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黛盈盈帶笑：“我都看見了，先前你在費公子的屋子裡，看了好久他的書架。”

  莊雲期臉上爆紅，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模樣，甚至罕見的帶上了幾分結巴：“不，不是，我，我就看看……”

  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兒，好似他看書是個多麽大逆不道的事。

  莊雲黛見莊雲期慌成這樣，她也吃了一驚。

  她沒有再強迫莊雲期跟她進書肆，姐弟三人到了書肆一側的小巷，莊雲黛認真問道：“阿期，你告訴大姐，你想不想學認字？想不想上學堂？”

  莊雲期紅了眼，他想說“不想”，但違心的話，到了嘴邊，卻如何都說不出口。

  最終，他有些哽咽道：“想……想的。但，讀書要花好多錢……”他聲音低了下去。

  小阿期從前也曾去鄰村的學堂牆下偷偷聽他們讀過書，後來被發現，村裡的人都笑話他，家裡窮得叮當響，也敢肖想當個讀書人。

  小阿期從那些人的口中，意識到讀書是一件非常非常燒錢的事。

  他哪裡敢奢想！

  但……那些墨色的字，在書頁上，散發著幽幽的墨香，裡頭似是蘊著無窮的大道理，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

  他年紀雖小，卻也無法違心的說出“不想”兩個字。

  他想的。

  “大姐，哥哥好厲害的，以前還教過彤彤千字文！”莊雲彤倒是不太明白哥哥這會兒的沉默，她嘰嘰喳喳的跟莊雲黛顯擺，“彤彤還記得呢。”

  小姑娘搖頭晃腦的背了起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張，張……”

  莊雲期默默的接上了：“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莊雲彤眉眼開心：“對對！哥哥還記著，彤彤都忘啦！”

  莊雲黛“咦”了一聲。

  雖說她們爺爺是一個屢試不第的老童生，但根據莊雲黛的觀察，莊老童生是絕對不會有閑情逸致教莊雲期的。

  小家夥是從哪裡學到的？

  莊雲期抿了抿唇：“……爺爺從前教文裕哥背這個。我偷聽的。”

  偷聽？

  莊雲黛有些好奇：“阿期你背了多少？”

  莊雲期猶豫了下，但還是如實回道：“全都背下來了。”

  他還怕莊雲黛不信，“大姐，要不我給你背一背……”

  “不用不用，我信你！”莊雲黛有些興奮的點了點頭，“阿期，你才多大啊，還只是偷聽，就都背下來了？……我們家阿期原來是個天才！”

  莊雲黛自己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莊雲黛知道，那是因為她原身的精神力到了S級。

  記憶力絕佳，放到什麽時候都可以被稱一聲天才！
  莊雲期有些迷茫的看向莊雲黛。

  莊雲黛熱烈的鼓勵著他：“阿期，你喜歡學習，又有天分，這屬於老天爺賞飯吃！一會兒大姐帶你買些筆墨宣紙，正好朱夫人送了你一方墨硯，你拿來學練字再好不過。”

  莊雲期還處在精神恍惚階段。

  莊雲彤興致勃勃的舉手：“大姐，彤彤也要跟哥哥一起練字！”

  莊雲黛刮了刮莊雲彤的小鼻子：“傻丫頭，自然也有你的一份。你想不練都不行。”

  莊雲彤嘿嘿嘿嘿笑了起來。

  “走啊。”莊雲黛催道，“咱們去書肆，給你們挑兩本啟蒙書去。”

  莊雲期慢慢回過了神，他打了個激靈，快步跑向莊雲黛，鄭重無比的跟莊雲黛保證道：“大姐，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的！到時候給你考個狀元回來！”

  莊雲黛美滋滋道：“好啊，到時候我就等著咱們阿期給我考個狀元回來。”

  她才不會像那些打壓孩子的家長一樣，遇事先打壓孩子的積極性，防止他們太飄。

  或許別的孩子確實需要壓一壓，可像阿期這樣，過分懂事，生怕給家裡帶來半點麻煩，一直拘著的孩子，他需要的絕對不是打壓。

  果不其然，莊雲期這會兒眼裡滿是熊熊的鬥志，一副恨不得下一秒就上考場，給莊雲黛考個狀元回來的模樣。

  莊雲黛笑盈盈的，領著莊雲期莊雲彤一道進了書肆。

  莊雲期就像是渴水的魚兒進了大海，眼睛都亮了起來，目不暇接的看著那些琳琅滿目的書。

  莊雲黛最後是買了兩本幼童啟蒙常用的《千字文》和《三字經》，又挑了一遝較為便宜的宣紙，幾隻毛筆，單單這些，就花了三百文。

  莊雲期：瞳孔地震。

  莊雲黛見莊雲期小小年紀又開始為了錢發愁，她趕忙打住：“阿期，雖說我不想你成為一個不懂得柴米油鹽醬醋茶，只會讀書的書呆子。但也不想你太為金錢操心——聽著，阿期，我們每個人做好自己該做的，想做的事就好。大姐想做的就是好好掙錢，讓咱們的日子越過越好。阿期跟彤彤該做的事，就是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成長——讀書是費錢，但大姐完全可以負擔的起。讀書可以開智，可以明理，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也是很難的事情。大姐希望你跟彤彤，都可以多讀書。”

  莊雲彤鄭重其事的點頭，舉起小手跟莊雲黛保證：“彤彤會好好認字的！”

  莊雲期緩緩點了點頭：“大姐，我曉得了。”

  待到從縣裡回到向陽村，莊雲期便去認認真真的洗乾淨了小手，虔誠的把那本千字文鋪在屋子裡那歪歪扭扭的桌子上。

  他隻認識簡單的幾個字，還是莊老童生教莊文裕時，他在一旁偷學的。

  莊文裕對學習毫無興趣，也坐不住，學一會兒就溜。莊雲期想學，莊老童生卻有些不耐，隻呵斥他：“二房哪裡來的錢供你讀書？即使如此，倒不如不學。”

  莊雲期想起過往，抿了抿唇。

  莊雲黛輕柔的聲音在耳邊想起：“阿期，這些字，你認識多少？”

  莊雲期點了點其中幾個，面帶羞赧：“我隻認識這幾個……”

  “沒關系，我來教你。”莊雲黛不會寫毛筆字，但認字還是沒壓力的。向陽村的隔壁村子有個學堂，她打算這兩天把阿期送到學堂裡去，讓他先跟著先生認字啟蒙。

  莊雲彤捧著小臉，無心道：“大姐好厲害啊，竟然還認字。”

  莊雲黛心裡咯噔一下，趕忙找補：“……是啊，我先前不是傻著嗎？後來生了場病，像是被神仙點撥了一樣，突然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