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器國度這個飄著小雨的深夜，在貧民公寓的金屬房間裡，方唐和七妹坐在戰利品上，進行了一場深入的交談。

  七妹打開了邏輯模塊，按照方唐的要求，將情緒模塊大部分的功能關閉。

  現在，他們是代表了兩個不同的“物種”進行的這場深度探討。

  首先，方唐對她純邏輯模塊下的價值觀很感興趣。

  “如果沒有所謂的情緒模塊加持，B7，你會因為什麽而高興，又會因為什麽而傷心？”

  七妹回答：“高興和傷心都屬於情緒的一種，我明白你的疑惑，這樣說吧，當我們接入白蟲電池獲得能量補充的時候，核心裡的代碼會偏向於‘健康數據’，我們的所有模塊都會流暢而又舒服。當我們失去能量的時候，核心裡的代碼會偏向於‘衰弱數據’。我們的所有模塊都會報警，那大概就是不舒服的感覺吧。”

  方唐點頭：“所以說即便沒有情緒模塊，你們還是有最基本的情感，就如陰陽，就如1和0，代表了最基本的‘快樂’和‘難過’！”

  下面七妹開始提問：“人類這個種族真的那麽脆弱麽？我說的不是身體強度，而是精神層面上的。”

  方唐沉吟了一下，將自己記憶中關於人類堅強意志的案例說了幾個。從戰場上的士兵到懷著信念的先烈，從為爭取自由而隕落的先輩到為拯救親人而爆發的英雄。

  這些故事在七妹聽來卻沒有多少說服力：“唐，取人類的平均值來說，你所謂的意念和意志依舊是不及格的，少數案例並不能代表一個種族，任何種族的評價都是要拋開個例，而選擇通用的數據。”

  方唐皺眉：“那從趨勢上來看呢？我可以共享部分記憶，你來計算一下。人類的進化趨勢是不是越來越強的。”

  七妹表示可以。

  因為這次方唐帶來了20個機械幣，可以讓她隨時補充電池，所以她乾脆化為了觸角狀的原始形態，並將核心計算能力完全開放。

  “唐，很遺憾，從你記憶裡得到的數據，我只能證明，人類種族的發展趨勢並不是越來越好。”

  “那是越來越壞麽？”

  “不，唐，雖然參數不全，但大體趨勢上，人類依舊維持著平衡的善惡！人口越來越多，好人增加了，壞人卻也變多了。而且隨著技術的進步，同一個人類身上表現出的善惡屬性也愈發複雜。”

  七妹做出了一個可能不準確的推斷：“人類種族的技術是不斷爆發的，但道德水平卻依舊維持在原點。比起你記憶中的古代社會，人類的技術已經跨越了無數層次，但道德的善惡與那些古人並無不同。”

  方唐冷笑：“你錯了，這絕對不可能。”

  “真的麽？那麽我舉個例子，你記憶中的古人社會，財富，美女，權勢，生命，這可謂是四大欲望之需求。那麽現代人類呢？有變化麽？”

  現代人依舊為這四樣東西而拚命。

  方唐不服的反駁：“我們還有更高的信念，比如理想，人生，抱負，事業等等。”

  七妹的觸角按在了他的肩上：“古人就沒有理想和人生抱負麽？我剛才說的四大欲望是人類的黑暗面，那麽你所說的光明面依舊也沒有什麽進步啊！”

  方唐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七妹說的不錯，現代人的理想與信念並不比古人強多少，人類在道德精神層面可以說並沒有什麽進步，頂多是理想和抱負實現的機會更多了而已。

  “七妹，你還計算出什麽了？”

  “唐，是關於黑暗與光明……你記憶中有一些‘無限挑戰’的遊戲內容。我對此很感興趣。”

  方唐心中一凜：“你看到了？”

  他試圖打開遊戲系統，但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空白的畫面裡還在提示著：【玩家唐，您正在新手關遊戲中。】

  連商城和抽獎系統都隱藏起來了。

  七妹在那裡平靜的說著：“是的，我感到很有意思，其實這些無限挑戰的關卡……似乎就在考驗人類的善與惡呢。”

  方唐冷笑起來：“這個我絕不認同，比如我經歷的第一關，那個血之關卡，這個遊戲的設定就要我們互相殘殺，毫無展示人性善良一面的可能！”

  “不，唐，其實血之關卡是可以用另一種方法解決的！”

  方唐皺眉：“你倒是說說，還有什麽辦法？”

  那一關的六名玩家中，有唯一的一位是O型血，需要其他玩家在3小時內，成功找到O型血之人，並喝下該人體內300毫升鮮血。那O型血玩家最少需要奉獻1500毫升血，這可是致死的血量了。

  七妹觸角擺動：“如果以最佳的邏輯角度來做解決，首先O型血玩家可以主動承認自己的身份……”

  方唐不客氣的打斷它：“那O型血就死定了。”

  七妹的觸角依舊在擺動：“不，O型血即便隱藏身份依舊有50％的幾率失敗而死，而按我的解決方法，她的生存幾率將大大提升。”

  方唐嘿了一聲：“有意思，繼續說。”

  七妹繼續道：“O型血玩家承認身份後，剩下五人選擇出3人左右喝下她的血！”

  方唐忍不住再次打斷：“那剩下2個人怎麽辦？”

  七妹的觸角放下：“自我犧牲啊！”

  方唐愕然，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嘲諷。

  七妹不以為然：“剩下五人可以按照綜合狀況做出合理選擇，例如背負罪惡之人，或者是年齡大的，總之選擇出最適合‘犧牲’的兩人自我解決，那你這一關就有最少4人可以通關……”

  方唐呵呵：“你好像忘了遊戲規則，O型血玩家如果不隱藏3小時就會被認定為遊戲失敗……”

  七妹的觸角擺動：“不，我看過你記憶裡的‘規則’，規則說的很清楚。是‘請各位玩家在3小時內喝下血’，並未說是‘除了O型血玩家外的其他人喝下血’！”

  遊戲規則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O型血玩家不能喝自己的血，薑莉婭甚至可能不需要喝血都可以過關。

  方唐沉默了。

  七妹的觸角交疊在一起：“所以說，這關卡從一開始就是有最優解的，只是你們沒有按照最佳邏輯結果來執行，到最後只有兩個人慘烈過關……遊戲設計者甚至專門為你們安排了一位專業的醫生，你們沒有發覺麽？”

  如果大家做了善的選擇，韓雅醫生會大大提高彼此的生存幾率。而做了惡的選擇後，韓雅反而成為了催動遊戲失控的棋子。七妹是這個意思麽？方唐緩緩搖頭。

  七妹的觸角彈開，進行了第2輪計算：“如果假設第一關按照我的方案來解決，那麽第2關，那地下冰凍密室裡，甚至所有人的性命都可以得到保存。”

  如此計算下來，方唐參與的其他遊戲關卡都會得到不同的結果。

  前提是所有玩家都具備“犧牲”與“真誠”的道德境界。

  在這個冰冷的金屬公寓裡，在這一刻，方唐腦中顯現出了“光明”與“黑暗”的兩個命運計劃之說法。

  他再一次發覺到，無限挑戰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麽簡單。

  真的如七妹分析的，整個關卡是對人性的考驗麽？
  “不，那是不可能的。設計這個關卡的人應該很清楚人類的善與惡。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想看玩家們為了生存而展示的黑暗人性。”

  方唐發出冷笑聲。七妹卻是忽然抖動起了觸角，接收著忽然出現的針對全體機器國度公民的信息流。

  這次，連三級公民都接到了信息流公告！
  七妹的情緒模塊加載後，發出驚歎聲：“AA1088號法案！它們竟然真的這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