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楊絮兒不知道講了多少遍，鳳毓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可依舊逃不脫心中的惶恐，不安以及不確定。

  很難想象，八年，十年，十五年……甚至更久。

  這個小孩初心不變，一直陪伴著他。

  很縹緲的情感，鳳毓抓不住。

  “回去吧？怎跟姑娘似的，別別扭扭的。”

  鳳毓張了張嘴，想反駁又找不到詞。

  “走啦走啦～為了你我連午膳都沒吃，你不知道美食是不能辜負的嗎？惠貴妃見不到我們回去會著急，一著急到處找我們。”

  鳳毓遲疑了下，悶悶的伸了手。

  楊絮兒握住他手，拉著他出了破水缸。

  楊絮兒進來是鑽的洞，鳳毓來時也是，怎麽進來怎麽出去，乾淨的衣裳都沾了土。

  一前一後回了惠貴妃的宮殿，惠貴妃坐立不安，一直在殿門口徘徊。

  見兩孩子一前一後回來，著急忙慌的走上前。

  她焦急的說：“怎麽這麽晚？派小歡子去太學殿找你們，那的人都說你們早走了。這麽大的皇宮，別亂跑啊！”

  楊絮兒聽後，斜睨了鳳毓一眼，眉眼一彎道：“跟媳婦鬧別扭了，哄媳婦去了！”

  “什麽？”

  “……”鳳毓聽這話，下意識的看楊絮兒。

  小孩笑的跟偷了腥似的，眼裡都是揶揄的打趣。

  他下意識的咬唇，偏頭不看她。

  楊絮兒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拉住惠貴妃的大袖子，甜甜的笑說：“娘娘，我和小毓毓去禦書房了，見了皇上。”

  “啊？皇上最近都忙著賑災的事，挺忙的。你們去了，沒挨罵吧？”

  “沒有。”

  三人進了殿，早早準備好的膳食已經涼了，開了小灶熱了下。

  用膳這階段，楊絮兒頻頻給惠貴妃夾菜，笑著說：“娘娘，吃這個！可比烤羊腿，烤肉，羊奶好吃多了。”

  惠貴妃住在南胡快十年了，依舊喜歡吃她那部落裡那點吃食。

  很少吃南胡地道菜，要不是有兩個小孩，她不會偏向小孩的口味。

  “你這孩子，今個怎麽這麽體貼？平日裡都是胡吃海吃，只顧著自己吃好喝足，無事獻殷勤，你莫不是有事求著本宮吧？”惠貴妃落了話，睨了她一眼，笑問。

  楊絮兒得了話，哎呦了一聲。

  她從位置上下來，走到惠貴妃身前，敞開手作勢讓惠貴妃抱。

  惠貴妃將楊絮兒抱起來，笑呵呵的說：“怎麽這麽黏糊？”

  “貴妃娘娘，今日在太學殿聽太子歎息，才知道太子殿下要出門賑災順便體察民情，絮兒想啊～這麽好的機會，肯定要跟著太子哥哥一起去啊！”

  “你要出皇宮？這不行，外頭那麽危險，還有壞人。娘娘不放心。”

  “絮兒就想看看南胡風光啊！然後去找了皇上叔叔，皇上叔叔要想想，我就想娘娘能幫幫我和小毓毓，我們真的很想去。”

  這話落下，惠貴妃看向一直不曾吭聲的鳳毓，這個公主寡言冷漠，總是透著一股疏遠。

  她遲疑了下，擰眉道：“玉兒也想去？”

  鳳毓抬眼，先是跟楊絮兒目光交融，見小孩一個勁的朝著他眨眼，他才硬著頭皮點了頭。

  惠貴妃難得碰上鳳毓像她提要求，她總是找不到門路跟這個孩子交心。

  既然已經做了人家母妃，就得有母妃的樣子。

  她想了想道：“那本宮要怎麽幫你們？”

  楊絮兒見惠貴妃答應了，嘿嘿笑了兩聲。

  這笑過於放肆，讓鳳毓覺得她開口準沒好話。

  果然……

  “娘娘使出你渾身解數，使勁的吹枕邊風吧！娘娘伺候的好，皇上叔叔肯定應了。”

  “……”

  惠貴妃聽後整個人都燥熱了，她將楊絮兒放下，推了推她回原本的位置：“去去去，你這孩子怎麽什麽都敢說！懂的還不少，不知道的以為你十幾歲。”

  “娘娘～”

  “吃飯！別竟出餿主意，本宮是需要以色侍人才能討要恩典的嗎？”

  “當然不是！娘娘人美心善，比新進宮的十五六的姑娘還漂亮年輕，哪需要以色侍君。”

  “嗯，見了皇上，本宮會提一提。這話題就略過了，趕緊吃下午不還有課？”

  用了膳後，楊絮兒鑽進了鳳毓的殿內，與他一同睡午覺。

  兩人平躺著，楊絮兒有些困，可能繡花太晚了，睡的少導致她睡眠不足。

  鳳毓沒有困意，身邊的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不確定她睡著了沒有。

  於是，他低低的問：“你睡著了嗎？”

  “………”呼呼呼～

  “真的很想去民間玩？”

  “……”

  鳳毓見沒有回答，知道她睡著了，他低低道：“出去玩的話我可能回不來皇宮了嘍~”

  “真的想去的話，我陪你啊！“

  “之後妹妹就會隨你進宮的，我得回鳳府。父親已經替我安排好了，讓我去一個藥王谷學醫。“

  “之後可能見不到你了，你不會忘了我吧！“

  “父親說妹妹的毒等不了了，我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鳳毓絮絮叨叨的，跟個小老頭似的。

  楊絮兒其實沒有睡，耳邊有個說話的，就是再困瞌睡蟲也會跑。

  她睜開眼，看著準備張嘴要說些什麽的鳳毓。

  她道：“你是不是該兌現承諾了。“

  鳳毓驚了下，下意識的撐著床板半臥起身，他沒想到小孩居然醒著的。

  也就是說，他說的話，她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了。

  “你……“

  楊絮兒也臥起身，她抓了抓發，有些煩躁，不滿的說：“我們小孩都是要睡午覺的，你在耳邊嗡嗡的，怎麽睡啊！“

  “……“

  “睡不好下午就沒有精神，我可能上馬都害怕。“

  “……””

  “能讓你閉嘴的方法只有一個，我想試一試。”

  “什麽？”

  鳳毓下意識的道出口，楊絮兒趁著鳳毓恍神時，傾過身吧唧一下，親在他的臉上。

  “………”

  “如果這樣還不夠有安全感的話，那麽就來兩下。”

  話落下，楊絮兒又趁著鳳毓發愣的時候，吧唧一下親在他的嘴上。

  只是輕微觸碰，快速離開。

  事後，楊絮兒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嗯，我會對你負責的！”

  這事還是給鳳毓很大觸感的，小孩太狂妄了！
  他倒吸一口氣，最終抿緊了唇，沒說話。

  下午的騎馬射箭課，鳳毓心不在焉。

  楊絮兒的馬匹是一隻小駿馬，白毛，有點俊。

  騎馬師傅將她抱上馬後，她牢牢的抱著馬脖子，不肯放手。

  一是心裡害怕，二是她怕摔下去。

  師傅牽著馬走了一圈，楊絮兒對著師傅道：“那個，師傅你可得拉緊啊！”

  “我拉著呢！”

  “這馬兒看起來很不溫順的樣子。”

  馬是所有馬裡最小的一匹，並且是最乖順的。

  從楊絮兒上馬後，師傅一直牽的很慢。

  楊絮兒溜了一圈後，已經適應了。

  她想著馬兒再溜一圈，可小駿馬已經走不動了。

  此時太子等人已經能獨自騎馬溜達了。

  就連鳳毓上馬後在師傅的教導下，已經快速上手，溜了好幾圈。

  楊絮兒撇了撇嘴，然後駕駕駕了幾聲，馬兒沒有走。

  她不解的問一旁的師傅：“它怎麽不走了？”

  “小公子，可能因為你太重了。”

  “………”

  楊絮兒下了馬，太子等人也練習完畢，這會在騎射師傅那開始練習射箭。

  楊絮兒等鳳毓溜馬後，拉著他去瞧。

  太子殿下顯然射箭不太行，都打不到箭靶上。

  反觀他的小伴讀軒轅澈和馬李凱在射箭方面是扛把子。

  一旁的看著的南清樂歡快的鼓掌：“好棒啊！好棒啊！澈哥哥，李凱哥哥真是棒極了。”

  顯然這個妞是個缺心眼，根本不顧自家兄長的顏面，一個勁的誇外人。

  楊絮兒撇了下嘴，出聲道：“不過如此啊！”

  這話說的挺大聲，全場的人都聽見了。

  自被打後抄書後，南清樂跟楊絮兒就結下梁子了。

  她不服氣的懟了過去：“你行，你怎麽不上！哎呦呦，你可能連拉弓都不行！”

  “你不是誇人家軒轅澈和馬李凱棒啊！這種射箭能力連一般都算不上。我爹說了，腦袋瓜上頂著水果，射箭的能射中才是頂級棒。”

  “澈哥哥肯定能行的！”

  “他不行。”

  軒轅澈被吐槽不行，有些不服氣。

  他就射箭好，還被射箭師傅誇獎過，指不定以後還能上戰場當將軍。

  “誰說不行！我肯定行的。”

  楊絮兒懷手在胸，笑了笑道：“那就試試。”

  這話落下，楊絮兒又補充了一句。

  “在場的人都可以試試，我願意頂水果。”

  學子們很多，楊絮兒有這個提議，都願意試試。

  人太多了，一個人頭頂水果，人手不夠。

  楊絮兒就指了指南清樂，邀她一起頂水果。

  南清樂擺了擺手，覺得很危險。

  楊絮兒自是瞧出來了，忙嗆話道：“你是怕了？嘖嘖，膽子那麽小，還當什麽嫡公主，我都敢！”

  “誰，誰怕了！少在那胡說八道！”

  “你不怕你就來跟我一起頂啊！”

  這激將法顯然是成功的，南清樂被激了，立即道：“誰怕誰啊！”

  兩人頂著水果，站的箭靶處位置。

  南清樂就想嚇死楊絮兒這討厭鬼，於是她叫那些射箭好的人都站楊絮兒那對，射箭不好的都往她那隊站。

  太子殿下最先射了，沒射中南清樂頭頂的水果，有第一個沒射中就有第二個，南清樂就越來越放松。

  楊絮兒那隊都是射箭好手，但是看楊絮兒小小年紀，他們怕射到不該射的地方，一個個都松了拉弓的力道。

  箭就到一半就掉了下來。

  鳳毓站在太子末尾隊伍，他沒有射過。

  不過他清楚的知道楊絮兒挑事，是在給他尋報仇的機會。

  排在他身前的男孩子看玉盈公主也要玩，高高興興的教怎麽拉弓。

  “就這樣，弓箭這樣握，要用力氣把它拉滿。”

  鳳毓覺得差不掌握要領了，然後拉弓：“是這樣嗎？”

  “對對對，就是這樣！公主好聰明，姿勢學的很快。”

  “謝謝。”

  輪到鳳毓要射了，南清樂一臉鄙夷道：“你學都沒學過，沒學會走路就想跑，丟什麽臉。”

  鳳毓沒有理會南清樂的瞧不起，他拿了弓箭，將弓拉到了最緊繃的一個幅度，然後對準南清樂。

  南清樂嗤了一聲，完全瞧不上，等著看鳳毓的笑話。

  鳳毓對準南清樂頭頂心上的水果，然後將箭射了出去。

  那尖銳的箭頭射過來的時候，南清樂整顆心都提到嗓子口，連尖叫都忘了。

  箭越來越近，她整個人僵硬無比，身子顫抖。

  只聽咚的一下，箭射在了水果上，南清樂整個人都嚇破了膽，軟弱無力的跌在地上。

  反應慢半拍，回過神來，南清樂嚇的哇一聲哭了。

  她隻覺得可怕，那箭射過來，要是沒對準，死的就是她。

  在場的人也驚了，沒想南玉盈射箭這麽棒，問題是還沒練過，臨時教授的。

  眾人看鳳毓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更多的是崇拜。

  就連一旁看著一群孩子玩鬧的射箭師傅都驚呆了，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

  課後南清樂被嚇飛了魂，被身邊的宮女送回了皇后那。

  楊絮兒跟鳳毓一道回惠貴妃寢宮，楊絮兒心情不錯，一蹦一跳的。

  她見身後的鳳毓不做聲，回頭笑說：“這下南清樂嚇破膽了，看她以後還怎麽欺負你。”

  “……”

  “我給你製造了報仇的機會，你怎麽感謝我啊！”

  鳳毓擰著好看的眉，遲疑了下道：“萬一我也跟太子那樣，射不中呢？”

  “……”

  “你給我製造了機會，萬一我把握不住呢？”

  鳳毓問的很認真，等著楊絮兒的回答。

  射箭他沒練過，倒是玩過彈弓，彈弓他打的挺準的。

  “沒有萬一！我知道你行的。”

  “……”

  “在我心裡鳳毓非常行，沒有鳳毓不會的，鳳毓是完美到了找不到一絲絲缺點的。”

  “你……”

  “我給你製造機會，完全是讓你體會下自己懲治欺負你的人有多爽。”

  “……”

  “沒有人可以隨隨便便欺負人，都是第一次投胎做人，憑什麽要受委屈，你說對不對？”

  楊絮兒的話讓鳳毓怔怔愣了半晌，須臾之後他點頭道：“你說的對！生而為人，確實不該受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