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苑頂樓的裝潢風格和整棟樓富麗堂皇的主基調大相徑庭。
主色調也從拿坡裡黃內搭翡翠綠切換成了極具科技感的銀白色。
安檸小心翼翼地貼著牆壁上的灰藍色燈管,向深處走去。
平日裡,綠苑頂樓是不對任何人開放的。
除卻唐非凡以及他高薪聘請的生化研究員,基本沒有人能夠上得了頂樓。
安檸之所以能夠一路暢通無阻。
還要得益於粗心大意的杜梓騰。
她原本隻想說服杜梓騰,讓他幫忙從離樓道口最近的洗手間裡接出一條軟性塑料水管,方便她清洗樓梯間。
唐非凡雖明令讓她不得用掃把進行灑掃。
卻也沒有限定得太死。
如果能用上水管,她勢必省事不少.
讓她出乎意料的是。
杜梓騰替她接好水管後,就急匆匆地回房補覺,甚至連樓梯口的門都沒有鎖好。
安檸左右四顧。
見周遭再無閑雜人等,索性大著膽子,在空無一人的走道上摸索著前進。
走道兩旁,是一間間科技感十足的實驗室。
她試圖推開實驗室的門。
卻發現幾乎每扇門都采取了指紋加人臉的雙重驗證方式。
對此,安檸倍感疑惑。
據她所知,唐非凡這些年來主要從事非法販賣原油,非法炒幣等各國法律所不容許的商業貿易活動。
至於醫藥生物這一塊,他似乎並未涉獵。
可問題是。
唐非凡既沒有打算進駐醫藥領域,他何必大費周章地將一整層樓改成生化實驗室?
安檸堅信像唐非凡這樣唯利是圖的精明商人,絕對不會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做無用功。
又或許.
他開設生化實驗室的目的是為了研製出更多的生物毒素,並以此來控制不夠聽話的商業夥伴。
安檸皺著眉頭,想到這十年來鬱聽白因為生物毒素遭的罪,心下愈發憤懣。
“總有一天,我要讓這個喪心病狂的王八蛋也嘗嘗生物毒素的滋味!”
她攥緊了拳頭,重重地砸在了身側的機械門上。
原以為每一扇門都是鎖死的狀態。
沒想到被她“重拳出擊”的那扇門,竟是虛掩著的。
猶豫了片刻。
安檸最後還是鼓起勇氣,緊捂著砰砰直跳的心口走了進去。
實驗室裡,除卻台面上的幾管透明試劑。
大部分藥劑都是被鎖在櫃子裡的。
除此之外,其中的一面牆上還內嵌這一個玻璃外罩著的保險箱。
保險箱周遭還設有紅外線防盜報警系統。
關掉實驗室裡的燈,便可清晰地看到以保險箱為中心,半徑約莫七米范圍內毫無章法的紅線。
安檸粗略地掃了眼眼前雜亂無章的紅線,很快就找到了一條相對簡單的路徑。
對於穿越這些紅線,她還是相當有把握的。
她的自信還要得益於她扎實的舞蹈基本功。
這些年來,眾人只知道安家有個舞技卓絕的安羽彤。
卻不知安檸在舞蹈方面的造詣絲毫不遜色於安羽彤。
安檸的身手自小就十分敏捷,很多高難度的動作對她來說輕輕松松就能達成。
不過是半分鍾的時間。
她就已經順利地穿過這面紅外防盜報警系統。
其實吧。
她之所以能夠毫無顧慮地突破這一片可視化紅線區域,還勝在她的心態。
就算是被唐非凡發覺自己闖入了他的秘密實驗室。
唐非凡也不會對她喊打喊殺。
如果真要對她動手,便也不會想出這麽幼稚的懲罰,非要她跪在地上清洗樓梯。
他大概率是想要留著她控制鬱聽白的。
這種情況下,安檸就相當於多了一張保命底牌。
小作一把,也無傷大雅。
安檸回望著身後那片密密麻麻的紅線,調勻了呼吸後,便轉身看向了保險箱裡的無色透明藥劑。
“羅蘭一號生物毒素,慢性毒素,感染後最多可活十年.”
她默念著玻璃外罩下透明藥劑的簡要說明,驟然聯想到了鬱聽白在十年前中的慢性劇毒。
難道
十年前唐非凡就是用的羅蘭一號生物病毒,將鬱聽白的生活毀得一團糟?
安檸蹙著眉頭,細細地研究起浮雕在木石案面上的簡要說明。
她細細地琢磨了好一會兒。
根據鬱聽白每次發病的症狀,終於確定了此毒就是禍害了鬱聽白整整十年的慢性劇毒。
“鬱先生遭遇的一切,我必須替他討回公道!”
安檸攥緊了拳頭,恨恨地盯著玻璃外罩中的透明無色液體。
雖說想要在重重布控下盜得羅蘭一號生物毒素著實不易,單也並非完全無路可走。
看著眼前的五重指紋密碼鎖。
她開始試著伸出自己的左手在鎖印上筆劃了一下。
察覺到最左邊的兩個鎖印隔著的距離稍遠,她很快就換成了右手。
“沒錯!指紋鎖印的空隙,更像是右手的五指指紋。”
確定了左右手之後。
她便利落地穿越過了警報區,不動聲色地出了實驗室。
打一開始,她並沒有想過去盜取唐非凡的指紋。
隻想著前去找杜梓騰,暗暗刻錄下他的指紋試試水。
尋思了好一會兒。
她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冒一次險,直接去偷盜唐非凡的指紋。
羅蘭一號生物毒素那樣重要。
有可能連杜梓騰都沒有打開的權限。
萬一操作失敗。
再想要盜取,難度絕對比現在大得多。
安檸心事重重地走出樓梯口,恰好撞見了迎面走來的安羽彤。
“檸檸,你還好嗎?我聽說你被罰清洗樓梯間,特地前來看看你。”安羽彤笑著問了一句。
聽聞安檸被唐非凡重罰,她心底裡甭提有多高興。
“不太好。姐姐眼巴巴地趕來看我,是想著替我一起清洗台階?”
“正好我這裡還多了一雙橡膠手套,我給你拿。”
“對了!切記洗乾淨些。”
安檸懶得應付安羽彤,將橡膠手套往她跟前一遞,似笑非笑地道:“我記得姐姐說過,姐妹同心其利斷金。姐姐今天能來,我還真是有幾分感動。”
“檸檸啊,不是我不幫你。而是因為我的心臟出了大問題,乾不了體力活。”
安羽彤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
她本來是打算前來看安檸的笑話。
不成想.
安檸居然恬不知恥地拉她一起乾這種狗也嫌的粗活!
眼瞅著安羽彤落荒而逃。
安檸這才收回了視線,徑自奔向了四十層樓的高級會客區前去尋求林楚楚的幫助。
“楚楚姐,幫我個忙。”
“我需要King的右手指紋,你可否幫我刻錄一下?”
“我實在沒辦法接近他。想方設法,只有你能夠近他的身。”
安檸還沒來得及喘勻一口氣,便興衝衝地將自己的計劃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林楚楚倒也爽快,直接便答應了下來,“我該怎麽幫你?你跟我說,我照著你說的做。”
“隨隨便便一個沒有其他人的指紋的水杯,便能采集到他的完整指紋。”
“我觀察過了,King的慣用手為右手。”
“你只需要將水杯給他遞上去,不需要說什麽,便能順利地完成指紋采樣。”
安檸很快就將一切安排地妥妥當當,神采飛揚地說道。
林楚楚不懂得這些原理,不過還是十分配合地按照安檸的指示來做。
在此之前。
她還以為安檸是個多愁善感,滿腹才情的小女孩兒。
直到現在才發現,安檸也可以是理智颯氣的工科女生。
盡管說得那些指紋刻錄啊什麽的,她沒有完全搞懂。
但這並不影響她對安檸的崇拜.
林楚楚對安檸很是信任,也沒有問清楚安檸這麽做的緣由,十分鍾之內便借著替唐非凡換茶的功夫,成功地采取到了他的右手指紋。
“安檸,指紋弄到手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林楚楚顯得十分興奮。
被唐非凡壓抑得久了,她甚至覺得自身已經被其奴化。
這種情況下,發現處境並不比她好的安檸居然敢於算計唐非凡,林楚楚倒是覺得很新奇。
“在杯子上灑上一層石墨粉,等指紋浮凸,再用膠帶貼在指紋表面上,就算完成了第一步。”
“至於第二步,考驗的是畫功。需要將指紋一點不差地描畫下來。”
“最後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由於許多指紋感控儀器的觸動還需要人體的電流磁場以及體溫的共同作用。所以,最後一步需要做的,是將浮凸的指紋印刻在不影響溫度傳感的薄膜手套上。”
安檸一五一十地陳述著自己的想法,但事實上她心裡沒多少底氣。
林楚楚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一會兒又撥浪鼓般搖了搖頭,“安檸,我快要跟不上你的思路了。你說的這些我完全聽不懂,你只要告訴我該怎麽做就成。”
“可以給我找一隻鉛筆過來嗎?鉛筆的筆芯剛好就是石墨粉,研磨碎一些應該能用。”
“好。”
林楚楚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仿佛就在一瞬間。
她內心深處最為崇拜的人便從杜梓騰更迭成了安檸。
約莫一個小時後。
安檸終於完成了一隻簡易版的指紋手套。
她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乘坐電梯直達四十九層,而後又改走樓梯,從樓梯口那扇虛掩的門裡熟門熟路地摸了進去。
這一回,安檸的目標十分明確。
一氣呵成地突破了紅外線防盜報警系統後,利落地戴上了指紋手套,屏住呼吸,“啪”的一下將五指按在傳感器上。
“滴滴!開啟成功!”
分秒之間,保險箱內便傳來了一道機械女聲。
玻璃外罩褪去的同時。
身後的可視紅外線也盡數消散了去。
安檸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將羅蘭生物毒素揣入了口袋中。
為了掩人耳目。
她又從實驗室裡的櫃子裡取出了相同大小的玻璃試管,加了大半管的冷水,又暗戳戳地放回了遠處。
待她用指紋手套重新鎖上保險箱後。
整個實驗室好似又恢復了她剛來時的模樣。
只不過,安檸的心情已經不是剛來時的那般低落。
生物毒素在手。
就算是和唐非凡正面交鋒,她也不至於輸得太慘。
只是
眼下還有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
實驗室裡雖然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但走廊上是有的。
哪天萬一讓人發現生物毒素被掉包,唐非凡勢必會在第一時間調取監控錄像。
到時候她就算是長了一百張嘴,怕也難以洗脫身上的嫌疑。
思來想去。
最後還是將視線投注到了實驗室桌面上的實驗廢水。
安檸精通醫理,短時間內便能確定廢水裡含有的毒素以及各種雜質。
意識到這瓶水裡並無劇毒物質,就算一口悶了也不會有很大的副作用,頂多上吐下瀉個一兩天。
她便徹底放下了心,咕嚕咕嚕地喝掉了大半瓶。
喝完實驗廢水。
她又開始操心起那截從洗手間接通至樓梯間的塑料水管。
正苦思冥想著該如何解釋水管這一茬。
安檸抬眸的時候,意外發現洗手間到樓梯口那一小段距離似乎是監控死角。
再三研究了好幾遍。
她才敢確定這裡真的是監控死角。
“我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安檸欣喜不已,呆愣愣地訥訥出聲。
不過僅片刻的功夫。
她就恢復了理智。
如果說監控死角是湊巧,那麽虛掩的大門又該怎麽解釋?
比起天選之運這類不切實際的說法。
她更願意相信是杜梓騰在暗中幫她。
起初,安檸還曾因為杜梓騰篡改了鬱聽白的記憶,對他的印象查到了極點。
現在看來。
杜梓騰這人還挺牢靠,能處。
連名字也自帶著詼諧特效。
將所有細節處理妥當後。
安檸便捂著肚子,讓人上報給唐非凡,就說她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快死了。
唐非凡聽到消息後,也不敢耽擱,轉身便帶著林楚楚前去醫務室探望安檸。
最為慌張的則是鬱聽白。
匆匆忙忙趕去的時候。
安檸正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色透著病態的嬌弱,讓人望而生憐。
“她吃了什麽東西?怎麽才半天功夫,就要死要活的了。”
鬱聽白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盡可能地擺出一副冷漠的模樣,沉聲詢問著正在給安檸看診的杜梓騰。
“喝了點兒實驗廢水,死不了。我已經給她開了一副方子,服藥後半個小時能恢復平穩的生命體征。”杜梓騰耐著性子解釋道。
站在一旁久未開口的唐非凡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轉身沉著臉,凶神惡煞地看向病床上的安檸,“誰放你進的頂樓?”
“樓梯口的門沒關好,我一推就進去了。”
“忙活了大半天,我是又渴又累。原本想著找個休息室坐上一會兒,找了一圈就一間休息室沒上鎖。”
“我瞅著桌面上的杯子都還算乾淨,便將水壺裡的水倒到了杯子裡,一口氣喝了好幾杯。”
安檸開口解釋的時候,氣息還有一些紊亂。
說上幾句話。
就要停頓一下歇上一會兒。
“心可真大!實驗室裡的水都敢喝,一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
杜梓騰笑了笑,隨手給身側的唐非凡點上了一根雪茄,“老大,您消消氣。小丫頭片子不懂事,肚子已經疼了半天了,要不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你去清點一下實驗室裡的東西有沒有少,順帶讓人查一下監控。”
唐非凡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兒。
他冷冷地看著病床上病懨懨的安檸,盯了大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從面上看。
她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沒什麽心機,軟弱愛哭,甚至還管不住自己的老公。
有了這層認知後。
唐非凡瞬間又覺得自己的顧慮有些多余。
這可是他的領地。
單憑一個黃毛丫頭,想必是掀不起風浪的。
唐非凡沒有料想到的是。
他的噩運便是從這一刻的疏忽大意伊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