,施粥施衣更為大善,張姑娘至善,張九娘至孝,天子念其功勞,與尚書省擬定,冊封你為五品誥命宜人。”
綠珠呆立當場,甚至忘記了呼吸,如同被石化了一般。
楚擎一拍桌子:“臥槽,黃老四這老色批還要臉嗎!”
陳言太了解楚擎了,沒好氣的說道:“誥命五品宜人,多是官員大婦或是其母,非是入宮妃子。”
楚擎面不改色,如同什麽都發生一樣,朝著皇宮方向彎腰施禮:“老四皇恩浩蕩,聖明至極,我特麽謝謝他。”
“民女…”
綠珠面露恍惚之色,竟然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深怕這是夢境一般:“民女…民女成了誥命夫人?”
“是五品宜人,非是誥命夫人。”陳言點了點頭:“最遲年關,禮部會有官員去尋你,納名抄錄,昭告天下,立碑造匾。”
綠珠的嘴唇上,被咬出了殷紅的血跡,突然趴在了桌子上,雙肩劇烈顫抖著,強忍著不想哭出聲音來。
福三沒好氣的敲了敲綠珠的腦袋:“一個誥命宜人罷了,哭甚哭。”
綠珠抬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面,沒有看向陳言,而是對著楚擎跪下了身子。
“恩公大恩大德,民女張二美,永世不忘。”
楚擎連連擺手:“和我沒關系啊,真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福三給綠珠攙扶了起來,後者埋首在三哥的肩膀上,再也忍不住,大哭出聲。
夢中都不敢想象的事情,降臨在了自己的身上,綠珠如夢如幻,直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從娼妓,變成無名無分的官員姬妾,再從姬妾,搖身一變成了女商賈,直到現在,居然又成了朝廷冊封的誥命宜人。
綠珠接觸過太多太多的達官貴人了,所以她與楚擎不同,清楚誥命五品宜人代表著什麽。
不知道有多少達官貴人,借著酒勁滿嘴吹噓,說將來會給綠珠討來個誥命夫人的身份讓她光宗耀祖。
很多男人就是這樣,喝酒之前,起色心之前,他是昌朝的,喝酒之後,想起色心,昌朝是他的。
這些話,綠珠只是一笑而過罷了,別說奢望了,就是想都不敢想。
這種身份,只會冊封給官員的正室之妻,天大的榮耀,也是一種對身份的承認,是有俸祿的,雖然俸祿不多,可是代表的意義卻是非凡。
陳言了解綠珠的激動,只是微微一笑,隨即看向江月生。
“除了張姑娘,陛下冊封你為千騎營統領。”
江月生面色劇變:“我。”
楚擎也是變顏變色:“他成統領了,我呢?”
“你依舊是大統領。”
“那你直接說他生成副統領就完事了。”
“你閑暇時能否看些書,怎地總是如此,不知誥命是何意就算了,連統領之職都不知曉?”
楚擎翻了個白眼:“是你沒說清楚。”
“本就沒副統領之說,只是外界的叫法不同罷了,千騎營正副二職,正為大統領,副為統領,可是懂了?”
“那你直接說大統領和二統領就得了唄。”
“禮法本就如此,你不了解,還怪我!”
陶若琳插口了:“哪裡來的禮法,正興朝之前,本就沒有千騎營這衙署。”
福三也幫腔道:“沒錯,我家少爺說的對。”
陶少章:“大妹夫說的對!”
陳言:“…”
幾個人嘰嘰歪歪的爭論,原本還極為激動的江月生,就很…鬧心。
他升官了,終於變成了副統領。
可…根本沒人搭理他,大家正在爭辯和他毫無關系的破事!
張二美被冊封的時候,好歹大家還微笑頷首致意,到了自己這邊…就很失落,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他的喜悅之情,他的激動之色,當他是空氣。
最後,二狗突然有種很莫名的感覺,自己好像,也沒啥可激動的,反正…就這樣吧,習慣了。
就在此時,福三突然滿面欣慰的拍了拍江月生的肩膀。
“兄弟,恭喜你了。”
江月生一臉戒備:“你又要放什麽屁?”
福三微笑道:“恭喜你,升官了,兄弟我欣喜的緊。”
二狗面露狐疑之色:“真的?”
“自然是真的,平日裡吵鬧,不過是玩笑話罷了,如今你成了副統領,兄弟我甚是歡喜。”
江月生凝望著福三,足足半晌,確定福三笑的很真誠,他也咧嘴笑了。
福三笑呵呵的說道:“你升了官成了副統領,我家少爺若是再犯事,便可以拿你頂缸,以往的時候誰他娘的知道你這個千騎營司庫使是個什麽東西,拿你頂鍋都沒人認,如今,你可算升官了。”
江月生低下了頭,臉上,絲毫意外之色都沒有,心裡這個恨吶,一次,一次都沒有,每次,每次都他娘的中計!
一旁的陳言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難怪昨日楚擎入宮後,天子便要升你為副統領,原來如此。”
江月生:“…”
陳言注意到江月生的臉色,尷尬一笑:“莫要誤會,天子的意思是,阿生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為楚賢弟屬官,才盡其用,應有之意,應有之意,哈哈。”
江月生不吭聲了,他已經不想說話了,明明是升官的好事,那表情卻和表哥被他小姨子拐跑私奔了一樣,鬧心扒拉的。
陳言又看向了楚擎:“陛下還交代了一件事。”
楚擎打了個哈欠:“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怎的,也封我為鋯石夫人啊。”
“那是誥命,是宜人,非是夫人。”
“愛啥啥,有話快說,我餓了。”
“原國子監祭酒龔承安,不需押往刑部大牢了。”陳言面露寒光:“陛下有言,此人,不需要活著離開千騎營了。”
一語落畢,不少人面色古怪。
楚擎也是如此。
他知道陳言為什麽當著其他人的面說出這麽一番話。
天子要殺人,其實不應該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出來的。
陳言之所以這麽幹了,就是讓大家知道,所有人,這裡所有人,都是和楚擎同一陣營的人,聽了這番話,就都是知情人,也無法再從楚擎這條賊船上跳下去了。
“明白了。”楚擎站起身,對福三打了個眼色:“做事吧。”
陶少章大急:“妹夫不可!”
陳言皺眉看向了陶少章。
其實這哥倆原本感情是最好的,平日裡也沒事喝兩杯。
只是最近陳言神出鬼沒的,陶少章也意識到陳言的身份不簡單。
但是吧,就現在這個情況,他覺得他和楚擎的關系,比他和陳言的關系近。
陶少章不知陳言的真實身份,就算知道,也不在乎,只是面色焦急的說道:“龔承安雖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可畢是京中大儒,天下讀書人皆知此人,若是死在千騎營,此事傳了出去,妹夫你…後果不堪設想。”
江月生面露寒光:“大膽!”
陶少章鳥都不鳥他,又望著陳言,不斷搖頭:“尚語,你不可害了楚擎!”
楚擎心頭一暖,這大舅哥,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