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看出蘇沅隱藏在眼底的失落,林明晰忍不住垂首在她的眉心輕輕的點了一下,低聲道:“宋大人一行人,馬上就要到盛京了。”
元謀遠到了浣紗城後至今下落不明。
疑雲密布。
明裡暗裡不知多少人的眼睛盯著浣紗城。
從盛京前來調查此事的大理寺卿也將不日抵達浣紗。
盛京即將風雨突起。
南正奇等人在浣紗城再耽擱下去,絕非長久之計。
畢竟跟著大理寺卿來的盛京人士不少。
在盛京官場待過的,誰人不知昔日南家盛名?
萬一被人察覺了蹤跡,對他們來說是大大的不妙。
南正奇前幾日就與林明晰說過此事。
林明晰先前不說,就是怕影響了蘇沅的心情。
他壓抑著眼底的不舍,溫聲說:“你乖乖的,等來年大事將定,我就來接你好不好?”
如今距離林明晰可下場不過一年時間。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換算作天數,卻是足足的三百多個日日夜夜。
蘇沅頓了頓,對手裡的禮物也沒了興致。
沒什麽精神地說:“那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你可知道?”
“老師的打算是順著水路往盛京去,左右不著急,慢慢的到了盛京,也差不多到了開闈的時候。”
蘇沅沒精打采的哦了一聲,扒拉著手上的串珠不吭聲。
林明晰面帶無奈的揉了揉她的發心,輕哄道:“照顧好自己,不可過分忙碌壞了身子,我每到一處定下來,就會給你寫信,好不好?”
蘇沅沒好氣的打開了林明晰的手,悶聲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哪兒就用得著你如此操心?”
她故作輕松,可眉心還是擰出了一個小小的褶。
林明晰有心想安慰幾句卻無從開口。
蘇沅見他實在是煩,索性就起身連手帶腳的推搡著人往外走。
“趕緊走趕緊走,別在這兒煩我。”
林明晰哭笑不得的被蘇沅推到了門外。
隔著門眉眼含笑的望著蘇沅的眼。
“等我來接你?”
蘇沅嗤之以鼻。
“誰樂意搭理你。”
林明晰鍥而不舍:“我一定來。”
他說得實在是一本正經。
蘇沅撐不住噗嗤破了功,忍著笑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趕緊回去吧。”
林明晰得了這聲答覆才笑著應好。
蘇沅正要關門,他卻說:“對了,家中什麽都不缺,你回頭就別讓人往家裡送東西了。”
蘇沅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這事兒,茫然的眨了眨眼。
微妙間突然意識到了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她皺眉道:“可是林叔和嬸兒在信中說了什麽?”
蘇沅自覺送回去的東西沒什麽不合常理的。
按理說,不值得林明晰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才是。
林明晰這是為何?
林明晰無意多說,聞言也只是無奈的笑。
“家中如今生意尚可,他們二老日常開銷是足了的,真用不著多余送什麽。”
“你且顧好自己就可,其余的事兒有我呢。”
林明晰的面色和語氣聽不出半分不對。
蘇沅暫時也想不到是什麽地方出了岔子。
遲疑了一下,乾脆就說了好。
她送東西回去,是存著一份惦念之心。
可若是送回去的東西不討喜。
她也不願意做這樣賣力不討好的事兒。
林明晰又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最後直將蘇沅惹得快炸毛了才安心回去。
蘇沅關上門,抱著胳膊靠在門板上,沉吟半響默默的抿緊了唇。
林明晰剛剛那話,幾個意思?
林家村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兒?
蘇沅心裡揣著事兒。
一整夜沒能睡好。
第二日一大早,就被南歌離叫了過去。
蘇沅之前托她打聽的事兒,有眉目了。
她將手裡看了一半的書收整在箱子裡,慢悠悠地說:“梅家後人我聯系上了,只可惜那人是個女兒,又早年外嫁,對梅家胭脂水粉的製作秘方並不知曉,不過……”
南歌離刻意停頓了一下,見蘇沅露出了著急的神色才好笑的接著說:“不過梅家大勢既去之時,她曾被臨時叫回家中,從在府中待了一輩子的老人兒手中,得了一本冊子,那冊子上記載的多是古方,具體是什麽情況不好說,但是冊子已經在送過來的路上了。”
蘇沅沒想到真能弄到方子,當即就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那古方她就這麽給咱們了?”
她還以為,這樣的傳家寶,輕易不可得。
事先還暗暗做好了被宰的心理準備。
想著怎麽跟人砍價。
誰知道竟如此容易就得了?
南歌離笑了一下,淡淡地說:“梅家當年之所以能有那樣的聲勢,一是因技藝精湛,二則是因製作的材料本就不凡。”
“那冊子上記載的,多是常人難得的材料,她拿著冊子平白無用,也製不成胭脂,索性就拿來換些散碎銀子補貼生計,也是人之常情。”
家大業大的梅家都早早的敗了。
一個外嫁出去的孤女,如今已然是個快七十的老太太。
拿著一個做不出東西的冊子,不能吃不能喝的,又有何用?
南歌離難掩唏噓的笑了一下,慢條斯理地說:“還有就是你要的老匠人,比冊子難尋多了。”
當年在梅家做工的老匠人,算下來如今都有了不小的年歲。
要麽就是找不到。
找到的,要麽成了無人問津的土包包。
骨頭都快枯成了粉塵。
要麽就是年邁老矣神志不清。
別說是做工。
就算是多走上幾步,也是在強人所難。
南歌離無奈的唉了一聲,說:“不過去尋人的傳話來說,當年的老匠人不可尋,老匠人的後人卻是找到了幾個願意來的。”
“那幾人據說是得了家中長輩的真傳,可畢竟人沒能見著,是真有幾分本事,還是張嘴渾說想找個主家混口飯吃,那也不好說。”
蘇沅眼裡一亮,興奮道:“那人可帶回來了?”
“在路上了。”
南歌離算了算時間,不太確定地說:“想來不出兩月必然能到。”
“屆時你盯緊些,別讓混水摸魚的進了門,最後白白吃了你的飯才是。”
蘇沅不以為然的嘿嘿一笑,樂著說:“哪兒至於如此?”
能大著膽子跟著來浣紗城的。
不是膽子大就是真的有本事。
就算是沙子裡也還能扒拉出幾顆蒙塵的珍珠。
蘇沅就不信,來的人能全都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