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修反應過來的速度很快。
猜測的方向也沒錯。
但在已成的大局之前,什麽都已經來不及了。
孟宣起作為閆修最倚重之人。
注定會成為這場皇權與臣權的無聲博弈中的亡靈。
泄題徹查一案仍在繼續。
在皇上的催促以及無數學子的矚目中,終得正果。
那名聲稱自己得了考題舉子,與孟宣起乃是遠方的親戚。
雖說兩人的親戚關系隔了不止千百裡遠。
生硬拉扯上都嫌勉強。
可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總算是將泄題的帽子,死死地扣在了孟宣起的頭上。
搜查人員於孟宣起的府中找到了來歷不明的珍寶之物。
早就被秘密拿下的那名舉子在秘審中提供了證詞指證,認定那便是自己送往孟宣起府上,用以換取考題所給的好處。
舉子審訊結束後心中生懼,不久後就在監獄中畏罪自殺。
但是死之前還留下了一串人名,聲稱這些人都與孟宣起是同黨之流,涉嫌買賣考題歪曲科舉公正。
人證已死。
物證俱全。
所列皆成呈堂證供,明明白白地擺在了皇上的案頭。
所有底子不乾淨的人,都在為那份舉子死前留下的名單而惶惶。
生怕其中有自己的大名。
無人知曉處,一柄磨礪隱忍了多年的利刃悄然揮起。
撕裂了籠罩在盛京城上空多年的陰沉。
朝中幾乎無反對之論,一番算不得多正經的商討後,孟宣起以及相關一系列人等罪名終定。
皇上親書:斬立決,示公正。
斬殺令下,舉眾皆歡。
為向民間證公正,表明皇家不曾辜負學子苦讀之辛。
皇上下令,命人將本應封檔在文史院卷宗中的考生考卷公示於眾。
公示考卷。
所有內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容不得半分馬虎。
禁不起一絲含糊。
誰有真才實學一目了然。
甚至連哪個舉人老爺的字寫得好,哪一位又少些風骨。
都成為了百姓口中的閑暇之議。
民間巷頭多是誇讚皇恩浩蕩,感慨民風甚清。
皇上為撫民心,端學子清正之氣,慰寒門子弟。
親書一封廣貼四處,言言字字皆是勉勵,字裡行間全是期才愛才惜才之心。
廣大學子飽受激勵,哪怕是沒能在此番獲殿試機會的人,也一掃之前的頹然喪氣,鬥志昂然的準備打點行裝回家繼續努力。
而有幸進殿的人,滿心滿腹全是歡喜。
言辭行間皆是對當今聖明的推崇。
先皇早逝。
當今年少登基。
前有奸臣所麻痹,後有太后專權掌控難自主。
從少年至今,為政多年不得主權。
在民間聲明不顯,朝中話語權弱。
本應是少年英才一代帝皇,卻不得不蟄伏隱忍。
不知煎熬過多少夜晚。
眼睜睜的看著多少無辜正直之人,為求公理大義慘死於金鑾殿的禦階之前。
血色盡染無邊長夜。
苦心終熬天光乍現。
南正奇看著天空漫天無際的燦爛晚霞,無聲輕笑。
“這天兒啊,馬上就要不一樣了。”
林明晰和錢奇安並肩於他身後靜站,對視一眼眼底滿是未盡言中的知意。
的確是馬上就要不一樣了。
盛京城的天兒,要亮了。
盡管出了泄題的醜聞。
但在皇上雷厲風行的一系列舉措之下,並未引起大規模的不滿,甚至還博得了愛才公正的好口碑。
趁東風直上,皇上緊接著頒布了有利於的寒門學子的多條旨意。
其中有一條最為重要的,就是公布了殿試的具體時間。
與以往不同,此次殿試不光是由皇上親自命題。
還是現場隨機命題。
現場命題,杜絕了任何透題的可能。
也不需像往常一般等幾日才可出結果。
等所有考生作答結束,當場放榜。
所有關注著今朝科舉之人的目光悉數聚集到了皇城之中。
人們因皇上的聖明漸漸的忘了孟宣起等人的結局。
臨近殿試,蘇沅也放下了手頭上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幫著林明晰備考。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麽好準備的。
但蘇沅見別人都在為此忙活,自己手上也閑不住。
她不知從哪兒聽說的,考前多吃些圓的東西,便可求得圓圓滿滿,皆大歡喜。
幾日連著讓人做了各色丸子就罷了。
就連水果點心也多是圓的。
林明晰望著手裡的晶瑩剔透的荔枝,無聲好笑。
“不是說最近手中缺銀子嗎?怎麽還買這麽貴的東西?”
荔枝產於嶺南一帶。
距盛京路遙甚遠。
一顆荔枝運到了盛京城,都能算上鬥米之價。
價貴就罷了。
重點是常人拿著銀子也找不到地方買。
這樣金貴的果子,多是用來上供的。
蘇沅也不知是從哪兒弄來了這麽點兒。
桌上擺了一小盤,數量不算多。
可不動腦子想也能知道,眼前這點兒東西價格必不便宜。
提起日漸短缺的銀子,蘇沅也很發愁。
但該缺的銀子多不出來。
該花的也不能省。
她捏著一個扒好了皮的塞進林明晰的嘴裡,好笑道:“家中就是再不富裕,讓你吃口好的還是不成問題的,你隻管將這好意頭吃了,肚圓心滿的去拿個好名次,便算是不辜負這果子了。”
林明晰嘴裡咬著果子說不出話。
失笑之下搖搖頭,不再多問,仔仔細細地將皮扒了,果核去了,果肉放在一個小盤子裡,看蘇沅得閑了,就往蘇沅的嘴裡塞上一顆。
蘇沅吃得都打嗝了,才意識到到這一盤子荔枝都被自己吃了個乾淨。
特特給林明晰弄來博連中三元的好意頭。
結果全進了自己的肚子。
蘇沅尷尬之下有些難言。
她瞪著林明晰不說話。
林明晰用帕子細細的將她嘴角的果漬擦乾淨,輕笑道:“沅沅的心意我知曉了,你放心,定如你所意。”
蘇沅好笑。
“當真?”
“自然。”
林明晰氣定神閑的迎來了殿試。
蘇沅起先還擔心他不讓自己去送。
誰知林明晰自己主動提了出來。
不光是想讓蘇沅送。
還想讓蘇沅去接。
聽他認真地跟自己說要在什麽位置等他,蘇沅好笑得不行。
“你就這麽確定,自己能從正午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