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檸心裡很清楚,蘇月如之所以勸她改嫁,完全是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考慮。
不過
她早就愛上了鬱聽白,愛到無法自拔的程度。
這種情況下,她願意改嫁才怪。
她堅定地迎上蘇月如的目光,一字一頓地道:“媽,我現在很幸福。不管未來會如何,起碼此時此刻,我們彼此是相愛的。”
蘇月如蹙了蹙眉,愈發琢磨不透安檸的心思。
在她看來。
鬱聽白除了一副絕佳的皮囊外,再也沒有可取之處。
不管真相何如。
安檸意外流產,鬱聽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再說了。
安檸要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說過得很幸福,又怎麽會憔悴成這副樣子?
一米七的身高,四十公斤,著實太誇張了些。
這得頂著多大的心理壓力,才能瘦成這樣?
蘇月如舍不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受苦。
但見安檸這麽堅定,她最終隻好選擇了妥協。
蘇月如幽幽地瞪了鬱聽白一眼。
旋即慢悠悠地轉過身,尋了一塊乾淨的草坪,用枯樹枝兒在草坪上留下了一串數字。
“2331?”
安檸疑惑地看著這串數字,總感覺蘇月如並非胡亂塗鴉。
正想問問這串數字有什麽特殊含義。
蘇月如卻率先開了口:“我要去睡覺了。睡覺覺,長高高。”
安檸暗暗腹誹著蘇月如應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敢將話說得太直接。
只是
這串數字究竟有什麽特殊含義?
既不可能是生日,也不可能是銀行卡密碼什麽的。
蘇月如被送入精神療養院的時候,所有財產全部被安振霆轉移了的。
安檸很想要問清楚一些,又怕給蘇月如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思量再三。
最後還是沒敢問出口。
“安檸,你在這裡等我。有幾句話,我想要單獨跟咱媽說。”
鬱聽白眼瞅著蘇月如進了屋,交代了安檸一句,緊接著也跟了進去。
“滾出去。”
蘇月如掃了眼賴在門口不肯走的鬱聽白,冷冷地道:“我要說的,都寫在草坪上了。”
“給我幾分鍾,好嗎?”
鬱聽白反手關上了門扉,滿臉誠懇地道:“我知道你對我不太滿意,但請你放心地將檸檸交給我。我們鬱家的男人,一旦愛上就是矢志不渝。”
說話間,他隨手將信號干擾器移到了蘇月如身側。
待信號干擾器上的綠燈轉變為紅燈,才緩緩地開了口,“這是信號干擾器,可在短時間內擾亂周圍五米內的所有電子設備,包括竊聽器等等。”
“你想知道什麽。”
聽鬱聽白這麽一說,蘇月如緊繃的神經稍有松懈,“你只有五分鍾的時間,整個療養院全是King的人。”
“你是說,你被King威脅了?”
“也可以這麽說。”
“裝瘋也是因為這個?”
“原因很複雜。”
“我要是強行帶你出去,會造成什麽後果?”鬱聽白心下腹誹著,他如果放手和King一戰,未必會輸。
蘇月如搖了搖頭,尤為嚴肅地道:“我知道你有點兒本事,但我不能拿一雙兒女的性命去賭。我要是走了,檸檸和小澤就活不成了。”
鬱聽白發覺蘇月如似乎很有主見,沉聲問道:“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King一日不死,我心頭一日難安。眼下我已經無路可走,得過且過吧。”
蘇月如淡淡地歎了口氣,心裡苦澀只有自己知曉。
十二年前。
King從魏嫻雅那裡得知,現如今的美洲商業霸主傅梟曾追求過她,便以威逼利誘的方式,逼著安振霆對她下手。
安振霆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竟絲毫未曾顧及多年的夫妻之情,一把火燒了蘇家老宅。
要不是剛巧出門給安檸買她最喜歡吃的小蛋糕。
她怕是早就葬身火海。
安振霆發覺她沒死成之後,又想著用其他方式逼死她。
正巧魏嫻雅偷偷告知了她,安振霆曾讓人將她打暈後親自送到了客戶的床上。
那一瞬間,蘇月如想過自殺。
可為了一雙兒女。
她最終還是苟活了下來。
苟活下來的代價就是被送進精神療養院,一輩子裝瘋賣傻。
蘇月如原以為生活再糟糕也不過如此。
直到King帶著一群人闖入精神療養院,逼著她前去色誘傅梟,並趁機殺了他。
傅梟是她爸爸的得意門生。
早些年時常來她家做客,有時候還會小住幾日。
蘇月如不情願傷害他人,King又以安檸和安澤的性命威脅她。
無奈之下。
她隻好接著裝瘋賣傻。
只有裝出一副徹底瘋癲的模樣,King才會打消讓她去暗殺傅梟的念頭。
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
King並沒有因為她的瘋癲而放過她。
他不僅讓人在她體內安裝了竊聽器,還大刀闊斧地換掉了整個療養院的醫護人員以及工作人員。
她被關在精神療養院整整一十二年。
這些年間。
傅梟每年都會來看她。
不過。
每次他來,她都會以各種理由躲著他。
她的人生已經一爛到底。
她不想為了自由,而毀了傅梟的人生。
同時,她也不想讓安檸和安澤為了自己的任性而買單.
一般情況下,蘇月如很少去想這些陳年往事。
恨到咬牙切齒的時候。
也只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乞求佛祖開開眼,讓King那樣十惡不赦的惡魔早點下地獄。
怔愣了好一會兒,蘇月如才緩緩地回過了神。
看著眼前面容蒼白,略顯疲憊的鬱聽白,淡淡地補充道:“你的毒有解,《古醫天書》2331頁有所記載。如果短時間內研製不出來,就去找傅梟。我當年研製出來了一顆解藥,轉贈給他了。”
“傅梟?”
鬱聽白從未想過自己身上的毒還有解藥,顯得十分訝異。
“臭小子,你蓄意接近檸檸,不就是為了解毒?”
蘇月如一想到這事兒,氣不打一處來。
偏偏安檸一點兒不隨她,是個實打實的戀愛腦。
吃了那麽多的苦,依舊對鬱聽白死心塌地。
“媽,你誤會我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她,我對她完完全全是出於真心。”
“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的血能壓製你身上的毒?”
“她的血?”
鬱聽白蹙了蹙眉,這才想明白為什麽每次發病總想咬她。
蘇月如見鬱聽白似乎完全不知情,眼裡驟然閃過一絲訝異。
過了好一會兒,才不疾不徐地解釋道:“我一直拿身體煉藥,所以檸檸和小澤的血液和常人的不太一樣。”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鬱聽白話說一半,再也不敢接著往下說。
要是讓蘇月如得知他在發病時那樣殘暴地對待安檸,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蘇月如淡淡地掃了眼鬱聽白,冷不丁地問了一句:“跟我說說,你和檸檸結婚後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她為什麽會瘦成這樣?”
“說來實在抱歉。剛結婚那會兒,我將她當成了殺害安羽彤的凶手,對她的態度很是冷漠。”
“後來發現安羽彤還活著,我才意識到冤枉了她。”
“再後來,她懷孕了。我想著和她好好過下去,卻因為種種誤會,誤以為她自己打掉的孩子。”
鬱聽白在講述他和安檸的過往時,可以略去了他虐待她的過程。
這些事兒他真是不敢讓蘇月如知道。
她要是知道他這麽對待安檸,這輩子都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
“這之後還發生了什麽?”
蘇月如深知自己只聽到了冰山一角,卻已經氣得想要打爆鬱聽白的頭。
鬱聽白眼瞅著蘇月如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趕緊將矛頭引向了霍西爵和司夜宸兩人身上。
他知道自己在蘇月如心裡的形象已經沒救了。
只有借助霍西爵和司夜宸的襯托,才能稍稍拉回一點兒形象分。
果不其然。
聽聞霍西爵和司夜宸兩人對安檸的迫害。
蘇月如看鬱聽白的時候。
頓時覺得順眼了不少.
鬱聽白被蘇月如盯得頭皮發麻,深怕她追問到底,趕緊轉移了話題,“媽,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什麽事直說便是。”
“安振霆患有先天性不育這件事,你知道嗎?”
“不育?”
蘇月如完全沒想到安振霆居然患有這病,低聲訥訥,“也就是說,三個孩子都不是他的?”
她勾了勾唇,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安振霆奮鬥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混出了點名堂。
結果
他的三個孩子居然都不是他的。
“報應,這是報應!”
“安振霆那個爛心肝的白眼狼,活該他斷子絕孫。”
蘇月如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從她得知安振霆放火燒死了蘇家二老的時候,她就開始後悔當年為什麽執意要嫁給他。
鬱聽白看著蘇月如此刻的瘋癲模樣,心裡難免有些發怵。
有那麽一瞬間。
他甚至分不清楚蘇月如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
蘇月如好久沒有這麽痛快過了。
想到安振霆得知自己不孕不育時氣急敗壞的模樣,她笑得連眼淚都飆了出來。
鬱聽白抿著唇,淡淡地看著眼前近乎瘋癲的蘇月如。
突然覺得她很是可憐。
在此之前。
他曾聽人說過,蘇月如年輕的時候才貌雙全,還懂醫術,儼然是全江城年輕公子哥兒心中的白月光。
當年下嫁給安振霆的時候,還有不少公子哥兒為她尋死覓活來著。
她本來有更好的選擇。
只可惜遇人不淑,大好的人生被安振霆給毀了。
不止如此。
蘇家二老的死也和安振霆脫不了乾系.
“媽,你好好保重身體。相信我,總有一天定能將你從這裡弄出去。”
鬱聽白自幼喪母,對於“媽”這類的字眼其實相當的陌生。
他甚至從來沒有叫過胡鈺一聲“媽”。
也許是因為愛屋及烏。
就算蘇月如對他很不滿意,但他對這個丈母娘還是相當滿意的。
也正是因為滿意。
他才會隨著安檸,一口一個“媽”親昵地喚著蘇月如。
“等等!小澤不是安畜生的骨肉這事兒我一早就知道了,檸檸沒理由不是。”
“安畜生曾將我打暈送到客戶的床上,不過那事兒大約發生在我們婚後的第三年。”
“我生檸檸那會子他的事業剛剛起步,沒什麽機會接觸到大客戶,他不至於會做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
蘇月如一早就知道了安澤不是安振霆的親生骨肉。
安振霆對於這事兒也是心知肚明的。
要不然他那麽喜歡男孩兒的一個人。
又怎麽可能在安澤出車禍之後,多次放棄治療?
蘇月如仔細地回想著她懷上安檸的那段時間發生的事。
她是在和安振霆結婚後不久懷上身孕的。
剛結婚那會子。
安振霆幾乎沒有帶她出去應酬過,自然也不存在將她送到客戶床上的可能性。
再有就是。
那段期間她經常往娘家跑。
娘家裡都是自己人。
也不存在被他人下藥的可能性。
蘇月如越想越迷糊。
回憶了大半晌,也沒有篩選出一個可疑人物。
“媽,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結婚前和其他人”
鬱聽白對此很是無語,難不成蘇月如連自己有過多少男人都記不清了?
當然。
他一個做晚輩的可不敢這麽和她說話。
她就算是作風放浪,私生活極其不檢點,也和他沒有關系。
就是苦了安檸。
這輩子怕是認不回親生父親了。
“臭小子,說話給老娘客氣點!真要是哪裡出了問題,你也該去問安振霆。”
蘇月如也想不明白安檸怎麽就不是安振霆的女兒。
要說在醫院抱錯了吧,也不太可能。
畢竟安檸完完全全隨了她。
一出生血液裡就自帶免疫過濾功能。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你的人品,就是想要弄清楚真相。”
“滾出去!給老娘滾!”
蘇月如看著窗戶外閃過的人影,又作出了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在屋裡亂打亂砸。
鬱聽白即刻會意。
不動聲色地收回了信號干擾器,闊步走出了蘇月如的房間。
安檸在門外等了好長一段時間。
見鬱聽白安然無恙地從屋裡走了出來,趕緊迎上前,連聲追問道:“鬱先生,我媽沒打你吧?”
“沒有。”
鬱聽白搖了搖頭,淡淡地道:“她說醫書2331頁記載著解毒的配方,還說當年她研製出了解藥,轉贈給了一個叫傅梟的男人。”
“傅梟?我之前怎麽從來沒有聽我媽媽提過這號人物。”
“你說,這個男人會不會是你媽媽的姘頭?”
“鬱先生,我媽媽是很正經的人!你在開什麽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