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一身男裝的蘇沅帶著天十九等人策馬在前。
來之前裝了人的馬車,此時全部清空裝滿了其他的東西。
南歌離走上前握住蘇沅的手,忍住心中不舍輕聲說:“路上注意安全,有什麽事兒及時給我來信。”
“記住,萬事不可操之過急,什麽都要一步一步來。”
“至於你爺爺跟你說的話……”
南歌離無聲輕歎,無奈道:“天子之命不可違,於修然的未來而言,這也是難得的機會,你回去後跟林明晰好生商量,切勿傷了夫妻情分。”
南歌離少有話多的時候。
如今說來,字字言言都是不曾宣之於口的關切。
蘇沅心頭暖意迸起,松開手中韁繩側身抱住她的肩膀,用下巴在她的肩窩處用力蹭了蹭,悶聲說:“娘,晨起風大,你趕緊回去歇著吧。”
“你說的我都記住了。”
南南歌離勉強擠出一絲笑,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說:“去吧。”
“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蘇沅咬唇逼著自己抓起韁繩,對著天十九等人說:“出發!”
入盛京時無聲無息。
他們走時也沒什麽動靜。
一行人策馬出了盛京,順著官道乘風而去。
皇宮禦書房內。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嬤嬤牽著個小娃娃走到門前,恭聲說:“皇上,三皇子來請安了。”
皇上放下手中的筆笑了笑,說:“進來。”
小小的三皇子穿著一身皇子服飾邁步而入,也不用別人扶,穩穩當當地走到皇上的跟前,不是很熟練的掀起小袍子跪了下去,奶聲奶氣地說:“兒臣給父皇請安。”
皇上站起來俯身把他抱起,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重新坐下,擺手示意屋內的人都退下後說:“皇兒,父皇給你找個玩兒伴可好?”
三皇子年歲雖小,卻也知玩兒伴的意思。
他眼裡綻出期待的微光,抓著皇上的衣擺小聲說:“父皇,是跟大哥二哥的伴讀一樣的嗎?”
“我也要有陪自己讀書的人了?”
聽出他話中不明顯的緊張,皇上輕聲而笑,握住他的小手說:“對啊。”
“就是給你找的伴讀。”
“只是現在還不到他進宮陪你的時候。”
“你好好跟著先生學習,慢慢長大,等你再長大些,他就會來陪你了。”
三皇子眼熱前頭兩位皇子有伴讀陪著不是一日兩日,苦求了皇上許久才得如願以償,一時高興得不能自己,小臉上難得露出了雀躍之色。
皇上逗著他玩兒了一會兒,見他精神不濟後讓嬤嬤把人帶走去午睡。
不一會兒,門外就來了個太監。
他跪在下首輕聲說:“皇上,林夫人一行已經出走了。”
“按您的吩咐,暗中增派了護送的人,定可護著他們一行順利回到懷北。”
皇上閉上眼緩緩呼出一口氣,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說:“如此甚好。”
“你過些日子把三皇子住的毓秀院收拾出來,額外打點出個合適的小院子,以供來日林家小公子入宮後住。”
太監聽聞此話眼中泛起點點笑意,說:“奴婢聽聞,林家小公子年歲雖不大,卻是個性子可樂的,等小公子入宮以後,三皇子想來也能更歡樂些。”
林明晰冷清沉穩,為人不顯聲色。
性子歡樂,定是隨了蘇沅。
皇上面上浮現出幾分不可說的微妙,玩味道:“三皇子身邊無人相伴,有個樂的一起也好,否則就此長成,往後還不知是什麽光景。”
太監不知想到什麽抿唇不敢接話。
室內的沉默緩緩撒開,皇上的眼底漸漸染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三皇子是皇后嫡出之子,按皇朝過往之律,只要不出大錯,為人不過分昏庸,太子之位遲早都是他的。
皇后乃是中宮,論理也應由皇后親自教養。
可皇后行事實在不當。
先是以怕三皇子被人迫害的由頭,把三皇子關在自己宮內,不許除皇上之外的任何人見。
其次就是早早的就想讓三皇子與落敗的娘家親近,甚至還未經皇上允許,擅自把娘家與三皇子年歲相近的孩子接入宮中,想讓自己娘家的人成為三皇子伴讀,進而借著三皇子的手讓娘家複起。
皇上之前一直忙於朝政之事,並無太多閑暇時刻與孩子親近。
等他發現不對時,好好的孩子已經被皇后養成了隻知親近皇后娘家的糊塗性子。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會打了皇后的臉面,下令破格把三皇子接到自己的身邊撫養。
三皇子人小,還不是很能記得住什麽。
被接到身邊養了大半年,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沒了那份被皇后教養出來的唯唯諾諾。
只是皇后心思不死,仍舊想著找機會把他接回去,也依舊想讓自己的娘家之人入宮與三皇子親近。
皇上想及皇后近來的糊塗,合眸呼出一口氣,沉沉道:“朕記得小廚房裡今日做了一道三皇子喜歡的兔子點心,你去撿一碟子給皇后送去。”
“另外順便轉告皇后,三皇子的伴讀人選朕心中已有定論,不可再多妄言。”
太監以首叩地恭聲應是,屏息緩緩退去。
皇上提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大字,看著字尾之鋒輕笑出聲。
“林修然……”
“有如此父母,想來也不會是個差的。”
被眾人惦記著轉眼已經兩歲多的林修然遠在懷北,坐在比自己高了許多的桌子上,打了個不是很響亮的噴嚏。
他抬起小手揉了揉自己紅彤彤的小鼻子,吸了吸氣小聲說:“許爺爺,我已經好了。”
“不喝藥了好不好?”
懷北前幾日下了一場初雪,林修然見了新奇得很,在書院裡本都被嬤嬤照料著睡下了,可卻趁著林慧娘去照顧另外一個孩子的時候偷偷跑出去踩雪玩兒。
家裡平時照顧得好,他長這麽大也沒怎麽生過病。
可那天晚上趁著無人在時自己撒歡玩兒了一場雪,次日一早就鬧起了風寒。
因書院中孩子多,怕風寒會過給別的孩子,林慧娘當即就把他接回了家修養。
可這小家夥回家以後,卻比在書院中更加難纏了不少。
正在想方設法給他改藥方,試圖讓藥變得稍微好喝一些的許大夫聽了這話,當即好笑搖頭。
“那可不行。”
“你剛剛還打了個噴嚏,就是風寒還沒好。”
“生病了就得乖乖吃藥,撒嬌也沒用。”
林修然抽了抽小鼻子,想到黑漆漆的苦藥汁子,小眉毛大眼睛全都皺成了一團。
他眼珠轉了轉,福臨心至,苦哈哈地說:“可是我覺得,我打噴嚏不是因為生病了,是因為娘親想我了。”
他說完像是覺得很有道理,煞有其事地補充道:“肯定是這樣。”
“爹爹說,娘親一定很想我的。”
許大夫被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逗樂,點了點他的眉心笑道:“你娘親肯定在想你,但是不喝藥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