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陽雜俎》第三十三卷，天狗篇。

  謝美人將秘卷整理好，讓方唐靠在她懷裡，然後輕輕展開。

  方唐看到秘卷中的大部分都是手寫的。

  謝美人小聲道：“浮屠說它吞噬了一部分設計師的意識……”

  方唐嗯了一聲。

  作為自己的複製體，以數據構建的軀殼，竟然也有饕餮那般的吞噬能力麽？

  不過問題是，既是萬歸一自己設計出來的怪物，他為何沒有做好防備，就這樣讓浮屠把意識給吞噬了？

  這裡面一定有隱情！

  再回過神來，見這手寫的秘卷上滿是批注，一看就是從萬歸一記憶中提取出來的。

  方唐示意謝美人拿開秘卷，他不急著看，反而問道：“浮屠，為何要把你辛苦收集的秘卷交給我？”

  紅甲怪物淡淡一笑：“我希望你能盡快完成這個關卡，並且我會全力助你完成！”

  方唐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複製體這是要幫忙？

  他心中急轉，緩緩道：“你不是幫我，而是幫自己對不對？”

  浮屠輕輕躍起，騎在了黑鹿背上，拍著黑鹿的耳朵，直奔大雪山方向。

  方唐心中已經想明白了：這樣做只有一個原因，它是要乾掉萬歸一！

  乾掉萬歸一後，再處理自己這個“殘廢”，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

  方唐再想起那碎花裙妹妹斑駁的光影，還有這夜色中越來越薄的粒子霧氣。

  他心中一震：“難道萬歸一出問題了！”

  鹿背上的浮屠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身形一閃，落回了馬車上，沉聲道：“……萬歸一躲起來了，只有你完成這個遊戲，才能逼著他現身。”

  方唐眼神一閃：“雖然只是我的複製體，但你也算玩家！為何不自己完成遊戲？”

  浮屠伸出紅色的指尖，點在了方唐的額頭上：“　‘你們’的力量合在一起，那麽完成這個遊戲的機會最大！”

  謝美人在旁看得詫異不已，實在是不理解“你們”是何意。

  方唐了然，不再理會浮屠，低頭看起了秘卷。

  聚齊的三十三秘卷所有的秘密都在眼前。

  他讓謝美人一張張翻開，腦中飛快的記憶著。

  等到秘卷上的字跡全部映入大腦後，他咳嗽一聲，在謝美人耳邊低聲道：“把包裹拿到我手邊，打開……裡面有台收音機。”

  收音機？
  謝美人不明所以，拿著方唐軟綿綿的手，打開包裹，那帶著白精靈標志的收音機就拿了出來。

  方唐轉頭，就在謝美人的懷裡，用牙齒咬住了收音機的按鈕。

  白送給自己的這份“神秘禮物”，絕不是用來跟複製體交流這麽簡單，如果自己沒想錯的話……

  收音機的按鈕轉動，頻率變換著。

  猛然，按鈕似乎卡在了某個位置。

  方唐暗暗松了口氣，靜靜等待著。

  天邊已現出了一抹魚肚白，第22個遊戲日的清晨即將到來。

  馬車再次加速。

  方唐還在耐心等著。

  前方，十字高架橋的泥黎酒吧廢墟出現了。

  方唐劇烈的咳嗽起來。

  謝美人急忙拍著他的背。

  這時候，方唐雙眼看向了小龍貓……

  馬車已來到了泥黎酒吧外的那條水溝。

  嘭的一聲，音爆雲在小龍貓尾巴後爆出！

  方唐的身子就被這團音爆雲擊飛而起……

  紅甲浮屠陡然飛起，身形如蝙蝠一樣懸空撲下：“方唐！”

  哢的一聲，方唐嘴裡咬著的收音機機關打開，一道奇異的頻波出現。

  半空中的浮屠發出滋滋的怪聲，鏡子一樣的面具上現出了痛苦的神情。

  它滯空般的蜷縮，發出一聲吼叫，抱住了紅甲蟲的腦袋！
  方唐的身子已落到了水溝裡，其勢不停，直接沿著乾涸的溝裡翻滾。

  浮屠已跌回了馬車，黑鹿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痛苦，驚慌的叫了起來，速度卻更快了。

  此時方唐以頭支地，咬牙怒吼一聲，身子終於翻了過來，正好跌入了一條裂開的泥縫裡。

  他的身子直接墜了下去。

  在方唐腦海的地下水道圖裡，泥黎酒吧廢墟下，就是十字形水道的匯聚處。

  現在，他沉入了地下狂湧的水浪中！
  地下河道的激流衝起了他的身子，一路向著東南方席卷而去。

  黑鹿馬車停住，浮屠慢慢跳下車子，俯身看著溝渠下的地下水流。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又回到了馬車上。

  謝美人眼睛眨啊眨的，有點畏懼的向後縮起身子。

  浮屠淡淡的：“厲害，全身癱瘓還能這樣逃走，相比之下，我這個複製體就差點了。”

  他沒有任何沮喪或者憤怒的情緒，反而拿起了一塊氈布，蓋在了謝美人身上。

  謝美人咬著嘴唇：“你，你不生氣？”

  “生氣是一種可笑的負面情緒，會嚴重影響大腦的判斷力，類似這種負面情緒，我早已隔斷了。”浮屠悠然駕著馬車：“不管他跑到哪兒去，終究還是要回零一寺的。”

  隨著他冷靜的話語聲，吱的一聲尖叫響起。

  小龍貓唧唧剩下的兩隻後肢當場斷折，哀鳴著落到了謝美人懷裡。

  “此為小懲！”浮屠冷哼一聲，轉身又是一指狠狠點出，劃下！

  謝美人咬牙一聲不吭，血紅的傷痕自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了下巴，徹底毀掉了她的容顏。

  對她來說，這絕對是最嚴厲的懲罰了！

  ……

  地下水流轟轟的巨響中，方唐的身子隨波逐流。

  他已經嗆了好幾口水。

  但最可怕的還是地下水道裡無處不在的礁石。

  方唐眼睛明亮，在這險惡的水道裡，腦袋卻一直擺動著。

  他在等最合適的機會。

  呯的一聲，他竟瘋狂揚起腦袋，主動撞向了一塊圓滑礁石。

  太乙秘金所造的皮膚吸收了撞擊的動能。

  方唐咬牙，再次尋找礁石。

  就這樣連續撞擊腦袋不知道多少次，右額頭上終於彈出了一根斷針！
  方唐的左手在水中哆嗦一下，腦袋暈沉沉的，身子被卷入了前方的水浪深處！

  ……

  熟悉的出租房出現了。

  白色的精靈在他的意識前飛舞著。

  許久，聲音才傳遞過來：“那個複製體很厲害，他竟找到了主人秘金體九宮陣裡最弱的一環，還是刺傷了您的大腦。”

  方唐的意識出現在了桌邊。

  他看著白：“收音機很有效，說明你也知道那個山寨貨的弱點！”

  “不，那不能算是弱點，主人啊，那個複製體一直在接受遊戲場景裡的超低頻波，所以在他不注意的情況下，我設計的小東西可以放出共振頻，但也只是震暈了它一下。”

  “下次它有防備了，這招就沒用了。”

  方唐的意識藏身在這大腦的安全屋裡，稍微放松下來：“那個山寨垃圾覺得吃定了我，連秘卷都全部交給我看了。”

  就在這幻境的桌邊，他伸手，記憶中的秘卷緩緩出現，化為了一本精美的冊子，落到了桌上。

  方唐從打開第一頁，注目看了起來。

  白精靈幽幽的懸浮著：“為什麽不再等一等，第23個遊戲日凌晨，我就會醒來了。”

  方唐的意識一笑：“白，別誤會，我可沒有‘離開你也能成功’這種無聊想法的。”

  白沒說什麽，只是在幻境裡為他點亮了一盞台燈。

  燈光下，方唐默默讀著：“唐貞元九年，有天狗墜於華亭縣之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