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州？

  周榮澤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琢磨了好一會瞪大雙眼，一臉的不確定：“宗念靜？”

  陳斌並沒有回應，而是站起身，朝著西南方向的窗戶走去，隨後眺望遠方。

  周榮澤若有所思，他意識到這個方位，正是信州的朝向。

  信州，某處深山院落。

  信州四季如春，此時的院落外翠竹聳立，不時有清風拂過，垂掛著的竹葉會隨之翩翩舞動。

  院落有一男一女席地圍坐，面前茶具、糕點一應俱全，女人看上去二十好幾，但眼角的魚尾紋暴露了她的真實年紀，一席素色僧袍，給人的感覺並不光鮮，但舉手投足彰顯出的靈性，卻又那般的與眾不同，讓人很難不被吸引。

  “李施主光臨寒舍，不會隻為討一杯茶水吧？”

  把玩著掌中茶杯，李東來意味深長道：“都說你為圖清靜寄情山水，依我看，傳言有誤呀。”

  說罷，李東來朝側方望去，只見那裡有佛殿高閣，不時鍾聲回蕩，信徒往來，香火縈繞。

  “這靜，可不靜。”

  面對李東來的調侃，宗念靜依舊撥動著掌心的佛珠，只是順著李東來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佛殿高閣：“吃齋念佛，誦經打坐，又有幾人真的心如止水，清靜無為。”

  “是這個理。”

  李東來笑了笑：“至少讓我覺得坐在面前的是個人了。”

  宗念靜臉色依舊四平八穩，並無太大波瀾。

  李東來也不在意，隨手抓起擺在身側的錦盒：“這是給你的禮物，打開看看吧。”

  “施主的禮物可不好接呀。”

  宗念靜沒有第一時間抬手，而是平靜的望向李東來，兩人目光交匯了好一會，宗念靜才接過錦盒。

  在打開錦盒的那一刻，宗念靜能明顯感受到李東來嘴角抽搐了幾下。

  字畫？

  宗念靜依舊心無波瀾，作為信州首富，奇珍異寶唾手可得，光是收藏的書畫名作就難以統計。

  “咦？”

  當宣紙鋪開後，從始至終都四平八穩的宗念靜，臉上倒是出現了些許異樣。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宗念靜默默念叨著：“浮生…”

  足足過了四十秒，宗念靜緩緩將宣紙重新卷好，並輕輕放回錦盒：“句好，字也好，這禮物，我收下了。”

  盡管依舊是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但李東來還是能感覺到，宗念靜的語氣稍稍多了些人情味。

  顯然這份禮物，宗念靜還是很喜歡的。

  能不喜歡嗎？！

  李東來暗暗肉疼，他吩咐陳斌讓林睿寫手字，內容盡可能與佛有關，誰成想那小子竟然來了這麽一手，以至於他當時老毛病就犯了，總覺得這麽好的東西就該擺在華州的私人博物館，而不是放到錦盒裡當禮物送人！

  天知道他當時是下了多大的狠心，這才拿著錦盒上了專機。如今看到宗念靜波瀾不驚的臉色，總覺得有種肉包子打狗的鬱悶。

  “李施主，當日說好待奪海計劃啟動後我才入局，今日造訪，莫不是計劃有變？”

  宗念靜慢條斯理洗著新茶，這舉動讓李東來著實蛋疼。

  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這是收了禮物，才舍得把珍藏的茶葉拿出來？
  我堂堂華、夏二州公認的首富，連讓你拿好茶葉招待的牌面都沒有？
  你是有多摳門？

  強忍著一肚子腹誹，李東來眼不見心不煩，懶得去看宗念靜此刻的洗茶行為：“那小子因為世藝會一首歌，捅了些簍子，並且還可能會跟教廷扯上關系。”

  “此間因果，我已知曉。”

  宗念靜似乎並不意外，確切的說，從李東來遞上拜帖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見宗念靜一臉平淡，更是一副沒下文的姿態，李東來也是頗為無奈，眼下他真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鬱悶：“這次找你，是想讓你想想解決的辦法。”

  “對，這原本就是件小事，可眼下教廷明顯跟洛國那邊勾結到一塊，又正值這小子競逐最佳貢獻獎的敏感時期，一旦處理不好，能不能奪獎已經不重要了，就怕影響到全盤計劃。”

  “你也不希望奪海計劃就此止戈吧？”

  宗念靜仍是沒有回應，只是慢條斯理的給雙方沏好茶水。

  李東來也沒有繼續出聲打攪，只是望向遠處莊嚴的佛殿，面露思索。

  宗念靜先是喝了口茶，將茶杯放下後，才淡淡說了句：“以施主在海外的布局，莫非還處理不了這等小事？”

  “小事？！”

  李東來相當無語。

  你管這叫小事？

  這都火燒屁股了，能輕易解決下來，我犯得著陪你在這枯坐著？還千裡迢迢跑來給你送禮？

  不經意掃了眼錦盒，李東來嘴角又不自覺的抽了抽。

  “這事我接下了，不過有個條件。”

  “請講。”

  聽到宗念靜願意接下這苦差事，李東來暗暗松了口氣。

  “世藝會結束後，信州有意對外宣揚佛法，需要一個合適的人設，你可以理解為這是文化輸出。”

  李東來深深看了眼宗念靜，撇嘴道：“禍是那小子闖的，我會讓那小子給你想辦法。”

  “隨你，我只看結果。”

  宗念靜並不在意。

  “告辭。”

  見目的達到，李東來站起身。

  多待一刻，他都渾身不自在。

  反觀宗念靜，似乎並沒有起身送客的想法，反而閉上眼眸，繼續撥動著手裡的佛珠：“般若，送客。”

  一道清麗脫俗的倩影從偏廳走出，先是朝宗念靜躬了躬身，這才對著李東來施禮道：“施主，這邊請。”

  好靈性的女孩。

  李東來看了眼這被喚作般若的少女，微微點頭，跟著般若往外走。

  十分鍾後。

  “人送走了？”

  “是的。”

  般若遲疑了一下，問道：“師傅，您真準備處理浮生的事情？按照橫叔搜集到的情報，浮生明顯是被洛國針對了，這件事很可能會上升到政治層面。”

  “你高估了洛國的份量，也低估了教廷的智慧。”

  宗念靜緩緩睜開眼皮，拇指也停下了撥弄佛珠的動作：“站在宗教的立場，說到底，浮生這所謂的過錯，根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教廷不乏大智慧者，豈會因這點無足輕重的小事壞了計劃？”

  “計劃？”般若不解。

  “信仰爭奪。”

  宗念靜目光閃了閃：“數百年來，教廷賊心不死，一直圖謀在神洲的大地上開宗立派傳播信仰。”

  “可惜，受限於神洲官方政策，他們的傳播工作始終無法進行。”

  “可隨著世藝會結束後，相關政策相比較之前會有所改動，對教廷來說，這無疑會是天賜的契機。”

  “面對千億級的信仰市場，只要教廷沒蠢到無可救藥，那麽絕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為難浮生，因為這既得罪了浮生在神洲的忠實擁躉，更得罪了神洲官方，不利於他們之後在神洲開展一系列計劃。”

  “徒兒受教了。”般若朝宗念靜躬了躬身。

  看了眼身旁的錦盒，宗念靜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當然，也不能光收禮不辦事，你去趟大音寺，跟海瀾主持說一聲，告訴他這次宗教交流會的候選人，信州提名浮生。”

  “想必教廷看到名單後，也會知道該怎麽辦了，送他們一個打發洛國政府的借口，希望到時候他們別太過分。”

  見般若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宗念靜暗暗歎了歎：般若，你伴我左右已經八年有余，你很有慧根，但今天得記住為師一句話。”

  頓了頓，宗念靜重新閉上眼，同時撥弄著掛在手腕上的佛珠：“日後這對人對事，你還得再琢磨琢磨。”

  …

  “挺奇怪的。”

  大會議室裡，盧燁合上筆記本電腦，望向周榮澤：“周總，今天涉及到小睿的負面報導少了許多。”

  “教廷那邊呢？”

  “教廷官網倒是更新了一些內容，不過都是宗教那點事，別說小睿了，就是跟世藝會也都毫無關系。”

  “那就好。”

  周榮澤長出一口氣，腦海中閃過陳斌昨晚鎮定自若的表情，暗道莫非這件事就這麽輕描淡寫解決了？
  厲害呀！

  看樣子八成是信州那位出手了！
  沒想到信州那位竟能影響到教廷，總感覺不太科學，可如果不是信州那位出手，教廷怎麽可能到現在還沒動靜？
  看了眼投票榜單上林睿跟尼斯已經極為接近的票數，周榮澤可不認為，洛國能大度到允許林睿反超尼斯，並順利奪得本屆世藝會的最佳貢獻獎。

  “先別管這些了，天大的麻煩，還有高個在頭上頂著。”

  周榮澤嘟囔了一句，望向橋叔：“最先開始的是女子組吧？今天早上我來得比較早，剛好碰到沈芸離開公司，當時就瞅著她情緒不太對勁，好像剛哭過，真擔心她今天發揮不好。”

  “有這事？”

  橋叔、盧燁、陳天野等人紛紛露出意外之色。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呀。”

  盧燁皺眉：“半決賽本身壓力就挺大，莫非小睿今早說了什麽重話？”

  “你確定以小睿那性格，能說重話？”

  周榮澤本能回了句，然後又一臉古怪道：“重話應該不至於，就怕沈芸是受了一些很嚴重的打擊。也不對呀，她們不是都帶鎖了嗎？”

  “帶鎖？”

  “周總，您這話是幾個意思？”

  盧燁跟橋叔都一臉好奇望向周榮澤。

  倒是陳天野咳了咳，擺手道：“行了，先看比賽吧。”

  周榮澤也意識到說漏嘴了，畢竟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數來數去也就XZWC組合，跟女生宿舍…

  這麽算起來，似乎人也不少呀！

  古怪的看了眼橋叔，盧燁之前外派到麗州，不知道這事也就罷了，你可是一直待在公司呀，難道會不知道這裡面的貓膩？
  “快看，沈芸出場了。”

  陳天野這話一出，眾人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巨大的顯示屏上。

  今日沈芸的穿戴倒是沒有之前那般華麗，一席素色連衣裙，看上去清雅了許多。

  不過她的出場依舊引得現場嗷嗷尖叫，畢竟現在沈芸在國內乃至海外，都有著極高的人氣。

  美女嘛，光靠顏值就能受到歡迎，更何況這美女還有著非凡的才藝。

  不少人也察覺到沈芸眉宇間透著些許愁容，即便眼下面向舞台四周的觀眾展露微笑，但這笑容多少還是透著點牽強。

  “這次小睿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我甚至不知道沈芸接下來出場的歌曲是什麽。”

  “有期待是件好事，而且小睿的實力擺在那裡，作品質量不需要擔心，我現在隻擔心沈芸的情緒。”

  “快看，歌曲出來了。”

  只見巨大的屏幕上出現了作品信息，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歌曲名字

  ——《Burning》

  與此同時，歌曲前奏響起。

  當一聲聲略感間斷性的琴音出現，再配合這濃鬱的傷感氣息，就已經注定這首歌曲的格調。

  “Passion is sweet
  Love makes weak
  You said you cherished freedom so
  You refuse to let it go”

  舞台出現了一男一女兩道虛影。

  沈芸舉著話筒，在看到男性虛影的那一刻，她身體猛地一顫。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要哭出來！
  事實上，今早她什麽事都沒乾，林睿只是讓她一遍遍重複聽著這歌，然後重複去看之前關於沈竹芸跟林夜明的剪輯視頻。

  聽到這要求，沈芸當時整個人就不好了。

  這也就是林睿的吩咐，換做其他人，沈芸恐怕敢掀翻蓋子拚命！
  聽著自己唱的歌曲，看著剪輯的視頻內容，整整一個小時，沈芸直接乾掉了一盒紙巾，哭得那叫稀裡嘩啦。

  直到上台前，沈芸才好不容易平複心情，坦白講，她現在都有些害怕唱這歌了。

  因為如今都不需要唱，光是聽前奏，腦海那些個不堪回首的傷心事，就會風起雲湧一股腦兒全往她大腦裡衝刺。

  當然，經過努力，她總算能選擇性遺忘一些剪輯內容，更認為自己在舞台上唱這歌的時候，能最大限度不去深想大腦裡那些紛亂的記憶碎片。

  可尼瑪你敢信？！
  等走上這舞台，還有更大的驚喜在等著她！
  這女性虛影都不用看，她能在幾十上百處特征中找到與自己無縫銜接的共同點。

  而男性虛影，可不就是林明？

  意外的是，此刻沈芸腦海出現的反倒不是她跟林明，而是林睿！

  沈芸肚子裡瘋狂回蕩著一句話。

  你是魔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