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猛地一怔,無意識的忘了掙扎。
滿室寂靜。
唯一能聽清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呼吸。
林明晰鼻腔中噴出的溫熱狠狠的打到蘇沅的臉上。
黑暗中,蘇沅的耳根不知為何就紅了。
過了許久,蘇沅都差點要就著這個危險的姿勢睡著的時候,林明晰終於動了動。
他用胳膊撐著床面稍微拉開了一些空間,可當他低頭的時候,視線還是狠狠的撞進了蘇沅的眼底。
蘇沅隻感覺渾身上下都仿佛不屬於自己了,呐呐的看著林明晰的眼說不出話。
林明晰身上酒氣濃重,眼底卻是一片清朗。
全然不像是醉酒的樣子。
蘇沅心底生出了一絲異樣,正想問什麽,林明晰用手指在她的唇邊擋了一下,微不可聞地說:“噓。”
“別說話。”
林明晰的舉動實在反常。
蘇沅心驚之下沒了言語。
下一秒她就看到林明晰快速往門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拉著被子騰的一下,直接從上而下,將自己和蘇沅都裹在了被子裡。
蘇沅心口一窒,徒勞的瞪圓了眼睛。
林明晰死死地壓在她的胸前,苦笑了一下,低聲說:“沅沅,我可能惹禍了。”
蘇沅聽得雲裡霧裡,愣了一下低呼出聲。
“什麽?”
大學士閆修的帖子,本身就是燙手的。
從他給林明晰發了帖子的那一刻起,林明晰雖身不在朝堂,身上卻被打上了閆修一黨的標簽。
閆修為了招攬林明晰,這幾日輪番的讓自己的學生宴請林明晰。
來人說的是閆修的學生。
可單獨拎出哪一個,都是一個小小的林明晰招惹不起的人物。
林明晰心中再多不願也不得不赴宴。
前幾日,閆修就在宴席上流露出了想收林明晰為門下弟子的意思。
說實話,能被閆修看上收為弟子,這是對林明晰的抬舉。
畢竟能被當朝大學士收為門生,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也得不到的好運。
但是己之砒霜彼之蜜糖。
對林明晰而言,這卻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兒。
林明晰拒絕不得只能耐心應付,心裡卻從那些人微妙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不對。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蘇沅的耳邊啞聲說:“我前思後想了許久,覺得他能如此抬舉我,唯一能說的通的就是兩點。”
一是陛下不久前對林明晰流露出的欣賞,讓閆修起了惜才之心,想將人招攬到自己麾下。
二就是南家。
閆修勢大。
說是權傾朝野也不為過。
可身為盛京世家的南家也不弱。
南家當家人,南歌離的父親,與大學士不睦世人皆知。
林明晰是得了南家的情才能進盛京的大門。
此時也是暫住在南家的別院,這事兒人人皆知。
閆修會注意到也不意外。
林明晰說得含糊其詞,蘇沅聽得滿眼轉金星。
她煩躁的撐著林明晰的胸口把他推開了一些,沒好氣道:“可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說……”
“南家好像要出事兒了。”
林明晰突然的話打斷了蘇沅的嘀咕。
蘇沅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你說什麽?”
林明晰苦笑了一聲,緊緊的將蘇沅抱在懷裡,啞聲說:“若是我猜測得不錯,南家可能近日要起風波了。”
這其實是林明晰的猜測。
他被迫跟閆修的門生打交道,一來二去的,哪怕不是真心的,也能從眾人的話中聽出些許端倪。
因他暫住在南家一事,有個人對他頗有微詞。
那人官職不大,不知為何卻深得閆修信任。
此次也是前來招攬林明晰的為首之人。
今日宴席上林明晰婉拒過多飲酒,那人見了心中不喜,喝多了後口出不善,諸般譏諷南家是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久了。
林明晰受過南家恩惠,聽了也只是笑而不語。
那人見了卻起了怒,言語行為間不由得就失了分寸。
他說的或許不多。
但是林明晰聯系前後卻想到了很多。
他強壓著心頭巨浪,佯裝醉酒回到了這裡,才有機會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
他低聲說:“你可知閆修為何突然對我顯得如此看重?”
蘇沅聽出他話中深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
“為何?”
林明晰無奈輕笑,靠在蘇沅的肩頭啞聲說:“因為我是和南先生一同回盛京的人,也是最近公然出入南家最頻繁的人之一。”
“用他的話說,就是我是最有可能拿到證據的人。”
蘇沅茫然又震驚道:“什麽證據?”
林明晰眼底暗光狠狠一沉,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謀逆造反。”
蘇沅聞言心頭狠狠一顫,語調中都帶上了幾分微不可察的顫。
“什麽?!”
林明晰捂住了她的嘴,小聲說:“他們想為這證據找個光明正大的來路,而此時,我是最合適的。”
“可是我們明明沒有……”
“是啊,誰都知道我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南家機密,可是他們偏偏拿 我做了這樣的筏子。”
南家是盛京百年世家。
內外防禦自與外界不同。
別有用心的人想接觸到南家內部,是極為艱難的。
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
就算是有人拿出了所謂的證據,到了聖上面前,也會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說成是對南家的刻意構陷。
可林明晰不同。
他身出微末。
又與盛京盤根錯節的世家脈絡無半分牽扯。
這樣看似乾乾淨淨的他,拿出的所謂證據才是最有說服力的。
林明晰壓抑著心間顫抖,緩緩呼出一口氣才說:“我不知他們口中之證是真是假,可看那些人的神情反應,想來對此事是胸有成竹的,與我親近,也是為給那什麽證據找一個名正言順的出路。”
他貼在蘇沅的耳邊說:“閆修此人心計深不可測,也勢大傾天。”
“他說將我收為門生,就是在許我好處,想買我乖順閉嘴,但是南家對我有恩,我不能那麽做。”
“沅沅,我不想這樣。”
林明晰的確是出身不顯。
可那又怎樣?
再不顯貴的人,心中總也有自己的堅持。
林明晰不會去旁人手中傷人的利箭。
也不會甘願做了別人手裡的筏子。
不過瞬息的功夫,蘇沅卻已經想到了很多。
她回想起南歌離今日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心裡宛若被人強行敲響了一擊重錘。
蘇沅強行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情緒,悶悶地說:“那你是怎麽想的?”
橄欖枝好接。
鐵面人難做。
閆修和南家的紛爭本與他們無關。
此時被迫牽扯進了,稍有不慎,就容易惹禍上身。
林明晰苦笑了一聲,悶聲道:“我想帶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