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喚低歎了聲:“可黃頡未必是主謀……”
慶帝聞言臉色陰沉。
他當然知道宮宴上的事情,黃頡未必是主謀,想要私藏蕭雲鑫,行嫁禍之事,豈是黃頡一人能夠做到的。
可謝雲宴畢竟無事,蕭家那邊也得了安撫,他不願再將此事追查下去……
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早就嚇得魂不附體,突然想起他去傳旨時謝雲宴說的氣話,連忙顫聲道:“陛下,有一事奴才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慶帝皺眉:“什麽事。”
那小太監低聲道:“奴才覺得,謝大人辭官,恐怕不是因為宮宴上的事情。”
見慶帝冷眼看著他,他連忙道,
“奴才去安國公府的時候,就聽聞門房的人說,昨天夜裡蘇家的人闖了安國公府,還打了安謹伯夫人,謝大人怒極之下想要與他們清算,可卻得知蘇家與康王府結親。”
“他連夜去了康王府一趟,卻與康王不歡而散,好像起了爭執動了手。”
“奴才今早去時,謝大人身邊的人扶著他,謝大人連說話都力氣不足,瞧著像是傷重未愈又添了鬱氣,臉色難看得厲害,見著奴才還未問清做什麽前,就滿臉的不待見。
他生怕因為傳話的事情被遷怒了,急聲說道,
“奴才當時才剛說陛下賞賜,謝大人就動了氣,瞧著眼睛都氣紅了,還說了句什麽陛下曾說護著蕭家的話都是假的,說護不住家中人,他這個門下侍郎不當也罷……”
慶帝心中怒氣一頓,萬沒想到中間還有這事,他眉心漸漸緊鎖起來:“蘇家,哪個蘇家?”
他一時沒想到蕭家大少夫人姓什麽,想了一圈之後,也沒想到京中哪個蘇家能與康王府結親。
馮喚卻記得蘇錦沅的名字,也知道這幾日宮外的事情,連忙低聲道:“應該是蕭家那位大少夫人的娘家,吏部主事蘇萬全,蘇大人家裡。”
慶帝皺眉:“吏部主事?”
康王叔最是看重血脈,也對府中子嗣要求極高,怎麽會跟一個小小的主事家中結親?
他怒氣暫歇下來,朝著身前兩人道,
“起來回話。”
馮喚提著衣袖起身,扶著慶帝坐回椅子上後,這才退到一旁低聲說道:“其實具體的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人說起過一嘴,說康王府這婚事有些不太光彩。”
“老王爺府中的二公子前幾日被人算計,在京中一處戲院裡傷了蘇家小姐的名節,被人當場撞破,鬧的沸沸揚揚。”
他低聲將春雲樓裡發生的事情,包括羅國公府那位表公子做的手腳,還有康王府後來想要封口不成卻被余氏尋上門去的事都說了一遍。
等說完之後,馮喚才又繼續,
“羅國公已經教訓了那位余公子,將人打得半死,康王府原本是不打算應下這樁婚事的,可奈何蘇家那位小姐直接投了湖,人救上來之後,她母親就拿著白綾去了康王府門前上吊。”
“康王府也是怕鬧出人命來,才不得不答應讓二公子娶了蘇氏女。”
慶帝沉吟:“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前兩日。”
馮喚說道,“這事鬧得挺大的,蘇家公子本就跟汪大人的嫡女訂了親,如今女兒又定下了康王府,免不得就張狂了些。”
“蕭家那位大少夫人自幼父母雙亡,寄居在蘇家,早前就聽聞跟嬸母堂妹關系不大和睦,昨天又動了手。”
他佯作輕歎了聲,
“陛下也知道謝大人本就是個護短的性子,那位大少夫人又救過他性命,與蕭家共患難過,謝大人護不住她,又怎能不氣?”
慶帝聽著馮喚這麽一說,也就想起蘇錦沅來。
他見過蘇錦沅三次。
第一次闖宮之時,她背著謝雲宴渾身的血。
第二次再闖宮廷,也是她陪著謝雲宴,替蕭家討要了追封。
年節宮宴時,那女子也被一並叫進宮來問話,比起情緒激動的蕭大夫人她們,她只是紅著眼,清清冷冷的站在那裡,卻言辭犀利,質問黃頡時句句直中要害,整個人沉穩大方卻又不失鋒芒,瞧著格外的厲害。
慶帝忍不住皺眉,突然就想起來謝雲宴剛從西北回來,發瘋似的弄死了徐崇山的二兒子,又廢了他長子,當時好像就是因為徐家派死士險些要了他這位嫂嫂的命,將人重傷。
那會兒朝中群情激奮,紛紛請旨嚴懲謝雲宴。
那小子面對盛怒的他時,是怎麽說的?
他說,他殺了徐家的人,那是徐家罪有應得,他說要不是因為留著徐崇山還要繼續問罪,他能將徐家上下的人全都宰了。
整個徐家都比不上他嫂嫂磨破半點兒皮。
慶帝到現在都還記得,他險些被謝雲宴這話氣個仰倒,怒極之下險些杖責,可那小子倒好,半點不怕不說,自個兒就跑去領罰,還一臉憤憤地說是因為他先食言,未曾護住蕭家上下。
想起過往種種,慶帝心裡那點怒氣莫名其妙地就散了。
那個小王八犢子氣急衝頭的時候,可是連跟他正面吵架都敢的,更何況只是遞個折子辭官,他沒衝去蘇家和康王府掀了人家的房梁頂。
慶帝都猜他恐怕是因為有傷在身,力有不逮?
被這猜測莫名逗笑,慶帝也沒那麽惱了,歎了口氣沒好氣地笑罵了一聲:“這個混帳玩意兒,自個兒護不住他嫂嫂,倒跟朕撒氣。”
“他跟他嫂嫂關系倒是親近。”
馮喚笑道:“那位蕭少夫人護著蕭家蹚過低谷,當初也不曾離奇,後來謝大人去西北時,也是她想盡辦法籌糧籌物,聽說將府裡的鋪子都賣了,送去相府讓相爺幫忙帶去西北的。”
“謝大人知恩圖報,自然得護著蕭少夫人。”
馮喚見慶帝不惱了,這才松口氣說道,“而且謝大人跟您鬧,那還不是因為陛下願意縱著他,謝大人也是與您親近才跟您這般置氣,這要是換個人,他還不得直接動手?”
他是見過謝雲宴的厲害的,也知道慶帝眼目前是不可能真對謝雲宴和蕭家如何,所以不介意賣蕭家一個好,佯作納悶的說道,
“不過要說起來,康王府這婚事也是稀奇得很,那位蘇小姐先前還鬧著非得嫁進汪大人府上,鬧得滿城風雨的,險些將小汪大人和孫家的婚事都給攪合黃了。”
“結果這轉眼又和康王府……”
他頓了頓感慨了聲,“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緣分了。”
慶帝側頭看著他:“怎麽還有汪家的事?”
馮喚連忙回道:“奴才也是聽說,那位蘇小姐先前在京郊宋家的那個馬場裡面,被人撞見跟小汪大人有些親密舉止,為此說是壞了清白,鬧著要嫁汪家。”
“這汪家跟蘇家已經定了一門親了,哪還能再定,況且小汪大人跟孫家小姐早就訂了親,婚期就在今年,怎可能悔婚另娶,所以這事就一直僵著。”
“奴才原還想著這事兒鬧起來,八成兩家的婚事都得出問題,沒成想這蘇家轉頭又跟康王府定了親,倒也解了小汪大人的燃眉之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