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對任何學說都抱有極大的敬意。
尤其是儒學,即便到了後世,儒學依舊被人們所提倡,所遵行。
可儒學是儒學,儒生是儒生,不是一個概念。
事實上,一點都沒有出乎楚擎所料。
四個國子監的讀書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吵。
尤其是那高鳳煌,拍著桌子大罵千騎營行事乖張,還說他與楚擎不共戴天,若是有朝一日入朝為官,一定會死諫楚擎。
陳言和江月生聽的嘿嘿直樂。
楚擎也是哭笑不得。
想死諫本統領的人多的是,你算老幾。
“朝堂之上,弊病重重,正是因那楚賊禍國殃民,若是我高鳳煌入殿為官,便要死諫那奸人!”
角落裡的楚擎霍然而起,滿面怒意。
陳言趕緊拉住他:“你做什麽!”
“他罵我賤人!”
陳言很是無奈:“是奸人,奸惡的奸。”
“哦~~~”楚擎又坐下了:“那我就不生氣了。”
他這一起來,也將高鳳煌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高鳳煌打量了一下楚擎三人,皺眉說道:“有何見教?”
楚擎一拍桌子:“說的好!”
陳言:“…”
高鳳煌剛要開口,同伴拉了拉他的袖子。
“高兄,楚賊雖是可恨,可畢竟掌管千騎營,據說這千騎營的鷹犬無孔不入,小心隔牆有耳。”
“怕什麽!”高鳳煌反而抬高了音量:“如今那楚賊已是人人喊打,我輩讀書人將其視為敵寇,恨不能扒其皮飲其血方解心頭之恨!”
楚擎滿面惡寒,陳言笑的更來勁了。
江月生則是很困惑。
二狗還是想不通,楚擎無非就是在朝堂上反駁了兩句龔承安,怎麽就成為眾矢之的了呢。
“殿下,大人。”
二狗是那種極有集體榮譽感的人,見到這群讀書人往死裡噴楚擎,噴千騎營,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辱罵天子親軍,末將將其拿下吧,怎麽也要懲治一番才是。”
楚擎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聽下去。”
現在京中罵楚擎的讀書人多了去了,總不能挨個收拾吧。
陳言微微看了眼楚擎。
他也是死活沒想到,如今的楚擎竟然變的這麽“大度”。
其實倒不是楚擎大度,而是習慣了。
楚擎這邊不在乎,可高鳳煌卻越來越來勁了。
仿佛已經置身於朝堂上將楚擎死諫的身敗名裂一般,這家夥聲音越來越大,還細數了楚擎幾大罪狀,擅權、欺壓商賈、奢靡無度、結黨營私等等,都是些可以上綱上線的罪名。
這家夥不但叫的亮,喝的也不少,滿面酡紅之色,明顯是有點喝高了。
見到高鳳煌越來越口無遮攔,還是那個叫做趙沃的小胖子,總是四下張望,見到楚擎三人望著他們,心裡咯噔一聲。
“高兄,今日就論到這裡吧,千騎營耳目無處不在,莫要惹火燒身。”
“耳目,哈哈,我會怕這些鷹犬?”
高鳳煌哈哈一笑,剛要再裝,正好小二上來送酒。
誰知這高鳳煌一把抓住了小二的衣襟,額頭都快頂人家小二的臉上了。
“說,你是不是千騎營的走狗!”
小二滿面無奈。
我倒是想,問題是千騎營也不能要我啊。
“這位公子,您似是吃醉了酒,小的就是個酒肆的夥計。”
“不是?”
高鳳煌已經開始耍起酒瘋了,一把推開小二:“不說這千騎營,無孔不入,處處都是他們的眼線嗎,尤其是這酒樓茶館,皆有千騎營的走狗,你當真不是?”
小二連連搖頭:“小的真不是,公子您多心了。”
陪著笑,小二將酒壺放在了桌子上,想要趕緊離開。
結果這高鳳煌又開了口:“慢著,剛剛明明要的是一壇酒,為何只有一壺。”
“公子,這酒名為悶倒驢,極烈,尋常人等喝了一壺便吃不消,這一壇…”
“悶倒驢?!”
高鳳煌面色一變:“南郊莊子,那楚賊的南郊莊子所釀?”
小二沒敢吭聲。
這兩日他招待的讀書人多了,自然知道楚賊倆字指的是誰。
“去。”高鳳煌一揮手:“將你醉來樓所有悶倒驢都搬上來。”
“公子,您這是…”
“哪裡那麽多廢話,讓你去便去。”
小二知道這些人都是國子監的監生,自己惹不起,隻好下樓去尋了掌櫃。
能在這裡開酒樓的,也是有靠山的。
掌櫃的上了樓梯看了一眼,可能也是沒多想,覺得就是這群讀書人逞能罷了,讓小二搬上了十多壇悶倒驢。
誰也不知道高鳳煌要幹嘛,三個國子監的同伴也是如此,都當這家夥喝多了。
悶倒驢價格雖然高昂,可這三人都是世家子,也不在乎這點錢,能喝就喝,喝不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等到這十多壇酒水都搬上來後,高鳳煌突然伸出了腳,一腳就踢碎了一個酒壇。
“啪嗒”一聲,嚇了眾人一條。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這高鳳煌就如同瘋了一般,抄起木凳就開始砸,將這一壇壇上好的烈酒砸的粉碎。
楚擎趕緊站起身往後退,陳言與江月生二人也是緊緊皺起了眉頭。
掌櫃的聽到了聲音,快步跑了上來,急了。
“公子,公子你這是何意,你…”
如同瘋狗一般的高鳳煌喘著粗氣,一指胖乎乎的掌櫃,滿面獰笑。
“悶倒驢是楚賊莊子所釀,你這商賈膽敢售賣,便是助賊,助長國賊氣焰!”
掌櫃的即便見過太多太多讀書人,依舊是氣的直哆嗦。
“售賣酒水,怎就成助賊了!”
這高鳳煌像是喝多了,可雙眼之中卻帶著幾分清明,一把將桌子掀翻。
“如今楚賊在京中人人喊打,我輩讀書人,提及便是咬牙切齒,此等奸邪,人人得而誅之,你卻售賣他釀的酒,不是助賊是什麽,待不久後我輩正義之士扳倒這奸賊,待他獲誅殺九族之罪,你亦同罪!”
掌櫃的嚇了一跳:“你到底是什麽人!”
“國朝名儒,當世聖賢,國子監祭酒龔承安首徒。”
高鳳煌報完了家門,小夥伴們也激動了。
“不錯,我等皆是國子監監生,砸了你的酒,助賊之酒,有何不可,若是再多嘴多舌,連你這店都砸了!”
江月生怒不可遏,剛要過去製止,楚擎卻拉住了他。
“大人,這…”
楚擎滿面笑意:“讓他鬧,鬧的越大越好。”
“越大越好?”
“不錯,我很好奇,這大昌朝,到底是讀書人重要,還是百姓與公道重要。”
陳言深深看了眼楚擎,同樣露出了笑容。
他不好奇,因為他有答案,這個答案,來源於他對老四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