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蘇沅,林家大約還是從前那般境況。
林明晰必須肩負家中希冀。
又不得不面對家中窘境。
用腳趾頭想,也能知與如今大不相同。
葉清河親眼見著蘇沅是如何慢慢的將林家從泥裡拉出。
也見到了蘇沅為了能多掙些銀子有多賣命。
蘇沅那麽賣力氣,就是為了能讓林明晰專心念書。
從前沒機會就罷了。
如今他都將機會擺到林明晰眼前了,林明晰憑什麽為了自己心中所謂的公正而不屑?
他自己放棄無所謂。
但若真就此落榜呢?
又讓蘇沅去為了林明晰的前程熬夜吃苦嗎?
蘇沅憑什麽就要為林明晰的選擇承擔後果?!
葉清河死死地盯著林明晰的眼,一字一頓的咬牙。
“林明晰,你別不識好歹錯將珍珠當魚目!”
“有的人你不知珍惜,但也是有人在意的。”
葉清河對蘇沅的心思,曾流露過些許。
但不等發芽,就被迫生生斷了念想。
葉清河本以為,時間長了,再無來往,自己也就忘了。
可誰能知,這麽長時間過去了,當初的一絲心動,竟能在心底扎根繁盛成了執念。
碰不得舍不得。
久而久之就在心底成了一塊爛肉。
怎麽都疼。
葉清河直視著林明晰籠罩著一層陰沉的臉,冷笑道:“你有無前程,是否潦倒,這倒是無人在意。”
“我只是想提醒你,若是自己沒那個本事,就休要耽誤了姑娘的將來。”
“你給不起的,總有人是給得起且願意給的。”
葉清河意有所指。
林明晰卻面露譏誚。
“就憑你?”
葉清河瞬間神色驟變。
林明晰滿不在意的嘖了一聲。
稍微後退些許,拉開了自己和葉清河的距離,像是嫌棄似的拍了拍剛剛被葉清河碰到過的袖子。
然後才在葉清河幾乎噴火的目光中緩緩而道:“葉大人操心似乎操得太過了些,我的前程不勞費你操心,家中妻子是否安好,更是用不著你多言。”
他不經意似的停頓了一下,微微笑道:“還有就是,家妻能力強,本事大,她說我就算是一輩子科舉無望,那也無礙,左右她是養得起我的。”
“她也願意養我一輩子。”
葉清河死死地攥著拳頭,冷聲譏諷。
“讓一個女子來養,還能如此理直氣壯,你還真是士別三日讓我刮目相看。”
林明晰微妙的挑眉一歎,略顯無奈。
“承蒙她不嫌棄,還願意養著我,說起來都是我的幸運。”
“命裡帶了這福氣,我理直氣壯些,好像也沒什麽。”
類似的話,蘇沅曾說過。
還是當著葉清河的面說的。
被竭力忽視很久的舊話重提,字字都是在說蘇沅多在乎林明晰。
葉清河恍惚隻覺像是被人在後腦狠狠的錘了一下,空白之下全是憤怒。
他緊咬牙關說不出話。
猙獰的青筋從額角迸到脖頸。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逼著自己冷靜。
林明晰見狀,眼中漠然一閃而過。
面上卻是幽幽而笑。
他就跟看不到葉清河的憤怒似的,禮數周到的對著葉清河微微拱手。
然後才說:“葉大人若是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
林明晰腳步微微一頓。
背對著葉清河的眼中滿是凜然。
葉清河不愧是個能人。
眨眼間收斂好了情緒,甚至比起之前看著更為從容。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沉沉道:“這名貼你當真不要?”
“無功不受祿,心領了。”
葉清河低低一嗤,低聲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來日別後悔便是。”
林明晰回頭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揚。
“我從不後悔。”
林明晰揚長而去。
葉清河盯著那張被嫌棄的名帖坐了許久。
過了好一會兒,從外頭走進來個人,湊到了葉清河的耳邊語速飛快的說了幾句話。
葉清河眉心微擰,略顯狐疑。
“你是說,林明晰的身邊並未跟著一個女子?”
話出口的瞬間,他又立馬說:“不拘於是個女子,或是個男子裝扮也可。”
他伸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比劃了一下,不太確定道:“兩年前大約這麽高,瘦瘦的,如今想來……”
“應該長高了些,你確定林明晰的身邊沒跟著這麽個人?”
許是看出葉清河反常的心急。
那人不由自主的頓了頓才說:“按您的吩咐,小的們在進城的必經之路上等了多日,林明晰進城時便是孤身一人,隨後在城中的慶福客棧落腳住下,有人盯了許久,他身邊始終都無別人。”
林明晰從進城第一日就在慶福客棧。
極少外出。
偶有露面,都是孤身一人。
身邊的確是無他人痕跡。
那人說得信誓旦旦。
葉清河心裡的期待慢慢熄滅。
壓抑已久的興奮也緩緩轉變為了平日的漠然。
林明晰科考是大事兒。
饒是葉清河不想承認。
但以蘇沅對林明晰的看重,這種時候,蘇沅都不可能不在林明晰的身邊跟著。
蘇沅一定來了。
只是他還沒找到。
葉清河閉眼壓下心頭複雜,沉沉道:“繼續讓人注意著林明晰的動向,一旦他身邊出現這麽個人,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
“只是小的不明白,這姓林的既如此不識趣,您何苦要如此遷就?”
這人跟了葉清河許久,也算是得信任。
故而才敢在此時問出這樣的話。
葉清河無聲一哂,冷笑道:“我自是看不上他的,只是我看不上,有人看得上,總想著要招攬。”
他拿給林明晰的名帖說是自己給的。
可實際上卻並不是。
他現在是比之前強很多。
但是還不到能弄到這樣一份名帖的程度。
今日只不過是受人之托,前來試探罷了。
以林明晰的聰慧,想來也能猜到幾分。
只是林明晰既拒絕了。
那就已經不重要了。
葉清河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慢聲道:“繼續盯著他便是,其余的你不用管。”
葉清河走出茶樓,朝著林明晰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手下意識的搭在了腰間的一個荷包上。
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荷包上的紋路,像是要透過荷包觸碰到深藏在裡的東西。
珍而又重。
“蘇沅,你來了嗎?”
“你一定來了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