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的馬車到了,馬車後面跟著三十多個探馬和從京兆府借調的二十名差役以及十名武卒。
美曰其名,維持秩序的。
實際上是怕“受害人”逃跑。
下了馬車,楚擎大手一揮:“給本統領都抓…都請進去,排排坐,誰敢跑,打斷他的狗腿!”
探馬們齊齊高吼了一聲“唯”,六十多個商賈被推推搡搡弄進了大棚裡。
太上皇在遠處觀察著楚擎,笑眯眯的。
陶若琳從大棚走了出來,剛要去找楚擎,突然見到了遠處的太上皇,一捂臉,又鑽回去了。
樂呵呵的太上皇帶著滿面憂愁的華妃走了過去,楚擎見到了老兩口,連忙行禮。
沒等太上皇開口,華妃嗔罵道:“你這孩子怎地如此不知好歹,天子腳下,將眾多商賈綁來,這要闖多大的禍事。”
楚擎滿面無奈:“娘娘,沒辦法了,只能這麽乾,要不今天一個人都來不了。”
“你要本宮如何說你是好,闖了這麽大的禍事,太上皇已是退位了,如今一把老骨頭,莫說朝臣,天子都未必會給他顏面,你還能指望太上皇幫你兜著不成,他還自顧不暇呢,一朝天子一朝臣,荒唐,真是荒唐,太上皇就是想保你也保不了。”
華妃嘴上這麽說,一副越說越生氣的樣子,表情也是怒其不爭,只是這眼神有點古怪,總是用余光打量太上皇。
果不其然,太上皇怒了:“放屁,這事老子就保他了,朝臣能如何,天子能如何,誰敢動他!”
華妃轉頭表情莫名:“說大話。”
太上皇一挺胸膛:“到了明日,你看老子是不是在說大話!”
“好,說定了,這孩子若是出了事,可別怪本宮笑話你一輩子。”
太上皇也不是傻子,反應過來了,沒好氣的嘟囔了一句。
楚擎更不是傻子,心頭暖洋洋的,再次朝著華妃行了一禮,盡在不言中。
華妃怪他是真,用激將法讓太上皇保他也是真。
太上皇沒好氣的對楚擎說道:“忙你的便是,出了事,朕給你兜著,去吧。”
“好,那太上皇你哪涼快哪待著去吧,一會賺個盆滿缽滿,小子再來和您分帳。”
“不知死活。”太上皇哈哈大笑,連連揮手:“快滾吧。”
楚擎嘿嘿一樂,一溜煙跑進了大棚。
南宮平是今天拍賣會的主持人,也溜走了,讓昌賢陪著太上皇與華妃二人。
老兩口一邊走進大棚,一邊低聲交流著。
“朕喜這小子,是因他是武安之子,也對脾氣。”太上皇側目看向華妃:“卻不知為何你亦是如此?”
“倒是個好孩子,還有這面相。”華妃望著楚擎大呼小叫的背影:“你不覺著,這孩子的相貌…與瑾昔有著幾分相似麽?”
太上皇突然駐足,神色微變:“你這麽一說,眉宇之間倒是有幾分相似。”
“廣德當年誕下那一兒一女,生死不知,若是昌瑾昔與承慶這兩個孩子還活著,也應…”
華妃的眼睛紅了,連連歎息。
太上皇長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莫說這些傷神之事了,進去吧。”
不說老兩口提的這些陳年舊事,楚擎跑進大棚後,大呼小叫一番,顯得毛毛躁躁的。
可實際上真正毛躁的,也只有楚擎一人了。
因為掌管大局的是陶若琳,哪怕計劃沒有變化快,一切卻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大棚之中除了擺滿桌椅外,還有個台子,台子後面是一張巨大的紅布,“工作人員”都在幕後點驗著即將拍賣的東西。
商賈們都是綁來的,坐在凳子上,身後站著腰挎長刀的探馬,每人身後都站著一個,商賈們敢怒不敢言,也不敢低聲交流。
雖然嘴上不說,但是這些商賈心照不宣的都在想,一旦離開這鬼地方,絕對找朝臣狠狠彈劾一下千騎營,欺人太特麽甚了。
眼看亥時已到,大棚的兩扇巨大的木門被緩緩合上,插在牆壁上的火把,也齊齊被熄滅了。
所有商賈心裡齊齊咯噔一聲。
這不是準備要…要殺人滅口吧?!
台下數十商賈騷動不安了起來,可身後的探馬們卻將有力的手臂摁在了他們的肩頭,怕這群慫包逃跑。
騷亂隻持續了幾秒鍾,台上亮起了火光,一身儒袍的南宮平走了上去,身後跟著拿著紙筆的助手馬昂。
“諸位。”南宮平行了個禮,朗聲道:“知道大家心有怨言,被千騎營闖入了宅邸中強行帶了過來…”
話沒說完,第三排的一個白胡子老頭大叫道:“我白傑雖是一介商賈,卻也不是朝中無人,你千騎營敢如此無法無天!”
這就是綁的人多,大家膽子壯,要是就綁幾個,就這群商賈得低頭叫爸爸,哪敢這麽多廢話。
白傑這麽一喊,加上一看南宮平挺好說話,商賈們紛紛鼓噪了起來。
“不錯,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大理寺少卿被賊人打了,與我等何乾!”
“欲加其罪何患無辭,明明就是千騎營給我等強行綁來謀奪錢財…”
“我們商賈也不是好欺辱的,若是不放我們走,不要怪我等魚死網破…”
南宮平笑吟吟的,任由商賈們叫罵。
足足過了半晌,眾人才止住了聲,老態龍鍾的白傑清了清嗓子。
“你這後生,倒是生的一表人才,像是知書達理的模樣,老夫也不為難你,只要放了我等,此事絕口不提,如何。”
“白大掌櫃。”南宮平依舊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模樣:“中州錦綢若有十匹,白家獨佔七匹,白大掌櫃的經商多年,為紹州首富之家,又被人稱之為邵富白傑,四位侄兒以及一孫兒,已是入朝為官,白家廣結善緣,若是想要尋個公道,便是千騎營也吃罪不起。”
“你知道就好!”
雖然嘴上說的強硬,但是老頭臉上滿是得色。
“千騎營副統領楚擎楚大人,久仰白大掌櫃,略表歉意,還望海涵。”
南宮平話音一落,一個搖曳生姿的女子從後台走了出來,媚態橫生,手上捧著一個銀盤,上面罩著一塊紅布。
女子來到白傑面前,福了一禮,還趁機給比她爺爺歲數都大的白傑拋了個媚眼。
就這狀態,這走路的姿勢,這穿著,不用想了,都是水上討生活的社會小妹,綠珠找來的,以前的小姐妹。
白傑滿面狐疑,掀紅布。
下一秒,老頭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拳高,下面是個底座,上面是個寶塔形狀,上下一體晶瑩剔透,寶塔中間兩排字,積善之家,紹富白傑。
就看了一眼,白傑的眼珠子拔不出來了。
似玉非玉,比玉清澈,沒有任何雕琢的痕跡,更是沒有任何瑕疵,裡面那兩排字,好像懸著空會隨時飛起來一般,光彩奪目,火光照耀下,散發著流光溢彩。
周圍的商賈也伸著腦袋望了過去,面露震驚之色。
白傑吞咽了一口口水,看向台上的南宮平,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這寶物,是贈…贈予老夫的?”
南宮平笑眯眯的:“正是。”
白傑坐下了,面色如常。
“本來今日這拍賣行,老夫是準備來的,可孫兒不慎跌落井中昏迷不醒,這才耽擱了一陣,不過倘若這孫兒死了,再生幾個就是,可拍賣行,老夫怎麽也要見識一番。”
話音一落,白傑一把奪過玻璃製品,如獲至寶,死死的攬在懷中,越看越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