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陳木槿把還沒拚完的積木，收進一個小盒子裡，轉而去清點這周收到的快遞禮物。

  一些是她的愛慕者送的，想追求她。

  一些是她的學生送的，是感謝她。

  她把學生送的信件和禮物單獨收納放好，追求者們的則放在另一邊。

  拆到最後一個快遞的時候，裡面是一個粉色的女童發圈，配了一張卡片。

  卡片被人用中性筆寫了一句話：

  “他快回來了，小花。”

  陳木槿冷笑一聲，把發圈丟進垃圾桶，把卡片收進抽屜。

  抽屜裡還有許多寫了不同話的卡片。

  ——我去見他了，他說他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你還是很喜歡穿裙子嗎，我在網上看到一件很漂亮，特意買來送你。

  ——你媽媽的脾氣真糟糕，總想趕我走。

  ——放心，我會追隨你一輩子。

  ——你應該下地獄！
  “叩叩叩”，門響了。

  陳木槿開門，門前站著一對收廢品的夫妻。

  她把路讓開，嗓音是天賜的溫軟：“還是和以前一樣，雜物間的東西都可以拿去賣，但要抽出百分之五十，捐給慈善機構，我要看到捐款證書。

  這些東西價值多少錢，我心裡也有數。”

  “誒誒誒，陳老師，您就放心吧，我們夫妻什麽時候騙過您！”女性笑著和丈夫進去收拾東西了。

  陳木槿抱著水杯，站在陽台吹風等他們收拾完畢。

  其實那些東西具體價值多少錢，她心裡沒數，只是嚇唬嚇唬他們，讓他們別暗自克扣得太過分。

  待這對夫妻離開，陳木槿去浴室洗澡。

  溫熱的水從頭澆到尾，霧氣氤氳蒸騰裡，她驀地睜開雙眼，無所畏懼。
-
  第二天也是休息日。

  不過是老師學生的休息日，和周白焰這個保安無關。

  他該值班，還是要值班。

  正百無聊賴看前方發呆時，保安亭的窗戶被人推開。

  長發披肩，化著淡妝，穿著灰色風衣的陳木槿，把一杯熱奶茶放到周白焰面前。

  周白焰看過去，眉頭一皺，不知道陳木槿是什麽意思。

  “請你喝的，算昨天送快遞的辛苦費。”陳木槿笑彎了眼睛，紅唇一張一合，故意放慢語速：
  “周、大、寶弟弟。”

  周白焰黑了臉，沒等他說什麽，陳木槿關上窗走了。

  不爽的他抓起奶茶就想丟垃圾桶，掌心傳來的溫度，和鼻翼飄來的奶香，讓他動作一頓。

  咕咕咕。

  肚子餓了，他早飯還沒吃飯。

  好吧，不喝白不喝。

  他插進吸管，吸了一口，攝入糖分的感覺讓他有一種獲得新生的錯覺，連頭皮層都是愉悅的。

  下午兩點，他下班。

  老李也下班了，他喊上周白焰：“天天在學校也膩是不是，走，叔帶你出去吃燒烤喝啤酒！”

  周白焰確實無聊，點頭跟著老李去了一家燒烤店，挑了個靠窗的位置。

  等待上菜的空隙裡，周白焰發現燒烤店隔壁有一家兒童福利院，因為燒烤店在三樓，福利院裡的操場，身處高處的他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小操場上，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而失去父母的孩子，正圍著一個女人跑來跑去。

  正是陳木槿。

  她淺笑嫣然，不嫌髒地坐在地上，眼睛永遠是月牙彎彎的樣子，親和又溫柔。

  哪怕有小孩拽她的頭髮，扯她的圍巾，她都沒有生氣，只是表情有點無奈。

  這個小孩哭了，她馬上過去抱起來哄，那個小孩要亂吃異物，她快速阻止，神色認真觀察小孩嘴裡有沒有已經吃下去的東西。

  剛檢查完，另一邊的兩個小孩又因為搶玩具打起來，她連忙過去拉架，和他們說些什麽。

  老李順著周白焰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到了陳木槿。

  他見怪不怪：“陳老師基本每個周末都會來福利院當義工，照顧小孩。”

  “每個周末都來？”周白焰有點意外。

  “是啊，差不多每個周末都來，已經堅持了有……”老李掰手指數數：“有六、七年了吧。”

  說到這裡，老李自己都有點感慨：
  “她剛來的時候，學校好多人都覺得她在作秀，小孩有多調皮搗蛋多難帶，帶過的都知道。

  但陳老師堅持了下來，幾年如一日，這種又溫柔，又有愛心，不多見呐，不怪人家追求者那麽多。”

  “確實。”周白焰認可地點頭，沒在看樓下。

  吃過燒烤，兩人返回東海大學。

  早上值了班的兩人晚上沒班，在宿舍待了一下午。

  一個給老婆孩子打視頻電話。

  一個玩遊戲看視頻。

  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老李說食堂上了新菜，口碑不錯，可以試試。

  周白焰沒異議，兩人朝校內員工食堂走去。

  想去員工食堂，要途經校內操場。

  不是上課的日子，操場上不同系的學生很多。

  有打籃球的，有打乒乓球的，有踢足球的，跑步鍛煉的，也有談情說愛、歪歪膩膩的。

  唰——

  有什麽東西破空飛了過來。

  周白焰看也沒看，條件反射伸手一擋，直接把飛過來的足球接住。

  “我！草！”

  “這淡定的隨手一接是不是有點帥？”

  這事引起了小范圍的轟動。

  周白焰看著足球皺眉。

  “是你？”跑過來撿球，穿著足球服的潘偉眼神一變。

  反倒是周白焰，花了好幾秒鍾，才想起這廝是他前任相親對象的現任男友，那個曾在論壇發帖說他人品有問題的家夥。

  “有事？”周白焰反問。

  “會踢足球嗎？”潘偉開門見山。

  他不爽周白焰很久了。

  上次教室對峙後，論壇好多人說周白焰的言行舉止比他強，比他看上去更像一個重點大學高才生等等。

  他想用足球找回面子，就這麽簡單。

  “會。”周白焰簡單回答。

  “那玩玩唄？對面少個中鋒。”潘偉皮笑肉不笑。

  中鋒，是足球位置裡的一種，是全隊進攻的尖刀，和主要得分手。

  “不玩。”周白焰的語氣又冷又拽，想跟老李一起去食堂。

  “等等。”潘偉擋到周白焰面前：“你不會是怕我吧，周大寶？”

  周白焰太陽穴一跳，怒氣值+1。

  “或者還在生我的氣？”潘偉故作誠意說：

  “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我道歉，但俗話說得好，不打不相識嘛，你說對不對，大寶？”

  怒氣值+2。

  潘偉再接再厲：“大寶，實在不行，古有一劍泯恩仇，咱們一球泯對錯，怎麽樣？”

  怒氣值+3。

  潘偉見周白焰不說話，有點生氣：

  “周大寶，我都這麽說了，你再不給我一個面子，就說不過去了吧？男人嘛，大度一點，胸襟寬廣一點，活泛一點，走，我們一起踢足球。”

  怒氣值滿格。

  “行。”周白焰和善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