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成的突然倒下讓整個院子裡頓時亂作了一團。
哭嚎尖叫議論不斷。
村長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控制住局面。
他看出林明成的情形蹊蹺,不敢貿然讓人靠近。
讓幾個粗壯些的村婦將哭得險些斷了氣的大伯母和老太太摁住。
當機立斷不讓任何人碰屋子的東西,帶著所有人退出了屋子。
跑去報官和請大夫的人前後腳到。
大夫上前定睛一看,當即就吸了一口冷氣。
他蹲下後在林明成的手腕上搭了一張手帕,隔著手帕小心的試了試林明成的脈象,無聲搖頭。
緊張得不敢喘氣的老爺子死死地盯著他,顫聲問:“大夫,我孫子他……”
“是中毒,七竅流血的瞬間就沒斷了氣,早涼透了。”
大夫話音落地,老爺子眼前一黑直接暈死過去。
好不容易冷靜片刻的老太太和大伯母嗷了一嗓子,相繼暈倒。
先前一直魂不守舍的大伯父這會兒像是終於回了魂,蒼白著臉不住的大吼不可能。
現場徹底混亂成了一片。
在人群中的林明晰和幾個村民合力,堪堪將老爺子扶住。
官府的人大喊著閑人避退跑了進來。
大夫見狀起身讓到了一旁。
官府的人到底是專業的。
進門看了一眼,就立馬讓人將林明成圍了起來。
背著一個小箱子的仵作跑上前查驗。
翻了下林明成的眼瞼就起身搖頭。
為首一人見了,轉身面對人群,冷著臉道:“誰去官府報的案?”
村長顫顫巍巍的上前,數次張嘴卻沒能順利出聲。
他求助又茫然的回頭張望。
林明晰意味不明的抿了抿唇,將昏死的老爺子交給其余村民,跨前一步道:“死者乃是一家之眷,大人想問什麽,不妨直說。”
那人眯著眼打量林明晰,片刻才道:“你是死者什麽人?”
“同姓兄弟。”
“為何報官?”
“因疑中毒,不敢擅動,特報官求援。”
林明晰話不多。
字字回答皆在點上。
那人面色緩和了不少,沉聲道:“那你可知為何中毒?”
林明晰聞言無聲苦笑。
“不得而知。”
這話其實只是走個過場。
畢竟若是有人知道林明成為何中毒,也不至於會大老遠的跑去報官。
那人照例問過了林明成氣絕之前接觸過什麽東西。
都有哪些人在場。
命人進屋采證的同時,將整個林家上下封鎖。
凡是在場之人,一一問話。
林明晰是第一個被問到的。
然而他是真沒什麽好說的。
連著答了幾個不知道後,負責問話的衙役狐疑皺眉。
“你既是在場,為何什麽都不知道?”
“你可知道知情不報的下場?”
林明晰為難皺眉。
稍微緩過勁兒的村長趕緊說:“大人,這是我們村的狀元公,事發前一直在隔壁,剛過來明成就倒地上了,他當真是什麽都不知道。”
衙役敏銳捕捉到村長話中的重點。
一掃先前的高傲,拘謹又緊張的對著林明晰行禮致歉。
“卑職之前不知大人身份,言語上多有怠慢,望大人見諒。”
林家村出了個狀元,這事兒十裡八鄉都知道。
只是無人去提,誰能想到眼前這個言語和氣的年輕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狀元公?
衙役只是官府跑腿打雜的。
狀元卻是實實在在的朝廷命官。
別說是他們,就算是府衙裡的縣太爺到了,也得乖乖的朝著林明晰行禮問好。
知曉林明晰的身份。
在場聽到的衙役瞬間變得恭順了許多。
林家村的村民露出了頗與榮焉的自得。
林明晰本人卻不在意。
他無奈擺手,歎息道:“大人不必拘禮,只是你問的我確實不知,要不還是問問旁人吧。”
衙役賠笑著說好。
半點不敢怠慢的趕緊讓出了一張凳子,恭恭敬敬的請林明晰在上首落座。
確定林明晰沒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了,才清了清嗓子繼續盤查。
有林明晰在前頭坐著。
在場的村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禮遇。
起碼無人大呼小喝。
也無人粗魯相待。
衙役仵作裡裡外外的搜查也更為仔細。
府衙中得知是狀元公家出了命案,前後又來了兩撥衙役,甚至連穩坐大堂的縣太爺也顛顛的跑了過來。
簡直就是傾盡全衙門之力,能動的人都在這兒了。
大有一副弄不清楚誰都不能走的架勢。
在場的搜查持續了快兩個時辰。
作為妻子的秦芳兒。
作為目擊者的村民。
除了至今仍在昏迷的老爺子。
就連剛剛從昏迷中醒來不久的老太太和大伯母都問了一遍。
可誰也說不清,林明成到底是怎麽了。
一切發生得實在是太快了。
上一秒林明成還好好的,可走出來不到片刻,就砰的一下倒了下去。
誰也沒來得及看清楚發生了什麽。
這會兒自然也是說不明白。
老太太和大伯母難以接受眼前的噩耗,話說不全幾句,張嘴就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坐在林明晰旁邊的縣太爺注意到林明成皺眉的動作。
瞬間會意大喝:“吵吵什麽!”
“本官在此,這裡就是府衙的公堂!公堂之上不可無故喧嘩!”
“再有違背者,直接拉出去打板子!”
對林家人而言。
縣太爺的話,遠比林明晰的話來得更具威脅。
老太太和大伯母抽抽著捂著嘴不敢嚎了。
縣太爺遲疑的看向林明晰,小聲道:“大人,您看這……”
林明晰垂眸無聲一笑,淡聲道:“案及避親,我乃是死者親眷,不可多言。”
“大人按流程來查審便可,不必顧及我。”
話雖如此,可縣太爺還是不可避免的緊張。
誰都看得出來,林家今日這樁事兒不簡單。
十有八九就是內部出的岔子。
更要命的是還牽扯到了新科狀元。
鬼曉得其中到底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內情。
如果可以,縣太爺心裡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摻和。
但事在當前,他卻不得不表態。
他冷著臉查看桌案上堆積的問話記錄,一張一張的翻閱的同時,沉沉道:“死者平日與誰有冤結?可有仇家?近日可曾與誰發生過衝突?”
此言一出,滿室寂靜。
見不慣林明成行事的人不少。
可也算不上仇家。
怎麽也達不到生死相搏的地步。
若說衝突……
林明晰微妙一歎,苦笑道:“不瞞您說,他與我有衝突。”
縣太爺手中的紙輕飄飄的滑到桌上,尷尬的張了張嘴,茫然道:“是嗎?”
“不知……”
“死者與您素日有何衝突?”
縣太爺話音剛落,失魂似的大伯父突然眼裡閃過一道震驚的光,指著林明晰就吼了起來。
“是你!”
林明晰訝然側頭。
縣太爺難掩驚恐。
大伯父狀似瘋魔的嘶聲大吼:“一定是你!”
“你生怕我們會去諫院狀告你不孝,生怕我們誤了你的攀升大計,這才對我兒動了殺心!”
“林明晰!”
“是你殺了我兒子!”
“你還我兒子的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