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做帳的人是個老手,也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帳面乾淨整潔,漂亮極了,乍一看沒有任何問題。
要不是蘇錦沅心細,而且前段時間一直留在府中無所事事,所以多看了幾次,恐怕也難察覺到那帳上有問題。
蘇錦沅說道:“那帳本我待會兒讓珍珠一起給你送過去,具體哪裡有問題,我已經在帳簿上都標注出來,你找個時間去一趟,跟他們清算一下,該處置的就都處置了。”
霍柔知道蕭家在京郊好幾處地方都有田莊,那個高家村的莊子她也知道,原本年前是打算過去一趟,只是因為各種事情耽擱沒有成行。
那莊子上的帳本她也看過,當時沒看出什麽問題,再加上後來蕭雲鑫突然回來,她也就沒再留意,沒想到居然出了問題。
霍柔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認真道:“我知道了,我會找時間過去。”
蘇錦沅說道:“讓四弟跟你一起去。”
霍柔不解:“四哥也去?”
蕭雲鑫也是看她,面露疑惑。
蘇錦沅對著蕭雲鑫說道:“你回京之後,宮中必定會在意你的事情,這段時間雖然有康王府的事在前,淡化了你的事,可等康王府的事過了之後,那些人的目光依舊會落在你身上。”
蕭家滿門武將,命喪臨川。
謝雲宴能夠出頭,是因為他沒有其他倚仗,性子也“衝動妄為,年少輕狂”,可蕭雲鑫卻不一樣,他是蕭家親子,又曾征戰沙場威名赫赫。
若非蕭雲鑫回來時身有殘損,宮宴上就算謝雲宴鬧出那麽一通來,也未必能讓慶帝放心。
“四弟以後留在京中,總要有些事情去做,而且有你陪著阿柔管著府中的事,我也放心。”
蕭雲鑫本就是聰明之人,聽著蘇錦沅的話片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如今這般情況想要再回軍中征戰沙場肯定是不可能的,而身有殘疾也不可能再入官場,可一直閑著也不是個事。
倒不如跟霍柔一起管著家中生意,自己能找個事情做,也好讓慶帝放心。
行商既能替蕭家斂財,也能變相替蕭家謀個後路……
蕭雲鑫點點頭說道:“好,我會陪著阿柔一起去。”
蘇錦沅笑道:“除了莊子上的事情,還有宮宴上陛下賞下的那些良田,你們也得找個時間走上一趟,讓人接管了。”
蕭雲鑫嗯了聲:“好。”
之前蕭家的事情大多都是蘇錦沅管著,這次南下也得很長時間才回來。
她事無巨細地叮囑霍柔和蕭雲鑫二人,將府中的事情一一告知,也將需要留意的事情全部跟他們說清楚。
二人也沒有半點耐煩,反而全部記在心上,等蘇錦沅說完。
霍柔才說道:“你放心去江南吧,京中的事情我會盯著,而且還有四哥幫我,再不濟還有祖母她們呢,出不了事。”
蘇錦沅聞言頓了頓,瞧了眼霍柔,又看了看她身邊穩重的蕭雲鑫,忽然間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太過操心了。
他們不是小孩子,也都各有擔當。
蕭家有老夫人,有蕭大夫人她們,如今又多了蕭雲鑫,好像也不必她事事都得叮囑著說著。
霍柔和蕭雲鑫都沒察覺到蘇錦沅突如其來的低落,倒是謝雲宴在旁突然開口:“大嫂,咱們去江南要帶些什麽?”
蘇錦沅回神:“你看著準備就是。”
“那可不成,嫂嫂是咱們家的財神爺,這一路花銷我還得靠著你呢。”
謝雲宴說道,“這路上馬車船隻我來準備,衣食銀錢可得靠你。”
蘇錦沅聞言剛才莫名其妙生出的那點兒低落瞬間沒了,忍不住笑睨他:“怎麽,怕我半道上把你給扔了?”
謝雲宴微歪著頭:“那我就只能乞討回京了,我這麽俊,嫂嫂舍得?”
蘇錦沅“呸”了一聲,滿臉的嫌棄。
霍柔在旁哈哈大笑,倒是蕭雲鑫忍不住看了謝雲宴一眼。
謝雲宴隻當自己沒看到,轉過頭去腆著臉故意逗蘇錦沅:“回頭咱們去之前,大嫂記得給我發點兒零花錢,四嫂也給我添點,免得我走丟了。”
蘇錦沅橫了他一眼,伸手朝他湊近的臉上一拍。
霍柔也是笑他:“你想的美!”
她的銀子,可是養四哥的。
……
正月裡出了康王府和蘇家的事,整個京城的目光幾乎都落在他們身上,再加之羅國公府嫁女,那位余表公子跟羅國公府鬧出的事端,還有春雲樓那點兒“韻事”。
原本因為蕭雲鑫突然活著回來,本該被推上風口浪尖的蕭家反而沒什麽人關注。
蕭老夫人到底還是知道了蘇衡打了蘇錦沅的事情,雖未提著鞭子找上蘇家,卻也直接下令門房往後不準蘇家人踏進蕭家半步。
而汪家那邊。
汪茵原本知道蘇衡病重時,還心軟了一瞬,想要求著汪光中讓她去蘇家一趟,可隨即就知道蘇衡打了蘇錦沅的事情。
“爹你說什麽,他怎麽可能打阿沅?”汪茵震驚。
蘇萬全沒說話,旁邊汪夫人臉上帶著嫌惡的開口:“這事情早就已經傳遍了。”
“蘇心月出事後不久,蘇衡就闖了安國公府,蕭家那邊原以為他是去找阿沅敘舊的,也沒人攔著,誰知道他卻是動手打了阿沅,還將蘇心月的事情怪罪在阿沅身上。”
汪夫人之前是很喜歡蘇衡的,覺得他家世雖然低一些,家中也紛雜,可好歹自身是個上進的青年。
為人謙遜聰慧,對汪茵也極好,她才會答應了這樁婚事。
可誰知道那蘇家就是個虎狼窩,余氏母女那般無恥,而蘇衡在處置他妹妹的事情上面居然也這麽糊塗。
汪夫人對著汪茵說道:“先不說春雲樓的事不是阿沅做的,他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傷人。”
“就算真是阿沅,那她也是為著你出頭,因為蘇衡不作為,任由蘇心月汙蔑你哥哥,阿沅才會出手教訓,可蘇衡不問緣由絲毫不覺自己有錯,反倒口口聲聲叫嚷阿沅惡毒,說蘇心月無辜。”
“茵茵,如此是非不分,糊塗至極的人,你絕不能嫁。”
汪茵臉色蒼白,緊咬著嘴唇時眼裡既有震驚怒氣,又摻雜著難過。
汪光中開口說道:“茵茵,你與蘇衡兩情相悅,爹不介意他出身不行,也不介意他家中負累,爹願意給他機會,讓他處理好他家中的事情,可事實證明,他心軟重情到是非不分。”
人重情義是好事,可重情義到不變黑白,是非不分,就已經不是簡單的重情二字能夠說得清楚的。
他給了蘇衡時間去處理他家中的事情,也因為重視這場婚約,才會忍著心中嫌惡在蘇心月攀咬長子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教訓蘇家。
但凡蘇衡能做點兒什麽,哪怕只是管束了蘇心月,他都不至於對他這麽失望。
可蘇衡沒有,他一味的心軟和縱容,反而釀出大禍來。
汪光中說話一針見血,“在你跟蘇家之間,他沒選擇你。”
“阿沅是他妹妹,他尚且能動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不是個足夠理智的人。”
“你若嫁進蘇家之後,若是順風順水也就算了,可萬一將來再遇到同樣的事情,你也只會跟阿沅一樣,根本不可能期望他能站在你身邊護著你。”
汪茵被汪光中的話說的臉上血色盡消,那僅剩不多的幻想支離破碎。
她想要的婚姻是和順美好,想要的夫君不必太過權高卻能一心待她,她原以為蘇衡會是那個人,可是想起那天蘇衡來找她時,兩人起的爭執,想起這段時間蘇衡對著蘇心月的事情上做的一切。
她手心裡一寸寸地握緊,垂著頭時眼淚洶湧,卻強壓著低啞著嗓音說道:
“爹,退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