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章氏咽了下口水，直愣愣地望著閨女，一時腦子有點糊。

  林寧轉眼珠，要想過好日子，只能帶著這個便宜娘，看樣子還是心疼女兒的。

  便宜爹估摸著靠不住，得想辦法自立門戶才行，分家是個法子。

  “娘，我問你，你和爹成親的時候拜堂了麽？三媒六聘有麽？”

  “磕頭喝茶有的，沒有三媒六聘，也沒有婚書，說是家裡不富裕。

  你姥姥病了，臨終前想看著我出嫁，我嫁了以後沒幾天就去世了，是你爺爺給掏錢辦的喪事，你奶奶說這錢就算禮金了。”

  章氏眼眸中有一瞬間的黯然和委屈。

  “沒有婚書，那禮金是多少？”

  “一千文，買了個薄木棺材，就是那種狗兒碰，俗話就是狗兒一碰就散架了。”

  林寧倒抽一口涼氣，好吧，看樣子當時章氏她娘也沒別的法子了，這個相貌要麽就是被騙去青樓，要麽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妾了，終歸沒好下場。

  林家日子也不難過，還有十畝地呢，好歹是正妻。

  “娘，你願不願意分家，我們出去單過，你看奶奶給我打的。”

  林寧記得原主這對母女很苦，還經常挨打，身上到現在還有大小很多傷痕，痛得要死。

  她一擼胳膊，全是紫黑的一道道腫起來的痕跡，應該是藤條之類的東西抽的，可見下手有多狠。

  章氏看到傷口眼淚又掉了下來。

  “可是分家你奶奶不會答應的，我每年做繡活要給家裡帶來將近五兩銀子的收入呢，這還是我騙了你奶奶，說我不會繡圖。”

  章氏是個老實人，但也不是傻子缺心眼，只是娘死得早，沒人教而已，不代表心裡不明白。

  “娘，你看，一個月你隨便就能掙五兩銀子，我記得我繡的荷包也不少吧，一個月怎麽說也能賺一點銅板呢，爹若好好乾活也能賺一些呢，這麽多錢，可你看我們過的什麽日子？
  落在我們母女身上有多少呢？憑什麽我們養著全家老小，還要挨打挨餓！”

  林寧開始蠱惑章氏，先在心裡種一顆種子，只要有不公平待遇，總有一天會反抗的。

  “你三叔要讀書，他已經是秀才了，花費大，你大伯有兒女，你奶娘偏心孫子和孫女，我沒生兒子，自然要多出力了。”

  “娘，你覺得大伯的兒子還是三叔的兒子會過繼給你麽，還是會給你養老？”

  林寧可不想過這種非人折磨的日子，這個便宜奶奶用章氏沒生兒子的事情拿捏他們一家子，便宜爹又老實，就被指使出去打工乾活賺錢了。

  男人常年不在家哪來的兒子呀？

  何況章氏渾身沒二兩肉，鎖骨都高高凸起，脖子下面肋骨根根分明，瘦成這個吊樣，風一吹都能刮跑了，生個嘚的兒子呢。

  章氏擦乾眼淚，幽幽地歎口氣，“寧寧，娘知道你心疼娘，是爹娘對不住你，讓你吃苦了，可我沒把握說服你爹分家，你奶奶不同意分家，很難分得成。

  我們若失去林家的保護，咱娘倆這張臉出了門就會惹禍的。”

  “娘，你沒有婚書，根本不算夫妻。”

  林寧是一定要分家的，她這個歲數太小了，一定要找個人和她一起生活才行，這個便宜娘是目前來說最合適的人選，一定要帶走。

  “啊？”

  章氏愣了一下，一下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無媒無聘，沒有婚書，你們是苟合，不是夫妻，一狀告去衙門我奶奶全家都要下大獄的，我三叔的前程也就徹底沒希望了，你不去告，我去告，我不想被奶奶打死。”

  原主也叫林寧，這個小姑娘繼承了章氏的美滿和天賦，刺繡水平非常好，每個月荷包都能賣一千塊錢呢，這還是要乾家裡很多活的情況下。

  她們母女承包了家裡所有的家務活，包括大伯和三叔的底褲都是她倆洗的，你能信麽。

  簡直吐了大槽，出離了憤怒啊。

  “寧寧……”

  章氏忽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很陌生。

  “爹靠不住，娘軟弱無能，難道不許我活下去麽？我不想死，你不走我就讓奶奶全家下大獄，我有辦法。”

  林寧冷酷的逼迫章氏，要麽跟我走，要麽你們全家都坐牢去吧。

  “寧寧，你別這樣，我們再想辦法呀。”

  章氏也嚇壞了，拉著她的手一個勁求情。但她並沒有明確拒絕分家的提議，明顯動心了，只是缺乏膽量和臨門一腳。

  “老二媳婦，你又躲懶呢，幹什麽去了，死出來，小賤貨！”

  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逐漸從大門逼近她們的房間。

  章氏嚇得哆嗦了一下。

  林寧嫌棄地看了眼章氏，真沒用，怪不得挨打挨罵呢，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住。

  砰！一位個頭矮小的老太太撞開門衝了進來，雙手叉腰，張嘴就開罵。

  “你個小賤皮子醒了不去幹活？等什麽呢？你是皮子癢癢了麽，我看一天不打你三頓你就皮癢了。”

  說著幾步就衝了過來，抬手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狂扇，照著章氏的頭和臉啪啪就是一頓抽。

  “我讓你躲懶，我打死你個小賤人……”

  一面說一面打，面目猙獰，一副不打死不解恨的架勢。

  “啊，不要打了，我沒有偷懶，我活都乾完了，我來看看寧寧呀。”

  章氏抱著頭哭喊著，聲音淒厲又無助。

  林寧抓起身後的枕頭照著老太太的腦袋咣咣就是兩下。

  她的枕頭賊硬，是竹子做的，外頭包了破衣服墊著。

  “嗷，你敢打我，你個小賤人！”

  老太太衝上來要打林寧，章氏毫不猶豫站起來抱著老太太，死死地攔著她不讓她靠近女兒。

  林寧驚訝地挑眉，抓起枕頭照著老太太腦袋後背，咣就是個砸。

  我認識你個嘚啊，砸死你個缺德冒煙的老太婆。

  “我跟你拚了，反正你一心就要打死我們娘倆，我們一起死吧。都別活了！”

  林寧扯著嗓門撕聲裂肺的大聲哭喊，一面抱緊枕頭瘋狂地往老太太脊背上使勁砸。

  這個黑心的老太太硬是把親孫女給折磨死了，打死你個老嫗婆，我也替原身討點公道回來。

  “啊，好疼啊。”

  老太婆扛不住了。

  “奶奶，你是我親奶奶啊，你為什麽誣陷我，還打我，啊，我要被奶奶打死了，我冤枉啊！我死不瞑目！”

  林寧一面打老太太，一面哭喊，還用手掐章氏。

  章氏身上本來傷就多，再被這麽一掐，老太太因為被她打疼了，拚命捶打章氏，章氏聲音哭得更大了。

  光聽聲音就知道慘絕人寰呀！

  “住手！”

  一個男人衝了進來，怒目圓睜，正好看到，章氏因為受不住疼而松了手摔倒在地上，老太太一個嘴巴子扇到了林寧臉上。

  小臉立刻紅了一片。

  “娘！”

  男人咬牙切齒地嘶吼著，像極了困獸之鬥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