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將她的面色變化盡收眼底,心底微歎的同時笑意不減,笑著說:“娘之前說的小衣裳我琢磨了多日都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做的,正好您今日有空,手把手地教教我得了。”
林慧娘沒察覺出什麽,想起蘇沅笨拙的針線活樂得不行地說:“你大約是七夕的時候供的巧果不討織女歡喜,這才做什麽不像什麽。”
“不過也不打緊,小娃娃就一個,做衣裳的人這麽多,就算你這個當娘的不動手,也虧不了他。”
說起自己擅長的事兒林慧娘的神色自然了許多,就算嘴上跟蘇沅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也半點不停。
半日的閑工夫,散碎得看不出形狀的料子在她的手中變戲法似地變成了一件小得可憐又可愛的衣服。
她仔細地將看得到的線頭一一剪去,又用手指細細地搓了搓。
“娃娃皮膚嬌嫩,禁不起磋磨,哪怕是一點兒線頭也不行,還有就是小娃娃不比大人,衣裳上不用繡花樣,否則不然上身了不舒服,娃娃是要哭的。”
她說著往蘇沅的手上看了一眼,看清蘇沅手上針是針布是布的,撐不住笑出了聲。
“還沒想明白?”
蘇沅是真的不明白。
林慧娘頭先的動作她都能跟得上,也看得懂。
可一到了將布料縫合到一起的時候,她的手就跟不上腦子,絞了半天臨到終了,手裡還是個四不像。
許是察覺到蘇沅不可說的鬱悶,在一旁陪著坐了半天的冬青咬斷手中線頭,將手裡的東西捧到蘇沅眼前,討趣道:“您瞧瞧這個?”
冬青一手捧了一雙鞋,鞋子只有手指頭那麽長,圓滾滾地看著就極為可喜。
底子還特意多縫了幾層布,摸著就軟綿綿的,很是舒服。
蘇沅眼含驚歎地嘖了一聲,伸出自己的手指頭比了比長短,滿臉遲疑。
“這麽小?”
“能穿嗎?”
“什麽能穿嗎?”
聽到林明晰的聲音,冬青站起來向他福身問禮。
林明晰側身避開了她的動作,視線落在蘇沅手上的小鞋子上,語含驚訝。
“這是你做的?”
蘇沅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碎布,板著臉強調:“這才是我做的。”
她倒是想有這變布為鞋的本事。
可問題是她沒有啊……
見小夫婦拌起了嘴,林慧娘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她像是怕惹惱了蘇沅,不由分說地橫了林明晰一眼,沒好氣道:“誰做的不都是給娃娃的?”
“你這個當爹的什麽也沒做,揪著沅沅做什麽?”
她安撫似的拍了拍蘇沅的手,開始盲目地給蘇沅鼓勁:“這次沒做好,咱們下次努力。”
“沅沅放心,你心巧手巧,下次定能做好的。”
蘇沅被她話中自信逗得樂了起來,忙不迭地跟著點頭。
“娘說的對,咱們改日繼續。”
針線活兒做了半日,林慧娘心定了不少,不想耽誤小兩口相處,收拾起自己的小籃子,和冬青說著話就去了廚房。
她倆剛走,蘇沅就站起來去把門關了。
林明晰見了口吻古怪:“我只是隨口說笑了一句,娘子這是準備關上門打我一頓嗎?”
蘇沅揪著他的手懲罰似的擰了一下,悶聲說:“誰有閑工夫打你?”
“你過來,我有事兒跟你說。”
蘇沅神秘兮兮的樣子惹得林明晰不住發笑,可當聽完蘇沅所言,他臉上的笑就緩緩被冰冷覆蓋。
“你是說,娘今日出門,被人劫走了銀錢?”
蘇沅枕著個引枕歪在軟塌上,點了點頭才慢條斯理地說:“郝大娘說孤狼尾本是無主荒山,雨水盛時,荒山上就會長滿野菜,在懷北城中算是難得的鮮味,有不少百姓會自發前去采摘。”
“近日正好是野菜漲勢喜人的時候,郝大娘一大早就帶著娘出了門,到了地方似往常那般采了野菜,臨到要下山時,卻在山腳被一群來歷不明的人擋住了道。”
來人擋住山道,聲稱山上之物皆為他們所有。
采摘了山上的東西,就必須得按規定的價將銀子給了方可下山。
若是拿不出銀子,就必須將性命留下。
林慧娘和郝大娘兩人何曾見過這種場景?
被人三言兩語一嚇,為保命就將身上的銀錢都交了出去。
可林慧娘有個玉鐲,是年前蘇沅在外頭淘來送她的年禮,她寶貝得不行,藏著玉鐲不想給。
誰知被攔道的人發現了,愣是不知從哪兒衝出來兩個人,生生將人踹翻在地,摁著強將玉鐲搶了過去。
就郝大娘所說,那夥人奪了玉鐲本是打算殺人滅口的,林慧娘急中生智喊了聲自己是知府大人的母親,那夥人忌憚她的身份,這才匆匆將人從山腳趕了出來。
發生這樣的事兒,林慧娘本應第一時間回來跟蘇沅和林明晰說的。
可大夫之前再三叮囑過,蘇沅此時不可動怒,也不能受驚嚇,她怕嚇著蘇沅動了胎氣,索性就囑咐了郝大娘不可多言,想將此事瞞下來。
若不是蘇沅和冬青湊巧在院子裡,看到她與郝大娘一身狼狽的回來,只怕到了此時,還無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沅說著一言難盡地捂住了臉,歎氣道:“我一直以為娘的膽子很小,也藏不住事兒,可今日一瞧,我才知是我小瞧了她。”
被人攔著搶了東西,還差點被人弄死。
到家後還能裝作若無其事,這樣的膽兒,也不知林慧娘突然是從哪兒得來的。
不跟蘇沅說就罷了,重點是依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大約也不想跟林明晰說。
可這樣的事兒,不是瞞著就能好的。
林明晰面色不佳地咬緊了牙,冷聲說:“此事我會處理,你就不必操心了。”
蘇沅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歪著腦袋說:“你心裡有數就好。”
“我已經讓李安去打聽了,他辦事穩妥,想來近幾日就能有回信,處理好之前我設法將娘穩在家裡,讓她少出門便是。”
“只是這樣一夥人盤踞在城外,於民於公都不是好事兒,長此以往不知要生出多大的亂子,還是得盡早想法子弄清楚除了才好。”
蘇沅說著停頓了一下,很是不滿地說:“還有,娘被搶走的那個鐲子很值錢的,你記得原封不動的給我拿回來。”
“絕不能便宜了這樣的禍害。”
林明晰勾唇而笑,握著她的手輕輕地啄了一口,輕聲說:“好。”
“我一定給你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