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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霸女王馬甲多》第一卷_第531章  刺蝟的天使(周白焰篇結局)
  周白焰是恢復了懶散的模樣沒錯,但他帶給眾人的震驚,遠不是一個動作便能抵消的。

  警方最先回過神來,他們該抓人抓人,該現場取證現場取證,該檢查師生安全檢查師生安全,被潑了汽油的陳木等人,也被兩名女警察帶走清洗。

  臨走前,陳木槿看了眼周白焰的背影,心裡既震驚又感激。

  她聞了聞自己身上難聞的氣味,打算之後再好好道謝。

  周白焰則環顧四周一圈,走到之前怒氣衝衝給他打電話的、嘴巴張成“0”的、負責校內人事管理的主任面前:

  “主任,你打電話找我,是因為我犯了什麽事嗎?”

  他一開始就是要去見主任的。

  來教學樓救人是突發事件。

  好在人事主任也來這裡了,不用他再跑一趟人事處,省時省力。

  聞言,主任慢慢把嘴合上,他看看教室裡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邪教徒,再看看一臉風輕雲淡的周白焰,弱弱的吐出一句話:

  “歷史系的潘偉,實名製舉報你的保安證,是賄賂培訓機構得來的假證……”

  周白焰微微愣住。

  他回頭看看教室裡被邪教徒踹了一腳,到現在還捂著肚子臉色蒼白的潘偉,沒想到這家夥竟然查到這件事上。

  但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麽可說的,當務之急是不連累給他介紹這份工作的、同為保安的李叔。

  他點頭承認:“是,我的證是假的,但我的實力並沒有作假,我只是急需尋找工作才出此下策。

  如果校方想辭退我或者追回工資,我都配合,只希望校方能看在我今天救了人的份上,不懲罰李叔,他並不知道我的證是假的。”

  主任也是一愣,然後連連擺手:“不不不,我沒打算辭退你,我代表東海大學全校師生感謝你都來不及!

  之前都是誤會,我們已經見識到了你的實力。

  如果你願意留在學校,我們大力歡迎,保安證什麽的,可以抽空慢慢考!”

  在此刻的主任心裡,周大寶已經和“猛男”畫上了等號,還是從天而降的那種!
  有這種猛男當保安,誰不放心?
  規矩?規矩在周白焰這種人面前,就是用來讓步的!

  “這樣啊……”周白焰點點頭,平靜道:“那我去巡邏了,今天我值班。”

  “……行!”主任詞窮,有點風中凌亂。

  周白焰明明做了“如英雄般登場,力挽狂瀾擊敗邪教徒,解救眾人”的事,給人的感覺,卻淡定的像是“出門,踩死了隻螞蟻,無事,接著上班”啊?

  他不能理解,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另一邊,周白焰剛轉身,被特警隊長攔住。

  面色剛毅,身材魁梧的特警隊長語氣欣賞:“小子,你剛才的招式很不錯,比我手下的隊員強!”

  周白焰懶懶掀了一下眼簾:“還行。”

  他不樂意跟警察打交道,以前當殺手,沒少被通緝。

  特警隊長的眼神慢慢犀利起來:“能告訴我,你是從哪兒學的這些拳腳功夫嗎?”

  一般格鬥愛好者,可不會有眼前這位年輕人的實力。

  直覺告訴他,這位年輕人接受過非常嚴苛甚至軍事化的訓練,如此一來,年輕人的身份就很耐人尋味了。

  周白焰聳肩:“國外一個朋友教的。”

  話至於此,特警隊長也無法追問,他承諾道:“我會向上級匯報你在這次危機中的英勇事跡。”

  意思是要發獎金和錦旗了,畢竟救了這麽多人。

  周白焰不為所動,直直越過隊長,邊走便淡淡道:“留著給別人吧,我只是做了職責范圍內的事。”

  學校保安的職責,就是保護師生的安全。

  隊長揚眉,心想這種程度的事件,可算不上“職責之內”。

  以及……這小子真拽!
-
  周白焰離開沒多久,邪教徒也被特警壓著離開,聞訊趕來的記者一擁而上,要采訪學校裡的人了解情況。

  學校派了發言人接受記者的采訪。

  他說了事發有多突然,說了現場情況有多危險,說了邪教徒有多可惡,也說了女老師陳木槿在學生被潑汽油的時候,挺身而出,把學生護在懷裡的行為有多無私。

  當然,周白焰的行為,發言人也沒少說,但他用的稱謂是“周保安”。

  因為周白焰提前告訴過發言人,他不想出名,不想平靜的生活被干擾。

  校方也尊重他的決定。

  記者只能一邊“哇嗯哦天哪”,一邊抓耳撓腮想知道周保安是誰。

  有心人用打聽或買通的手段,得到了“周大寶”的名字與照片,想一時間爆出英雄的身份和名字,狠狠賺一筆流量錢。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邪教徒闖入東海大學欲自焚的事情火了。

  女老師陳木槿挺身而出,保護學生的事情火了。

  “周保安”三個字火了。

  獨獨“周大寶”的名字和照片,沒火。

  那些帶了周白焰大名的帖子、新聞、谘詢,就像進了大海的針,沒有激起一丁點水花。

  這種情況圈內人一看,就知道被人故意打壓了。

  但那個人是誰,大家不知道,有人猜是學校,有人猜是警方,唯獨沒人猜是周白焰自己。

  因為周白焰家境普通,父母是本分農村人,不像有什麽後台。
-
  某網吧包廂,戴著口罩的周白焰伸了個懶腰。

  屏幕前閃爍著綠芒的特殊代碼,無聲宣告著他就是讓自己悄無聲息的神秘人。

  他不想火。

  一是因為沒意義,二是因為他這張整容過的臉,在互聯網上有記憶——他曾和葉無雙一起為“失樂園”發聲。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人們也在追逐新的熱點,但被閑著沒事的網友扒出來就不好了。

  保險起見,還是動點手腳比較合適,黑客什麽的,算他所掌握的生存技能之一,沒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夠用。

  解決了這件事,他關掉電腦,離開網吧返回保安宿舍。

  李叔正在宿舍煮火鍋,見周白焰按時回來,咧嘴一笑:“正要往裡頭下菜呢,快坐,酒我倒好了……你小子真行,沒給李叔和咱們河店村丟臉!”

  他已經知道了教學樓發生的事,周白焰的能力也大大超乎他的想象。

  更讓他感動的是,周白焰在人事主任面前維護了他,不是白眼狼。

  兩人吃著火鍋,李叔納悶的問:“你這麽厲害,怎麽不想著找更好的工作?比如私人保安什麽的,賺的可比現在多。”

  “私人保鏢要求高,離家遠,不能常回來看父母,而且錢是賺不完的,夠花就好,我開銷不高。”周白焰找了個合理的說辭。

  李叔心想也對,大寶跟父母分離這麽多年,是該多聚。

  為了不讓氣氛傷感,李叔另起話題:“你猜潘偉現在怎麽樣了?”

  周白焰沒說話,隻掀起眼簾做回應。

  “他休學了!”李叔冷哼一聲:“雖然他實名製舉報你的事,確實屬實,證確實是假的,但他沒想到你這麽厲害,沒有證比有證的不知道強多少倍,還救了陳老師和包括他在內的許多學生!
  這不就戲劇了嗎?
  還有學生說潘偉在餐廳打了他前女友一巴掌,因為他懷疑前女友跟你有一腿,然後大家就都懂了。

  明白潘偉這是嫉妒你,誤會你,故意搞針對呢。

  事情曝光後,潘偉就跟過街老鼠似的,沒辦法,隻好休學躲躲風頭了。”

  “嗯。”周白焰反應平平,沒什麽興趣。

  事實上,在他救了人,得知潘偉做了什麽事後,就已經猜到了潘偉的下場。

  火鍋蒸騰起來的水汽,擋在周白焰的臉前,讓人看不真切。

  李叔收回視線,嘟囔一句:“有時候怎麽感覺你比我還小老頭,年紀輕輕就跟看破紅塵似的,除了父母,無欲無求。”

  周白焰夾菜的動作停頓下來。

  無欲無求嗎……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

  陳木槿溫柔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周大……呃,周保安,你在嗎?”

  欲“寶”又止。

  周白焰:“……”

  誰說他無欲無求了?

  他現在就想讓“周大寶”這三個字從世界上消失!
  周白焰泄憤似的,加重咀嚼食物的力氣。

  另一邊,李叔起身,表情意外打開門:“陳老師?還真是你,大寶在呢,我倆正在吃火鍋,你找他有事嗎?”

  走廊微暗的燈光下,穿著雪紡裙的陳木槿眉眼輕彎,嗓音溫柔:

  “原來已經吃上了,我還說請他吃飯道謝呢,今天如果不是他救我,我恐怕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她剛在警察局做完筆錄,想繞過來碰個運氣看人在不在。

  李叔靈機一動,回頭給周白焰擠眼神暗示:“大寶,你要不先別吃火鍋了,和陳老師出去吃?”

  陳木槿,美人兒,聰明,善良,還有耐心。

  大寶,品性好,人端正,長得還帥。

  萬一通過這件事,兩人相熟相知看對眼了,走到一起去了呢?

  “不了。”周白焰無視李叔的暗示,語氣沒什麽感情,甚至有點欠揍:

  “救你是看在你是東海大學老師的份上,僅此而已,不用道謝。”

  李叔心裡咯噔一下,連忙看陳木槿的反應,以為這位追求者繁多的女神會尷尬惱羞。

  誰知陳木槿一點也不生氣,像是早就知道周白焰會這麽說。

  她掩唇淺笑一聲:“被周保安用這麽嚴謹又盡責的態度保護著,我更好好好道謝才對,就像學生會感謝老師的悉心教導,兒女會感謝父母的辛勞供養。”

  李叔聽得一愣一愣,挑不出半天毛病。

  周白焰不耐煩的皺眉,想了想,回絕道:“那也不用道謝,我誤入你辦公室的時候,你幫我隱藏了蹤跡,今天你有危險,我救你,算互不相欠。”

  李叔又一愣一愣的,也沒感覺這話哪裡不對。

  陳木槿眨巴眨巴好看的眼睛,頗為無奈道:“大寶,你還真是不願意和別人建立親近一點的關系呢,比如交個朋友什麽的。”

  周白焰身體一僵。

  比起被人喊“大寶”,他更不適於這種……被認看穿了的處境。

  他確實不想交什麽朋友,建立什麽關系。

  李叔已經滿頭霧水了。

  周白焰淡淡開口:“我是否願意和人建立親近關系,似乎和你沒關聯吧,陳木槿老師。”

  “你說的沒錯。”陳木槿認真點頭,然後拿出手機登錄兩人常玩的遊戲,把遊戲界面對準周白焰,微微一笑:
  “可是作為並肩戰鬥數月的隊友,你這麽冷淡排斥,我會蠻難過的哦,‘你特麽才叫大寶’先生。”

  周白焰咻的一下,汗毛都立起來了。

  從來都是他掌控別人的消息,似這種別人冷不丁知道了他是誰,而他卻還蒙在鼓裡的情況少之又少。

  這在以前通常伴隨著未知的危險。

  以至於他現在的眼神,都凌厲了許多,他鎖定陳木槿無辜的漂亮臉蛋,冷冷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從沒與任何人提起過他玩什麽遊戲,遊戲昵稱是什麽。

  而且……陳木槿是“灼熱青蓮”?
  那個操作穩準狠,掌控全局節奏的打野,竟然真的是一個女孩子?

  還是看上去溫柔無害的歷史系老師?

  甚至和他在一個大學上班?
  真扯淡!
  “讓你幫我拚積木那天。”陳木槿如實奉告:

  “由於你對你名字的態度比較特殊,我很自然就聯想到了遊戲上的你,考慮到以你的性子,直接問你們是不是同一個人,你會嫌麻煩懶得理會,所以就用了一些沒有惡意的小手段推測出你的身份。

  你一定會看在遊戲裡我那麽幫你抓人,保你發育的份上,原諒我的小手段吧,對吧對吧?”

  陳木槿雙手合十,眼神充滿期盼懇求。

  周白焰:“……”

  他花了一些時間,在腦中把那天前後發生的事,和陳木槿的坦白串聯在一起,最後得出來的結論讓他語塞了。

  他真進了陳木槿的圈套,被陳木槿算計了。

  算他小看了陳木槿……罷了。

  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大事,遊戲昵稱什麽的,知道了也無妨。

  “那個……我突然想起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你們聊。對了陳老師,你還沒吃飯吧,櫃子裡有乾淨的碗筷,你們一起吃飯火鍋!”旁邊的李叔溜之大吉。

  他雖然聽不懂兩人的對話,但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當電燈泡!
  “好的,謝謝李叔,我剛好有些餓了。”陳木槿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去拿碗筷。

  周白焰垮著個臉,也沒拒絕。

  陳木槿確實在遊戲裡幫了他不少,總不能一口飯都不給人家吃。

  “周大寶,我能問問你為什麽這麽討厭你的名字嗎?當然,你要是不願意說也可以。”陳木槿像好奇寶寶一樣,坐到周白焰對面。

  “不願意。”

  好奇寶寶踢到了鐵板。

  但是好奇寶寶不介意:“實在討厭的話,為什麽不申請改名?”

  鐵板:“要你管。”

  好奇寶寶:“只是提出一個善意的建議。”

  鐵板:“不需要,餓了就吃你的飯,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好奇寶寶:“哦。”

  真是不近人情。

  陳木槿掃了眼滿臉不爽的周白焰,忍住笑意,不再多言。

  只是吃過飯離開的時候,她站在宿舍門前,看著他,認真的說: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討厭你的名字,也不清楚你為什麽不改名字,對你的過往更是一無所知,沒有任何評價的資格。

  不過,我覺得,你叫甲乙丙丁也好,叫一二三四也罷,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自己,是你這個人。

  你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名字什麽的,不過是點綴你的工具。

  就好比一個人不管整容成什麽樣子,他印在骨血DNA裡的東西,始終不會改變一樣。”

  周白焰驀地掀起眼簾,眼神有點震驚,等他抬頭看門口,陳木槿已經走了。

  夜風徐徐。

  周白焰機械般的轉回脖子,眼神在燈光下閃爍。

  雖然陳木槿什麽都不知道,但她的話,卻歪打誤找的,給了他醍醐灌頂的感覺。

  是的,他曾經是誰,扮演過誰,整容成誰,有過什麽身份什麽名字,都不重要。

  重要的,他的本我,無可替代。

  “真的是……”

  周白焰自嘲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沒想到自己內心糾結許久迷茫許久介懷許久的問題,就這麽被陳木槿三言兩語解惑了。

  好巧不巧,叮咚一聲,母親陶家芳發來消息。

  【陶家芳】:大寶,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覺得你現在這個名字,確實不是很合適,怪樂呵的,要不咱換個?

  他敲字回復:“那就換個‘周白焰’吧,白日焰火,與天爭輝,也順口。”

  【陶家芳】:周白焰?怎麽感覺在哪裡聽過。

  在國外打工多年的她,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畢竟是海外豪門周家少爺的名字。

  他笑了一下,回復:“那不更證明這個名字不錯,值得一取嗎?”

  名字而已。

  他算是,徹底和那段不堪的歲月和解了吧。
-
  第二天,風和日麗。

  剛要去看大門的周白焰,被人事處主任請到大操場。

  東海大學校長親自授予他錦旗和獎金。

  被解救的孩子們的家屬,也對周白焰再三感恩。

  師生集體鼓掌。

  整個表彰大會,周白焰全程沒什麽情緒波動,弄的別人十分尷尬。

  “噗嗤。”

  一聲憋不住的笑,從老師的隊伍裡傳來。

  周白焰微微轉頭,就看到陳木槿低頭失笑的樣子。

  他皺眉。

  有那麽好笑嗎?

  倒不如說,她怎麽這麽愛笑?

  從見第一面開始,就總是和氣,耐心,包容的樣子,這和她從小到大的經歷有關吧,那種家庭美滿,精神富足,被保護的很好,教育的很好的孩子。

  周白焰挺羨慕這種人的。

  表彰大會結束後,眾人各回各的位置。

  早上沒課的陳木槿找到保安亭裡的周白焰:“周大寶,今晚遊戲出新賽季,要一起組隊衝分嗎?”

  “不。”周白焰冷臉拒絕。

  他不喜歡和陳木槿這種太聰明人的打交道。

  也對交新朋友沒興趣——朋友又不是什麽必需品。

  陳木槿輕輕點頭,又笑著問道:“要一起吃個午飯嗎?我還沒正式道謝。”

  “沒空。”周白焰拒絕的更乾脆。

  “那有機會再約。”陳木槿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

  大寶弟弟看樣子是鐵了心,想與世隔絕呢。

  陳木槿轉身離開,迎面遇到了她的追求者,某大企業老總之子。

  “陳老師,好巧,你今天穿著真漂亮!不對,你每天都漂亮!”追求者眼冒愛心。

  “哪有,王先生說的太誇張了。”陳木槿掩唇笑。

  追求者:“陳老師,我上次送你的禮物你收到了吧,喜歡嗎?”

  陳木槿:“很喜歡,非常漂亮,只是價格太昂貴了……”

  追求者:“價格算什麽,只要你喜歡,花再多的錢我都願意,中午一起吃個飯怎麽樣?你都拒絕我好幾次了。”

  陳木槿:“王先生邀請,我哪裡敢不去,之前是實在脫不開身。”

  兩人肩並肩,漸行漸遠。

  周白焰不聞不問,接著看大門。

  夕陽西下,到了晚上,無所事事的周白焰登陸手機玩遊戲打發時間。

  遊戲更新的新版本,帶來了新賽季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改變。

  比如他擅長的射手位,就因為上個版本表現的比較亮眼,慘遭策劃削弱,傷害低的同時血量也低,射手們的生存壓力更大了。

  大到周白焰拿了個開門紅,七連敗。

  隊友還不適應版本,有點亂玩。

  亂玩也就算了,一個打野還把黑鍋甩在他身上,數落他操作稀爛,害自己輸了遊戲掉了段位。

  像這種隊友相互怪罪的情況,周白焰見的多了,沒有理會。

  哪知道這個打野也是玩射手位的,還是個小有名氣的主播,主播直播間的粉絲們護犢子心切,立馬在遊戲裡對周白焰進行的加好友騷擾和私聊謾罵,嚴重干擾到周白焰玩遊戲。

  這下周白焰想無視都難了。

  他隨手回了最新一人的私聊:“有病?”

  對方親切問候了周白焰的全家,說了“不會玩射手就別玩射手”“佔了我們主播的位置還拖後腿”“回家養豬去吧”等等言論。

  周白焰這才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他想起那個打野的操作,冷笑:“如果排位他在我對面,我會殺的他出不了基地門。”

  這話通過粉絲,傳到了小主播的耳朵裡。

  小主播也氣到了:“就他?你們問他配鑰匙嗎,配幾把,真要是排到對面,我把他頭打爛!”

  然後節目效果就來了。

  新的對局裡,兩人真排到一起。

  直播間觀眾驚呆了,瘋狂刷禮物鼓勵主播打臉“你特麽才叫大寶”,主播也鬥志滿滿。

  更有趣的是,主播遇到的打野隊友,是某職業選手的小號,這位職業選手恰好也在直播。

  小主播哈哈大笑:“這把穩了啊兄弟們,這我拿腳打都能贏啊。”

  另一邊,比起意外自己真的排到了這個小主播,周白焰更驚訝己方打野隊友的昵稱:

  灼熱青蓮。

  是陳木槿。

  他竟然隨機匹配遇到陳木槿了……

  周白焰暗自琢磨:陳木槿打野是不錯,但他白天那麽拒絕陳木槿,不給陳木槿面子,陳木槿恐怕一次下路都不會來了。

  沒有打野的幫助,他的生存壓力只會更大。

  算了,排都排到了,也只能認了。

  遊戲開始。

  “灼熱青蓮”和“你特麽才叫大寶”各奔東西。

  遊戲十分種,陳木槿如周白焰預料的那般,一次下路也沒來。

  對方打野卻有意照顧下路,抓了周白焰好幾次。

  雖然周白焰憑借過硬的操作,躲過幾次危機,架不住技能有冷卻時間,還是死了一回。

  拿了周白焰人頭的小主播在公屏打字:“?”

  一個極具嘲諷的問號。

  周白焰沒理。

  遊戲繼續。

  由於對方經濟領先,又有隊友幫忙,周白焰不免接二連三的陣亡。

  對方開始互動模式:“大寶,你不是要殺的我連基地都出不了嗎?”

  又說:“求你殺爆我好嗎?”

  還說:“要不是你上把坑我,我也不會掉段,好好看我是怎麽玩射手的,學著點!”

  小主播的嘲諷裡,突然多了別人的字。

  【灼熱青蓮】:怎麽回事?

  周白焰沒吭聲。

  小主播回的勤快:“這個b上把坑我,我粉絲氣不過,說他兩句,他就揚言排到我就殺爆我,笑死,被我亂殺。”

  【灼熱青蓮】:被你亂殺,指的是你在打野的幫助下,終於人多欺負人少建立了優勢?

  主播:“你也不服?”

  主播:“不服你也來下路抓老子唄。”

  【灼熱青蓮】:滿足你。

  陳木槿改變思路,來到下路周白焰身邊,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配合周白焰,擊殺小主播。

  這裡有個細節,擊殺數本來應該記在陳木槿頭上,但關鍵時刻陳木槿停手了,擊殺數讓給了發育不良的周白焰。

  周白焰輕輕皺眉,不太理解陳木槿的意思,但補了一下經濟總歸是好事。

  他以為陳木槿抓完人就會走,哪知道陳木槿蹲在草裡,一動不動。

  硬是等到小主播復活上線,又抓死小主播一次。

  人頭經濟依然讓給了周白焰。

  至此,周白焰和小主播的裝備傷害持平。

  許是看到陳木槿一直在下路,對面那個職業打野也來了下路,想打斷一下兩人的發育。

  下路團戰爆發。

  比操作,陳木槿當然比不過那個職業打野,遜色一些。

  但射手這邊,周白焰是遠比小主播厲害的。

  陳木槿死後,他一番極致走位躲技能,成功活到了最後,贏下團戰,對面血虧。

  節奏逐漸來到周白焰手上,拿到優勢的他,配合陳木槿的“保駕護航”,加上隊友聽指揮,贏下比賽理所應當。

  遊戲結束前,周白焰堵在對方基地門口,只要小主播敢出門靠近他,他就真能拿下小主播的人頭。

  最終,對面只能躲在基地裡,眼睜睜看著“失敗”的字樣出現在屏幕中央。

  小主播的直播間,一陣平靜。

  職業打野的直播間裡,選手很無奈:“沒辦法啊兄弟們,我們射手真不行,我都那麽幫他了,他都站不起來,太廢物了啊。

  而且還嘲諷別人,讓別人抓他……說實話,那個大寶真的不錯,操作和意識有職業選手的水平,我們射手……一般般吧只能說。”

  有職業選手蓋棺定論,小主播和他的粉絲,都淪為了眾人的笑柄。

  保安宿舍。

  心情舒爽的周白焰給“灼熱青蓮”發私聊:“謝了。”

  要不是陳木槿幫他,這局什麽情況還不好說。

  【灼熱青蓮】:不客氣。

  【灼熱青蓮】:你要是早點告訴我你和那個主播有過節,我一開始就去下路幫你了。

  【灼熱青蓮】:本來還想著版本更新,射手削弱了,多圍繞其他路打一下試試呢。

  看著這條回復,周白焰心情有點複雜。

  他還以為陳木槿會故意不幫他,結果只是想試試別的打法,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灼熱青蓮】:要雙排嗎,時間還早,我打算再開幾局。

  這次周白焰很果斷的回復:“行。”

  沒有一位射手,能拒絕總是保護自己信任自己的打野……尤其是在六連跪並被人嘲諷之後!-
  再一次組隊的周白焰和陳木槿,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也輸過幾場對局,但沒憋屈過。

  睡覺前,周白焰問了一個好奇整晚上的問題:“你不生氣麽?”

  他自認今天沒給陳木槿什麽好臉色,或者說一直也沒給太好的臉色。

  陳木槿看到別人嘲諷他,卻直接過來幫忙。

  【灼熱青蓮】:很生氣!非常生氣!!超級生氣!!!

  越來越多的感歎號,似乎彰顯了主人越來越憤怒的心情。

  【你特麽才叫大寶】:?

  這麽生氣還來幫他,他不理解。

  【灼熱青蓮】:不過你要是把我當朋友的話,我就不生氣了,以後還幫你抓人保你發育,怎麽樣,很劃算吧?

  【你特麽才叫大寶】:……

  【灼熱青蓮】:所以你的答案是?

  周白焰想了片刻,回復:“行吧。”

  即便是懶得與人交際發展的他,也不得不承認陳木槿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一個各方各面,不論是學識,性格,還是遊戲,都值得交的朋友。

  【灼熱青蓮】:好的,周大寶,我去睡覺了,晚安。

  【你特麽才叫大寶】:周白焰。

  【灼熱青蓮】:什麽?
  【你特麽才叫大寶】:新名字。

  陳木槿停頓片刻,回答:“好聽。”

  然後便下線。

  保安宿舍。

  周白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眸光在夜色中閃爍。

  新朋友……

  這算是,往正常人的生活,更靠近了一步嗎?
-
  確定了朋友關系,陳木槿和周白焰的接觸也多了起來。

  兩人加了聯系方式。

  陳木槿路過奶茶店,會給周白焰帶杯奶茶或甜品。

  周白焰尋思光佔別人便宜也不好,也會學著陳木槿,順路給她帶些東西。

  得了空,兩人還會坐在一起開黑打遊戲。

  盡管更多的時候,兩人各有各的工作,但兩人明顯增多的共處頻率,還是引來了校內眾人的好奇。

  校內論壇裡,就有一個帖子八卦兩人的關系。

  “咱們的東海一枝花,不會真的看上了周大寶吧?”

  “正常,他可是救了陳老師的命呢,擱我我也以身相許。”

  “我感覺不一定是戀人關系,沒準是朋友關系。”

  “樓上+1,我也感覺像朋友,因為陳老師的追求者並沒有變少。”

  “如果名花有主了,那幫富二代官二代不可能還扎堆往老師面前湊,禮物也送的更勤了。”

  是的。

  陳木槿的人氣更高了。

  因為邪教徒縱火一事,她舍身保護學生的行為,受到了廣泛的讚美,還被官媒點名表揚。

  這就讓愛慕她的人,更加愛慕她,追她的力度也隨之加大。

  這不,一周還沒結束,送給陳木槿的禮物,已經堆滿了保安亭。

  陳木槿自己,也在梧桐樹下應付手捧玫瑰的追求者劉權柄。

  好一番交談,才把這尊大佛送走。

  保安亭裡的周白焰,親眼見證了整個流程。

  這是陳木槿今天送走的第二位追求者。

  原本陳木槿是來找他聊天打遊戲的。

  “呼,總算消停一會兒了。”陳木槿臉色微微疲倦的走近保安亭。

  周白焰語氣平靜:“少釣點魚就不會這麽辛苦了。”

  “釣魚?”陳木槿聲音微微上揚。

  周白焰聳肩,看著滿屋子的快遞:“難道不是嗎?正常情況下,態度堅定的拒絕就好了。”

  認識陳木槿這麽久,陳木槿身邊永遠有追求者,她總是淺笑嫣嫣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間。

  這種情況,一般被人稱之為海王釣魚。

  “哪能這麽簡單啊。”陳木槿皺了下鼻子,難得露出苦惱的神情:
  “你要是我,你就不會說出這句話。”

  “為什麽?”

  陳木槿抿了一下唇瓣:“不是每一個人被拒絕了,都會死心,如果不死心的人身份背景不一般,那就是麻煩。”

  周白焰嗓音微寒:“他們威脅你?”

  “算不上威脅,只是,有太多身不由己。”陳木槿臉上沒了笑意,她看著遠處的風景,聲音很低:

  “劉權柄心胸狹隘,父母是東海大學的校董,最好面子,我要是翻臉,下場可想而知。

  王家少爺,爺爺是教育局領導,東海大學有一份申請,需要教育局審批,校長雖沒直言,卻旁敲側擊讓我先別得罪人,以免節外生枝,導致審批不順。

  還有那個姓張的……算了,那幫有權有勢的家夥,也就只能拿捏一下我們這種無權無勢的普通人了。”

  如果無權無勢的男人,會因某件事被人欺壓。

  那無權無勢的女人遇到這件事,只會受到更過分的欺壓。

  倘若這女人不僅無權無勢,還有一張不錯的臉蛋和身材,那需要面臨什麽,就更不言而喻了。

  想要明哲保身,也是件辛苦事呢。

  周白焰沉默不語。

  他確實忽略了女性……尤其是無權無勢無背景的漂亮女性,在職場上面露的壓力。

  “抱歉。”他剛才說陳木槿在釣魚什麽的,有些難聽和傷人。

  “沒事。”陳木槿彎眉輕笑,一掃之前的陰霾:

  “大寶弟弟能有什麽壞心思呢?只是說話直罷了。”

  周白焰翻了個白眼。

  陳木槿:“先別翻白眼了,幫我把快遞拿回去吧。”

  “嗯。”周白焰和陳木槿一起把快遞送到老師公寓裡。

  他看著原先放快遞的房間空了不少,便問:“之前的禮物呢?”

  “賣了,錢也捐了。”陳木槿吭哧吭哧,抱著箱子進屋,氣喘籲籲:“算是借花獻佛吧,我留著也沒用。”

  周白焰看著陳木槿的背景,腳步停頓。

  “怎麽了?”陳木槿放下箱子,轉身問他。

  “沒什麽。”周白焰垂下眼簾,總感覺這個女人的背影,稍稍有些刺眼了。

  兩人一前一後,搬快遞箱子。

  大約是運輸途中受到了擠壓,一張卡片,從陳木槿懷中箱子飛出來。

  卡片太輕,陳木槿沒注意,頭也不回往前走。

  周白焰也沒在意,隻當是商家“好評返現優惠券或者賀卡”之類的東西,誰知這一掃,看到了一行詭異的,用中性筆寫出來的字:
  “小花,24號沒能成功燒死你,真是太可惜了。”

  周白焰變了眼神。

  24號,是邪教徒進東海大學搞自焚的日子。

  但小花……是誰?
  周白焰撿起詭異卡片,出聲道:“你小名叫小花麽?”

  前面的陳木槿轉過身來,語氣驚訝:“你怎麽知道?”

  周白焰把卡片遞給陳木槿。

  看到卡片上的內容,陳木槿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周白焰擰眉推測:“你和那個邪教,有過節麽,針對東海大學的自焚,其實針對的是你?”

  從她並不意外的反應來看,寄卡片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是誰的惡作劇吧,我偶爾也會收到黑粉的詛咒之類的,都習慣了。對了,今晚要一起打遊戲嗎?我晚上沒約。”陳木槿岔開話題。

  “可以。”周白焰順著台階下來。

  這一晚,周白焰和陳木槿的遊戲並不順利。

  周白焰可以明顯感覺到陳木槿不在狀態。

  下了遊戲後,周白焰盯著天花板,回想那張卡片和陳木槿的反應。

  能知道陳木槿小名叫什麽,說明和陳木槿關系不一般。

  關系不一般,又遺憾陳木槿沒死。

  陳木槿一邊說是惡作劇習慣了,一邊又明顯狀態不對。

  這中間的疑點太多了。

  周白焰在床上翻了個身。

  他不知道陳木槿以前發生過什麽。

  現在無非就兩種情況。

  一,陳木槿和邪教無關。

  二,陳木槿和邪教有關。

  如果只是惡作劇或者別的,陳木槿不說,他也管不到幫不了。

  但如果和邪教有關,那陳木槿就危險了。

  因為警方直到今天,也沒有抓到邪教的老窩。

  邪教卷土重來,再次針對陳木槿,只是時間問題。

  周白焰起身穿衣下床。

  “大晚上的,你要出去啊?”下鋪快要睡著的李叔詢問。

  “嗯,臨時有點事。”周白焰點頭。

  “行,早點回來。”李叔叮囑。

  “好。”
-
  周白焰去了網吧包廂,調查邪教的蛛絲馬跡與地點。

  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陳木槿和邪教有關,受邪教迫害,那他就為朋友乾掉邪教,一了百了。

  如果沒關,那就當為民除害了。

  時間慢慢過去。

  天亮時分,周白焰總算確定了邪教的窩點,和邪教頭子的身份。

  接下來就是怎麽解決邪教。

  按照以前,他大概會單槍匹馬,用物理手段超度他們,簡單直接。

  但他現在身上連把槍都沒有……還是老老實實報警吧,用正常人的方式,正好不遠處就有警察局。

  周白焰起身前往警察局。

  大清早,路上行人寥寥,警察局亦然。

  他走進去,迎面遇上了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來過東海大學的刑警隊長。

  “怎麽是你,有事嗎?”隊長也沒想到自己會遇到拽弟。

  “臨海區三馬路年華小區第七單元08地下室,是邪教組織的老窩。”周白焰不廢話。

  隊長楞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他們的人查了好久。

  “用電腦查的。”周白焰很老實。

  隊長盯了周白焰的臉半天,試圖看出某些別的情緒,怎麽看都看不出來後,他放棄了:

  “你先填一下報案登記表,我去抓人。”

  突襲抓人進行中,周白焰填了表,返回東海大學。

  今天值夜班,白天無事,正好補覺。

  一覺醒來,是下午四點。

  手機上面推送的新聞,是“根據熱心市民的舉報,我市成功搗毀邪教窩點,抓捕全部嫌疑人”的字眼。

  “好啊,多虧了這個熱心市民的舉報,不然還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李叔拍手叫好。

  “嗯。”周白焰淡淡應了一句。

  洗漱完,吃過飯,五點,到了上班的時候。

  周白焰起身去保安亭。

  陳木槿在必經路上站著等人。

  時值夏日,陳木槿穿著白色V領上衣,下搭茶色長裙,看上去很複古。

  “你怎麽在這?”他隨口一問。

  “等你啊。”陳木槿的聲音異常溫柔。

  “有事?”他揚眉。

  “來感謝大英雄提供線索,幫我市清除邪教。”陳木槿唇角上揚。

  周白焰一愣。

  陳木槿怎麽知道那個熱心市民是他?

  按理來說,警方不會對外公布刑事案件提供線索的人的身份,因為這可能會引起殘留黨羽的報復,有生命危險。

  似是知道周白焰在想什麽,陳木槿收斂笑意,低咳一聲:
  “你遇到的那個刑警隊長,是我恩師的兒子,他向我打聽你的信息,覺得你身手厲害,抓人也有一手,想拉你進大隊。”

  “沒什麽興趣。”周白焰扯了扯嘴角。

  他可做不了為人民服務的正義天使。

  “嗯。”陳木槿點頭。

  兩人沉默起來。

  須臾,陳木槿開口打破沉默,語氣篤定:“你是,為我去查案的吧?”

  恩師的兒子說了,他看周白焰眼下有青色,瞳孔有血絲,是熬了一夜才有的情況。

  正好昨晚周白焰看到卡片,猜測了她和邪教的關系。

  周白焰點頭承認:“朋友有危險,我不會坐視不理。”

  他沒多少交朋友的經驗。

  但排除危險什麽的,他在行。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陳木槿彎了眼睛。

  “像什麽?”周白焰皺眉。

  “像刺蝟。”陳木槿說:“以前只會扎人,現在終於露出了柔軟的肚皮。”

  “……無聊。”

  周白焰吐出兩個字,繞過陳木槿,朝保安亭的方向走去。

  “刺蝟又開始扎人了呢。”陳木槿站在原地,嗓音含笑:
  “我很高興自己能擁有一隻又可愛又厲害又獨一無二的‘刺蝟’朋友,也會視這隻‘刺蝟’為很重要的朋友,還有,謝謝你。”

  周白焰隨便擺了兩下手,表示自己聽到了。

  陳木槿微微一笑,轉身朝教學樓走去。
-
  或許是正式溝通了彼此的看法,陳木槿和周白焰之間的關系,無聲貼近許多。

  如果說兩人之前還是有些客套與距離的朋友,現在已經到了偶爾開玩笑也不會生氣的地步。

  他們在遊戲裡打過最強的對手,在燒烤店吃過最辣的烤肉,在節假日拉著李叔和其余朋友去過最高的景點,也一起看過夏日的最後一場煙火。

  由夏入秋,由秋至冬,春節將來,又是一年。

  東海大學本學期最後的聯歡晚會上,陳木槿穿著旗袍,盤著頭髮,抱著琵琶彈唱了一曲《金陵春》,引來全場轟動。

  周白焰在台下負責維護場內治安。

  陳木槿唱罷,視線掃到周白焰身上。

  周白焰恰好也在看她,兩人相視一笑,又移開視線。

  在看不見的地方,有些東西似乎在慢慢改變,又似乎什麽也沒變。

  開過年,師生職工陸陸續續返校。

  陳木槿也和周白焰打了個招呼,吃了頓飯。

  日子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眨眼又是數月。

  這日。

  正要去上課的陳木槿,被同辦公室的數學系女老師神秘兮兮的喊住:
  “誒,等會兒。”

  “趙老師有事嗎?”陳木槿笑容溫暖和善。

  “木槿,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上周保安那小子了?”趙老師一臉姨母笑。

  “啊?”陳木槿有些意外。

  “啊什麽呀?我們又不是瞎子,你倆明顯有戲好嗎!除了你,我沒看周保安對別的異性和和氣氣。”趙老師胳膊肘捅了一下陳木槿:

  “快老實交代!”

  “我們真的只是朋友!”陳木槿哭笑不得。

  趙老師:“不是吧,你們那種相處模式,就是兩塊石頭,也處出感情了好嗎?別害羞嘛,說給我聽聽,我又不告訴別人。”

  陳木槿歪頭:“我們的相處模式,很獨特嗎?”

  “這還不獨特嗎?冷淡如他,隻對你耐心溫柔;溫柔如你,隻對他流露溫柔以外的神情,而且你照照鏡子,你看你一提起他,眼裡的柔情都要溢出來了!”

  陳木槿的笑容慢慢僵住。

  “雖然別人不看好你倆,覺得周保安窮,但我可不這麽覺得,周保安人挺好的,長得不醜,也有潛力,你嫁給他,肯定會幸福的。”

  陳木槿認真的想了一下,在趙老師期待的目光下,恢復挑不出差錯的禮貌笑容:
  “趙老師,我們真的只是朋友。”

  趙老師愣住了,嘟囔著奇怪離開。

  陳木槿站在原地,目光輕閃。

  嫁人嗎……

  真是個美好的詞。
-
  下了課,陳木槿走在校園裡,發現往來學生嘴裡聊的都是一件事:

  業績cp大婚!

  國民偶像葉無雙,即將和夏國首富季深大婚!
  關於這對佳人,陳木槿也有所耳聞,說是神仙眷侶神仙愛情,一點也不為過。

  她走向保安亭——她和周白焰約了晚上一起吃飯。

  可到了保安亭,看不到周白焰的身影,反倒是李叔在頂班。

  李叔還撓著後腦杓,一臉不解的樣子。

  “李叔,白焰呢?”陳木槿詢問。

  “我也不知道啊。”李叔搖頭:“我就說了葉無雙要和季深結婚的新聞,他就站起來發呆,然後渾渾噩噩的出去了,喊他他也不停。”

  陳木槿蹙眉,沒發現業績cp大婚,和周白焰之間有什麽關聯。

  “陳老師,你幫我出去找找他成嗎?我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有點擔心。”李叔得站崗,不能離開。

  “嗯。”陳木槿點頭,出去尋找周白焰。

  她先是給周白焰打電話,鈴聲響了很久,被人掛掉,沒接。

  她再打一遍,提示對方手機已關機。

  這意味著對方根本不想應付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消息。

  “這家夥……”陳木槿心急如焚,她攔了一輛出租車,跑遍她覺得周白焰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最終,在一家酒吧的角落,找到爛醉如泥的周白焰。

  “周白焰?”她快步走過去。

  周白焰沒理她,仰頭又往嘴裡倒了一杯烈酒。

  “周白焰,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可以告訴我嗎?”她搶走周白焰的杯子,語氣擔憂。

  周白焰仍是沒理,沒了杯子,他就對瓶猛灌。

  “周白焰!!”陳木槿很心疼,把酒瓶也搶走了:
  “有什麽難過的地方,你可以說給我聽,別一直喝酒了,喝酒傷身!”

  “你懂什麽?!”

  周白焰猛的撐著桌子站起來,低吼一聲,一張俊臉已經被酒精染成通紅,他惡狠狠的瞪著陳木槿,語氣陌生冰冷:

  “別在我面前擺弄你知心姐姐的姿態!”

  像陳木槿這種家庭美滿的人,怎麽會懂葉無雙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麽!
  陳木槿沒見過這樣的周白焰,她怔愣了片刻,解釋說:“我只是想——”

  “我不需要!滾!!”周白焰赤著眼睛打斷陳木槿的話,又從陳木槿手裡粗魯蠻橫的奪回酒瓶。

  哢。

  過程中,陳木槿的指甲斷了,連著撕開一片指尖肉。

  刺痛和血液一起流了出來。

  她無心顧及,只是著急周白焰到底經歷了什麽。

  可不論她怎麽詢問,從什麽角度詢問,用什麽話術,周白焰都不為所動,只顧喝酒。

  最後的最後,陳木槿輕聲問道:“你喜歡葉無雙,是嗎?”

  起初,她根本沒把周白焰和大名鼎鼎的葉無雙聯系到一起去。

  但就像那句老話:排除一切不可能,所剩下的既是真相。

  話音落地,周白焰的身體猛地一僵。

  “竟然……真的和她有關……”陳木槿難以置信。

  周白焰不是對著偶像的照片,就會單相思的人。

  所以,他認識那位天才少女葉無雙,和葉無雙有不深的交際,還暗戀葉無雙。

  也對,村裡出來的保安,怎麽可能身手這麽好,還用一晚上就找到邪教組織的窩點。

  這下什麽都解釋的通了。

  找到問題的答案,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但她,為什麽卻很難過呢?

  是因為她確實如找老師所說,已經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喜歡上了周白焰嗎?

  她也不想這樣啊。

  陳木槿眼前逐一閃過往日相處的種種畫面。

  有打遊戲逆風局翻盤兩人一起笑的,有被烤肉辣到不停咳嗽的,有飯後一起散步的,有夜空下一起看煙花的。

  果然,人還是不能太貪心。

  陳木槿低頭自嘲一笑,然後仰頭深呼吸,調整好情緒,語氣溫和:

  “葉小姐……馬上就要結婚了,我知道你很難過,嗯,知心姐姐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了。”

  “那我就陪你一起喝吧,她……應該也不希望你這麽難過買醉,其實這世界上優秀的女孩子還有很多……她們都會有過人之處。”

  “過人之處……”

  男人低頭嗤笑一聲,慢慢抬起頭,露出輕蔑的醉顏:“誰能和她相比,你嗎?”

  陳木槿愣住。

  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她看了眼自顧自喝酒的周白焰,給李叔打了個電話。

  李叔很快接通,語氣焦急:“怎麽樣,找到大寶了嗎?”

  “找到了,他在酒吧……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嗯……嗯……行,你先睡吧,等他喝夠了我送他回去。”

  她掛了電話,守著周白焰,看他埋頭喝酒。

  從傍晚到深夜,從深夜到午夜。

  從喝了吐,到吐了喝。

  午夜三點,周白焰終於撐不住,醉暈過去。

  她起身,出小費委托服務員和她一起把周白焰扶進出租車裡,又出小費委托司機大哥和她一起把周白焰送到保安公寓門口。

  李叔開門,接過不省人事的周白焰,一個勁對陳木槿點頭道謝,又數落周白焰莫名其妙。

  “沒事。”陳木槿離開了。

  李叔關上門。

  過了一段時間,敲門聲響起。

  “誰啊?”李叔納悶。

  “是我。”陳木槿再次出現在門口,手裡提著剛買的醒酒藥、布洛芬、牛奶、蜂蜜水。

  李叔震驚了:“這……”

  陳木槿說:“他喝了太多,醒來估計會難受,頭疼的話讓他吃點布洛芬止痛,牛奶可以適當保護胃黏膜,蜂蜜水能減輕他血液裡的酒精。”

  “陳老師,你真的太貼心了,這我……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了。”李叔接過藥。

  “沒事,朋友之間應該的。”陳木槿彎了眉眼,沒有介意。

  李叔突然注意到陳木槿的手指,被繃帶包扎了一圈,忙問:“這是怎麽回事?”

  陳木槿低頭看手:“剛剛不小心刮到硬物上了,小傷,我回去睡覺了。”。

  “好好,你趕緊去睡覺,這都快五點了,哎,都怪大寶,等他醒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他!瞧把陳老師麻煩成什麽樣子了。”

  “不麻煩,我明天上午沒課,現在睡來得及,您也快睡吧,我先走了。”

  “好,慢走。”李叔點頭。
-
  下午四點。

  周白焰悠悠轉醒。

  宿醉帶來的頭疼,讓他眉頭緊皺,痛苦極了。

  “醒了?頭疼是吧,給,止疼的布洛芬。”李叔遞上藥和溫水。

  周白焰支起身子,吃了藥,喝了溫水,人也好受不少。

  “再喝點牛奶和蜂蜜水,一個保護你的胃,一個減輕你血液裡的酒精。”李叔又把剩下兩樣東西放在周白焰面前。

  周白焰嘶啞著嗓子,眼神感激:“謝謝李叔。”

  “謝我幹什麽?謝陳老師去啊,人是她找到的,也是她送回來的,送你回來後,還又出去跑了一趟腿,給你買了這那的東西。”李叔斥責:
  “你昨天怎麽回事,我隨便說了點新聞,你就跟受了刺激似的,害陳老師跟你一起遭罪,你是醉了什麽都不管,她可是凌晨五點才睡覺!”

  “陳木槿?”

  刹那間,昨夜的所有回憶,都湧現在周白焰腦海。

  掛斷的電話,搶走的酒瓶,嘲諷的話語,有關葉無雙的討論,最後不屑的言論……嘶,周白焰倒抽涼氣。

  他都幹了什麽混帳事啊!
  即便如此,陳木槿也照顧了他整晚,送他回來,還買了藥和這些喝的,陳木槿真是……

  周白焰更加自責了。

  他翻身下床。

  “你幹嘛?你不再躺躺嗎,我都幫你請假了。”李叔攔住。

  “我去道歉。”周白焰聲音虛弱,匆匆洗漱完,便去往教學樓。

  他記得陳木槿今天下午有課。

  果不其然,他在教學樓看到了剛下課的陳木槿。

  她穿著酒紅色的風衣,比往日的溫暖,多了一份豔麗,扎著丸子頭,看上去幾乎和學校裡的女學生無異。

  旁邊還有學生與她探討歷史課題,她一邊聽,一邊點頭,臉上溫和親近的笑容,是她不變的標簽。

  陳木槿和學生談罷,眼角余光看到周白焰,眉眼一彎,主動走過去:“醒了?怎麽樣,難受嗎?”

  “我沒事。”周白焰搖頭,停頓片刻,歉意道:“對不起,我昨天說的話很過分。”

  陳木槿有點詫異:“你竟然還記得昨晚的事?我以為喝醉的人會不記得。”

  周白焰噎住。

  記得或者不記得是重點嗎?

  他的視線落在陳木槿抱著書的,纏了一圈繃帶的手指上,眼神一沉。

  他弄傷的。

  他真是混蛋。

  “對不起。”周白焰再次誠懇道歉。

  陳木槿歎息一聲:“沒事,你不用道歉,酒後吐真言嘛,我還要謝謝你對我說了真話,讓我知道了在你心裡,我原來只是一個……”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當時喝多了,心情不好,大腦思維不正常……”

  周白焰低頭絞盡腦汁,想找到正確的詞,表述他的真實看法,結果頭昏的要命。

  “噗。”

  周白焰抬頭,發現陳木槿在偷笑。

  “我就開個玩笑,看把你嚇得。”陳木槿嗓音溫柔:

  “我知道你把我當成很重要的朋友,也知道情緒上來的時候,很容易衝動,更何況你當時還喝了酒。

  你也不要擔心我會生氣,我要是真生氣,你昨晚就睡大街上了。”

  周白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快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記得請我吃頓好的,我昨晚可是很辛苦的照顧你了呢。”陳木槿眨眨眼。

  “嗯。”周白焰心情舒緩的轉身離去。

  還好陳木槿性子溫柔包容,不然,這誤會怕是不好解除了。

  他也會為自己惡語誤傷朋友的事感到坐立不安。

  陳木槿站在原地,看了兩秒周白焰的背影,隨後把目光放向更遠的天空。

  “保持這樣就很好。”

  因為她從未想過更進一步。
-
  日子恢復平靜。

  但周白焰和陳木槿,卻沒能回復之前的相處模式。

  因為陳木槿忙起來了。

  校長讓她帶著學生備戰國際大學奧林匹克歷史競賽,導致她和周白焰的見面、溝通都變少。

  連著好幾天不聯系也是常態。

  和忙碌的陳木槿相比,周白焰閑到長草,十分無聊。

  總感覺缺了點什麽。

  “無聊就在學校多認識幾個新朋友啊。”夜晚,李叔如是說。

  在經歷這麽多事後,他已經放棄撮合周白焰和陳木槿了。

  他倆要是能產生火花,早就出來了,等不到現在。

  “沒興趣。”周白焰興趣缺缺。

  朋友不是必需品。

  像陳木槿這樣的朋友,有一個就夠了。

  “那我們聊點別的。”李叔摸下巴:“大寶,你打算以後給自己找個什麽樣的媳婦?”

  這是陶家芳托他問的。

  “一定要找嗎?”周白焰皺眉。

  年少時期,葉無雙是他唯一的心事。

  葉無雙心有所屬後,他就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肯定要找的啊。”李叔很吃驚:“你不會要打一輩子光棍吧?那你爸你媽能著急死,他們以後還想抱孫子呢。”

  周白焰不希望父母不高興,但他確實……

  “沒想過要找什麽樣的。”

  “現在想一想!”老李催促:“比如你希望她做飯好吃,白白瘦瘦,孝順老人?”

  周白焰應聲想了想,見鬼的是,他腦子裡浮現出來的人選竟然是陳木槿。

  “怎麽樣,想好了嗎?”老李追問。

  “沒有,我睡覺了。”

  周白焰翻了個身,假裝睡覺。

  心裡,卻一時片刻難以平靜。

  他腦子裡會出現陳木槿,是因為陳木槿漂亮溫柔,體貼包容還聰明,很符合大眾對於理想妻子的看法吧。
-
  一個月後,陳木槿從國外歸來,帶著學生拿了很不錯的二等獎。

  她總算清閑下來。

  閑下來的第一時間,就和周白焰去附近的本地餐館搓了一頓。

  吃飽喝足後,她發自內心的感慨:“回國真好,國外的炸雞薯條披薩我真的吃夠了。”

  “當地沒有提供中餐嗎?”周白焰挑了挑眉。

  “提供了,但是很難吃,不是正宗中餐。”一想起那個味道,陳木槿的表情就一言難盡。

  兩人離開餐館,沿著河岸散步閑聊,晚風徐徐,吹得人十分舒服。

  “遊戲明晚賽季更新,要組隊衝分麽?”周白焰雙手插兜。

  “過幾天吧。”陳木槿搖搖頭:“回國前,有個好友聯系我,約我開黑,說很久沒有一起玩了,讓我陪他玩一下。”

  “行。”周白焰點頭。

  第二天晚上。

  周白焰登陸遊戲,好友“灼熱青蓮”已在組隊開黑中。

  他掃了一眼,單人匹配對局。

  遊戲有輸有贏,體驗不錯。

  到了該下遊戲的時候,他點開陳木槿的戰績查詢,想看看她戰況如何。

  她也有輸有贏。

  和她一起開黑的隊友,也是玩射手的玩家。

  從該玩家的擊殺數據來看,也是個操作很不錯的高手。

  周白焰眸光微閃,心裡出現莫名的煩躁。

  好像自己的專屬物品,被別人搶了一樣。

  別人表現出來的還不比他弱。

  “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

  周白焰抓了抓頭髮,合眼入眠。

  陳木槿脾氣好,朋友多正常。

  他只是其中一個。
-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陳木槿都在陪好友打遊戲。

  周白焰的心情,不受控制的越來越不爽。

  刺蝟身上的刺,都要炸開飛出去了。

  陳木槿給他帶奶茶的時候,見他這副模樣,有些意外:“誰惹我們家大寶弟弟了嗎,怎麽這個表情?”

  周白焰太陽穴一跳,臉更臭了。

  陳木槿笑出聲:“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周白焰鬼使神差的開口:“陪我玩。”

  “嗯?”陳木槿沒聽清。

  周白焰乾脆破罐破摔:“我昨天打遊戲被打野罵了,輸了遊戲還掉了分段。”

  “這……現在的版本射手單排上分確實很難。”陳木槿表示安慰。

  “陪我玩。”周白焰直直盯著陳木槿。

  “好吧,我跟好友說一聲先不陪他了。”陳木槿拿出手機,聯系好友說明情況。

  周白焰心情大好。

  他低頭去拿奶茶,下一秒,頭上多了一隻手。

  陳木槿一邊揉他的腦袋,一邊笑眯眯:“就像揉刺蝟柔軟的小肚皮一樣。”

  周白焰渾身僵硬,頭頂的溫度和觸感,讓他臉上發熱,很不適應偏頭躲開。

  “哎呀,還不給摸呢。”陳木槿笑聲清脆。

  周白焰不做聲,喝奶茶。

  甜味在舌尖蔓延。

  心裡也蔓延出一個衝動的想法。

  他想成為陳木槿眾多朋友裡的唯一。

  特殊的唯一。

  因為她太好了。

  宛如天上的太陽,總是散發溫暖的光輝,包容著任性的黑暗與唐突的寒冰。

  他想。

  一直待在太陽身邊。

  ……

  喝完奶茶,周白焰負責把保安亭裡的快遞,送往陳木槿的公寓。

  一箱一箱的快遞,讓周白焰想起之前看到過的詭異卡片,他問:
  “最近有沒有收到過別的邪教卡片?”

  “別人都被你送進監獄了,怎麽給我寄卡片,當然沒有啦。”陳木槿彎眉一笑。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有事聯系我。”周白焰點頭。

  “嗯。”

  周白焰走後,陳木槿一人清點快遞。

  途中,她拿起一盒小快遞,快遞拆開,是一件女童公主裙,和一張卡片。

  卡片上的中性筆,寫著:

  “他回來了,我和他都很想你,我們會去見你的,小花。”

  陳木槿捏緊卡片,骨節發白,看著嶄新的公主裙,呼吸也變重。

  片刻後,她松開卡片,吐出一口濁氣。
-
  傍晚。

  陳木槿在校外應付追求者劉權柄。

  “陳木槿,我追你也有一年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渾身酒氣的公子哥眼神急切。

  陳木槿壓下心中的厭煩,禮貌微笑:“劉公子,我記得我說過,我無心戀愛,隻想好好教書。”

  “以前我還信這句話,但你現在跟那個保安走的有多近,別以為我不知道!”劉權柄漲紅了臉。

  圈子裡的人都在背地裡嘲諷他堂堂校董之子,連學校裡的保安都比不過!
  “我和他是正常朋友關系,你不要亂想,我還有事,先走了。”陳木槿轉身。

  “你站住!”劉權柄一把拉住陳木槿的手腕,把嘴巴湊過去,想強吻陳木槿。

  令人作嘔的酒味來襲。

  啪。

  陳木槿扇過去一個巴掌,聲音又冷又怒:“劉公子,請自重!”

  說罷,抽出被抓住的手快步離開。

  她想快點回到東海大學,卻在必經之路上遇見一對年約六十的夫妻。

  女的短發齊肩,上面銀發與黑發交錯,穿著樸素的衣物,臉也和善。

  男的寸頭平整,衣著和女的一樣樸素,是很常見的老人。

  陳木槿卻猛地縮緊瞳孔,霎時如墜寒冬。

  “小花。”老奶奶扶著丈夫的胳膊,和藹笑道:

  “我給你寄了那麽多禮物快遞,你怎麽一個也不回呢,真沒禮貌。”

  她才是給陳木槿寄卡片的人。

  陳木槿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她沉著臉:“不是我不懂禮貌,是我見識少,實在不知道什麽樣的禮物,才配得上您的……不知廉恥!”

  方才還和藹的老奶奶,立馬沒了笑容,她微微低下頭,眼神凶狠盯著陳木槿:
  “不知廉恥說的是你自己吧,八歲就爬上我丈夫的床,賤皮子!”

  一些不好的記憶,隨著她的話語重新浮現在陳木槿腦海。

  陳木槿明白,此刻的辯論沒有意義,甚至還可能有危險,她需要盡快離開。

  可她剛轉身,老奶奶旁邊的男人便開口喊住她:“小花。”

  噩夢裡無比熟悉的沙啞男音,讓陳木槿臉色倏地蒼白,恐懼感直達四肢百骸,催促她趕緊逃走!

  “小花,你別怕,我沒別的意思。我兒子要娶老婆了,我在監獄這麽多年沒法賺錢,你給我二十萬吧。”男人看了眼妻子:

  “我媳婦說,你現在過的很好,還是網紅女老師,不差那點錢。”

  陳木槿的聲音忍不住提高:“你還敢找我要錢?!”

  “沒辦法,要過日子嘛。”男人不懷好意的視線鎖定陳木槿:

  “你要是不給錢,我就把我們之間的事,告訴東海大學的人……你也不希望那件事鬧得人盡皆知吧?”

  陳木槿用力捏緊掌心,呼吸越來越急促。

  “陳小花,我們不想浪費時間,給錢!不給我們現在就去找東海大學的人!”老太婆威脅。

  陳木槿站在原地。

  片刻後,她低笑一聲,表情歸於平靜。

  她微微揚起下巴,眼神自信從容:

  “去吧,只要你們想因為‘勒索罪’再次坐牢,我樂意配合。我明天還有一節公開課,恕不奉陪了。”

  語畢,陳木槿瀟灑轉身,毫不在意兩人的反應!

  “這個賤皮子!!”老太婆氣得不行。

  “算了,我們走吧,我好不容易出獄。”

  兩人攜手離開,卻發現轉角不知何時,站了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

  公子哥喊他們:“站住。”

  “你是誰,想幹什麽?”老太婆語氣不善。

  “我叫劉權柄,我爸媽是東海大學的校董。”劉權柄自報家門:

  “陳木槿這個臭娘們,我追了一年多,又是送這又是送那,她卻拒絕我,跟個小保安眉來眼去,還扇了我一巴掌。”

  男人不理解:“您的意思是?”

  “把你們之間的事告訴我,二十萬,我給,我不差那點錢。”劉權柄眼神算計。

  半小時後。

  夫妻倆拿著錢離開。

  劉權柄的表情,也變得邪惡起來。

  “我當是什麽純潔處//女,原來七歲那年,就被鄰居叔叔玩成了破鞋……哼!等你身敗名裂,我要你跪在我胯下求我!”
-
  一小時後。

  一則新聞,在營銷號的推力下,出現在互聯網上。

  “驚!東海大學網紅女老師,竟然七歲就和鄰居叔叔做那種事!”

  “論外表純潔的女老師,背地裡玩的有多花!!”

  “@東海大學,當老師更重要的是師德,而不是一張臉,一具身體!”

  “其實某網紅女老師,是靠身體上位的吧?有一張漂亮臉蛋真好呢。”

  由於陳木槿本身自帶名氣,又是“女性”,又是“老師”,這些營銷號不需要花多大資金推廣,就能獲得恐怖的瀏覽轉發量。

  東海大學校內論壇,也充斥著關於此事的談論。

  到了第二天,連老師們都得知了這件事。

  辦公室。

  正在準備教材的陳木槿,忽然發現同事都停下手,抬頭看著她,眼神或鄙夷或猜測。

  “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陳木槿疑惑的問大家。

  大家搖搖頭,不說。

  “叩叩”。

  敲門聲響起。

  一位女老師站在門口,語氣複雜:“陳老師,校長喊你去一趟辦公室。”

  陳木槿目光微閃,心裡隱約猜測到發生了什麽事。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她把書本整理好,放在一邊,最後看了眼熟悉的辦公桌,前往校長辦公室。
-
  校長辦公室。

  年邁的校長,把打印好的新聞甩給陳木槿,氣憤道:“陳老師,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網上現在全是陳木槿的醜聞。

  連東海大學都被陳木槿連累了,傳出了“陳木槿年紀輕輕就能擔任老師,是靠身體和學校領導達成了交易”之類的言論。

  陳木槿大概掃了一眼,挪開視線,拿出手機操作幾下,遞給校長:“這是警局關於此事的備案記錄。”

  看過記錄,校長臉上的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同情。

  但……

  校長轉過頭,不太忍心:“你準備和新老師交接工作吧。”

  陳木槿點頭:“劉校董那邊的意思,是嗎?”

  校長:“……嗯。”

  劉校董,劉權柄的父親。

  陳木槿得罪了劉權柄,劉權柄找到了父親向校方施壓。

  校方沒有辦法。

  這世上無可奈何,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我知道了。”陳木槿看著手機上新聞記者打來的采訪電話,選擇關機:

  “能讓我上完最後一節公開課嗎?讓我和我的學生們道個別。”
-
  輿論瘋狂發酵。

  漩渦中心的東海大學自然不得平靜。

  聽說陳木槿還要在禮堂裡上公開課,除了本校學生,還有其它學校的學生或記者來學校湊熱鬧。

  陳木槿人還沒到,禮堂明的暗的鏡頭都架好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校內。

  保安亭。

  一向不湊熱鬧,不看新聞的周白焰看著人流:“東海大學今天有什麽節日嗎,怎麽這麽熱鬧?”

  看到了新聞的李叔張張嘴,又閉上,表情無比複雜。

  “你怎麽了?”周白焰疑惑。

  “我……”李叔說不出口。

  他知道周白焰和陳木槿的關系有多好。

  “有話直說,別支支吾吾的。”周白焰皺眉。

  “哎,你自己看吧。”李叔把手機遞給周白焰。

  周白焰一開始表情不解,等他看到手機裡關於陳木槿的醜聞,眼神越來越冷,周身殺氣也越來越重。

  “假的。”他語氣篤定:“有人陷害她。”

  “我也覺得像假的。”李叔同意。

  “李叔,你幫我站下崗。”周白焰把手機遞回去。

  “你要去找陳老師?”

  “嗯。”周白焰離開保安亭。

  他要找到陳木槿,問她最近得罪了什麽人,再把這個人往死裡揍!
  可他找不到陳木槿。

  辦公室沒有,宿舍沒有,手機也打不通……出了這種“醜聞”,想要聯系她的人恐怕把電話都打爆了!

  她人去哪裡了?

  周白焰著急的四處張望。

  “周保安。”陳木槿的同事趙老師走過來,歎息一聲:“你是在找陳老師吧?”

  周白焰點頭。

  “那你去東邊那個禮堂等她吧,她說……還有一節公開課要上。”

  周白焰去了禮堂。

  禮堂內外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

  “哎呦,這不是風靡全校的周保安嗎,快讓開一條道,把人家請進來。”劉權柄一看周白焰來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命令人把路讓開。

  他想告訴周白焰:你以為你贏了老子是吧,不好意思,看看你搞上的女人是個什麽玩意兒!

  由於劉權柄是校董的兒子,大夥很聽話的把路讓開,還“貼心”的讓出一個前排座位。

  此時此刻,周白焰無心管別人說什麽,隻想知道陳木槿什麽時候來。

  等待的過程總是特別漫長。

  約莫四十分鍾,陳木槿來了。

  人群一陣騷動,萬眾矚目下,穿著潔白汙垢長裙的陳木槿,緩緩走到講台上。

  她臉上掛著標志性的親和微笑,似乎一點也沒被輿論影響。

  只是她還沒說話,台下鎂光燈就接二連三的亮起,都在抓拍。

  她故作生氣的抿了一下唇,挑眉道:“連起立老師好都不說,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

  經她提醒,不少學生站起來,喊了聲“老師好”。

  “同學們好。”陳木槿松開眉頭,展顏一笑。

  尋常的像是正常上課。

  但周白焰看到,陳木槿垂在腿邊的手握了起來。

  台上,陳木槿環顧學生一圈。

  看到周白焰,她眉眼更彎,然後移開視線,緩緩開口道:

  “這節課本來我是要講歷史的,後來想想,還是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

  “故事的主人公,叫陳小花,七歲,住在東海市複勘區的望南村。”

  “一天下午,和藹的鄰居叔叔攔住她,說她媽媽在某個地方等她。”

  “她很信任叔叔,所以和叔叔一起過去了,奇怪的是,她的媽媽並不在那裡。”

  “她剛想問叔叔媽媽呢,叔叔用一塊濕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的意識微弱起來,渾身無力,被叔叔帶進平常沒有人去的後山。”

  “叔叔撕開了她的公主裙,對她……做了一些不可饒恕的事。”

  “年幼的她,不知道叔叔為什麽這麽做,也不知道這麽做意味著什麽,她只是很疼,藥物讓她喊不出半句救命,只能不停流淚。”

  “事後,叔叔左顧右看,撿起石頭,對著她的腦袋一下一下砸下去,很用力。”

  “她暈了過去。”

  “叔叔以為她死了,將她拋屍在深林的水溝離去。”

  “路過的巡林員發現了她,她被送往醫院搶救。”

  “二十多個小時後,她活了過來,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當男警察進來問她誰是凶手的時候,她崩潰了,大喊大叫不配合,她知道警察沒錯,她只是開始恐懼男性。”

  “直到換了女警察,她才能說出凶手是鄰居,鄰居被判死緩,送進監獄。”

  “慢慢地,她康復出院,但對於經歷了這些的她而言,已經不能回到從前。”

  “當她穿過村子,她會看見叔叔嬸嬸們用異樣的目光打量她。”

  “當她回到學校,她會聽見同學們在不遠處談論她的經歷和病情。”

  “爸爸指責媽媽不稱職,媽媽數落爸爸不顧家,每天都吵架。”

  “以前總是給她烙餅吃的阿姨,日日在門口罵她,說是她害了她的丈夫入獄,她該死。”

  “承受不住這些的她跳河了。”

  “救她起來的,是一位來支教的女老師,很溫柔,很漂亮。”

  “老師在報紙上看過她的新聞,問她為什麽要哭,她可是勝利者啊。”

  “說她戰勝了罪惡,指證了凶手,杜絕了別的女孩再入凶手魔掌,她是整個村子的英雄。”

  “老師把她帶在身邊,每晚陪她入睡,給她準備精致的三餐,為她購買漂亮的衣服,教她讀書,教她寫字,教她堅強,教她自信,教她無畏,教她很多很多,還讓她重新信任男性。”

  “乾枯的根系,在老師的細心呵護下,重新成長,並比之前更加茂盛。”

  “多年後,老師纏綿病榻,臨死前,老師把她喊到床前,說最放心不下她,希望她能像木槿一樣堅韌頑強。”

  “於是,她改名陳木槿,成為了一名老師,希望能和恩師一樣,給學生帶去溫暖、學識、希望和力量。”

  “她也不負老師的期望,就算凶手的妻子定期給她寄卡片,送女童的衣物,一次次提醒她她曾經歷過什麽樣的噩夢。

  就算凶手因為獄中表現良好,從死緩到無期,從無期到減刑出獄。

  就算兩人昨天一起來到她面前,以她不給錢就把這些事抖出去讓她身敗名裂為威脅。

  她也能抬頭,挺胸,驕傲並自信的走下去。”

  說到這裡,陳木槿有所停頓。

  台下聽眾有人嗚咽,有人憤怒,有人呆愣,有人同情。

  周白焰甚至震驚的說不出話。

  他一直以為陳木槿溫柔包容的好脾性,源自於她圓滿的家庭和無憂無慮的經歷。

  從不知道,陳木槿的過去,如此殘忍!

  台上,陳木槿眉眼一彎,嗓音溫和:

  “今天我站在這裡,訴說我的故事,一是為了給東海大學一個交代,希望輿論不要抹黑這所學校的無辜領導。

  二是給我的學生們一個交代,我不希望你們會因我而遭受莫須有的抨擊,我希望你們像我一樣,不輸給風雪,不輸給雷雨,永遠懷著炙熱溫柔的心,善良而堅強的走下去。

  這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課,現在——下課。”

  學生們不明所以,女生帶著哭腔問:“最後一課是什麽意思,陳老師,你要走了嗎?”

  “不要啊……我們真的很喜歡您……”

  “留下來吧,求求您了!”

  只有劉權柄站起來,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假的!你在撒謊!你在編故事!”

  那對夫妻根本不是這麽說的!

  話音落地,周白焰雙滿布滿恐怖的戾氣,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按在地上,另一隻手揮拳砸過去,拳拳到肉!

  “啊!啊!啊!”劉權柄淒厲的慘叫。

  因為周白焰沒有絲毫手下留情。

  他是懷著殺人的心打的這幾下。

  “周白焰!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出人命了!”陳木槿吃了一驚,連忙過去抱住周白焰的胳膊。

  周白焰停了手,抬頭看陳木槿。

  “你……快走!”陳木槿心想劉權柄可不是好惹的,得趕緊拉著周白焰跑!

  她拽著周白焰,跑出了禮堂,來到無人的花園一角。

  然後把周白焰摁在台階上,拿出手帕包扎他因為用力揍人而受傷的手。

  她一邊心疼包扎,一邊詢問:“怎麽樣,疼不疼?”

  周白焰沒說話,仔細凝視她。

  陳木槿以為周白焰生氣自己騙過他,便解釋道:

  “對不起,我當時不是故意要騙你卡片和邪教有關的,我只是,實在不知該如何說起那段經歷。”

  周白焰眸光一閃,輕聲問她:“陳木槿,你是天使嗎?”

  只有天使,才會即便傷痕累累,仍然溫柔無私的眷戀著世人吧。

  “什麽?”她抬頭看他。

  “陳木槿,做我的天使吧。”

  周白焰把陳木槿拉入懷裡,貪心的汲取著她身上的溫度,臂膀不斷收緊。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喜歡你。”

  “?”

  “嫁給我。”

  “???”

  “可以嗎?”

  “你、你瘋了?你忘了我以前被——”

  “我不介意。”

  “我不能生——”

  “我不介意。”

  “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

  “你先松開我。”

  “你同意我就松開。”

  “你先松開!”

  “不。”

  “劉校董帶著保安過來抓你了,快松開!”

  “不。”

  “行行行,我同意,快松手,再不跑就來不及——啊!”

  陳木槿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周白焰公主抱在懷裡。

  周白焰抱著陳木槿,一路穿過校園,眸光明亮熾熱。

  我的太陽。

  我的天使。

  Lucifer。

  我也,遇到了我的救贖啊。

  (周白焰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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