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完賓主盡歡。
錢奇安多喝了兩杯去睡了。
蘇沅被南歌離拉著進了書房不知說什麽。
林明晰從南正奇的書房裡出來,不知為何就走到了蘇沅房間門口,學著蘇沅平日裡的樣子,找了個石頭就地就坐下了。
蘇沅抱著一個小箱子回來時,正好就看到了林明晰閉著眼靠在石頭上的樣子。
跟初見時相比,林明晰其實長高了不少。
少年宛如風中勁竹迎風而長。
骨架拉出了成人的寬度,比起之前的贏弱,多了無聲的厚重。
曾經被蘇沅視作小崽子的少年,不知不覺中隱隱有了男人的樣子。
不再是孩子了。
蘇沅心情複雜的嘖了一聲,抱著箱子走了過去,用腳尖直接踢了踢林明晰的小腿。
口吻嫌棄。
“喝多了不去睡,跑到這裡來曬月亮?”
林明晰緩緩睜開了眼,自下而上的望著蘇沅,在微弱月光的映襯下,眼底仿若是鋪滿了一層泠泠之光。
溫而又清。
他像沒骨頭似的往蘇沅的身上歪了一下,將腦袋靠在蘇沅的腿上,輕笑著說:“不想去睡,想找你。”
蘇沅耳根有些滾燙,嘴卻是邦邦硬。
“睡不著找我做甚?”
“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哄你睡覺?林明晰你今年有三歲了嗎?”
她說著又踢了林明晰一下,沒好氣道:“少碰瓷,給我起來。”
林明晰捂著臉咯咯笑出了聲,笑夠了才對著蘇沅伸手。
“起不來,沅沅拉我。”
蘇沅無言以對片刻,見林明晰執著得很,不得不歎著氣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不等林明晰站穩,蘇沅就說:“我還真是小瞧你了,有這本事,就算是來日仕途無望,去街頭找個豪富之家門前一倒,你也能發財致富啊!”
林明晰笑得不行的連連擺手,說:“不成不成,我倒是無妨,只是怕被人認出來丟了夫人的臉面。”
蘇沅翻了個免費的白眼,不解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到底是來幹嘛的?”
“來找你。”
蘇沅白眼不斷。
“找我幹嘛?你……”
“沅沅,你這般無情無趣的嗎?”
林明晰指尖戲謔的點了點蘇沅的側臉,輕歎道:“老師給了三日作為準備,三日後,我就要隨著老師和師兄外出了。”
蘇沅沒想到這麽快,脊背僵了僵,不自在地說:“走就走唄,總之又不是你一個人。”
一走就是兩年。
說是心中毫無掛念,自是虛言。
只是林明晰和蘇沅都不是那種習慣將所有話都說透的性子,哪怕是心裡不舍,面上也不曾帶出多少。
蘇沅故作瀟灑的戳了戳林明晰的俊秀的眉心,語重心長道:“只是吧,你這人嘴皮子賊討打,外出無人的時候,記得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那張嘴,可少說點兒欠揍的話吧,否則要是被人摁著揍,那都沒誰能救得了你。”
林明晰順勢握住了蘇沅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啄了一下,啞聲說:“好。”
“沅沅說的,我都記著。”
蘇沅條件反射似的想把手抽回來。
可視線觸及垂眉彎眼的林明晰,胳膊不明顯的僵了一下,索性就自暴自棄的扭頭不去看,任由他抓著。
蘇沅變扭的扭著脖子,悶聲悶氣地說:“還有,自己在外頭,別傻乎乎的什麽都信,自己多留個心眼,凡事以安全為重,別的都是次要,知道了嗎?”
林明晰笑著應好。
彎腰將蘇沅放在腳邊的箱子抱了起來,說:“外邊冷,進屋吧。”
蘇沅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屋。
林明晰卻站在了門口不動。
他說:“沅沅,兩年後,我就可下場一試了。”
蘇沅聞言不明所以的點頭,說:“是啊,我知道,怎麽了?”
林明晰緩緩呼出一口氣,輕聲說:“兩年後,沅沅花期正好,正值當嫁之齡。”
“等我考完試,我就來正式向你提親好不好?”
蘇沅心尖一跳一愣,沒接上話。
林明晰卻自顧自的笑了。
他說:“我本是想盡早將咱們的婚事定下來的,可目前身無寸功,到底是生怕委屈了你,思前想後,想來我也沒什麽可予你的,索性掙個殿前一訴之恩,求得無尚之婚,盡善盡美了才算是好。”
他往前一步微微垂首,珍而又珍的在蘇沅的眉心輕輕的印下一個吻,啞聲道:“沅沅等我兩年,我必來求娶。”
蘇沅反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忍著笑說:“拿什麽來求?”
林明晰翩然一笑,輕輕道:“許你個狀元夫人之位可好?”
蘇沅唇角緩緩上揚,語中也帶上了笑。
她仰頭看著林明晰的眼,笑著說:“好啊。”
“我等著。”
南正奇是個行動派,既是動了帶著林明晰外出遊歷的心思,自然不會過分耽擱。
只是林明晰外出兩年,時日不算是短。
為了不讓家中父母憂心,南正奇特意在出發前給了兩日假。
一是讓林明晰回家告之父母。
二就是讓林明晰為出行做準備。
林慧娘得知林明晰和蘇沅都要外出兩年,一時間面上全是訝然。
她什麽都不懂。
只是無措的看向了林傳讀。
林傳讀見識稍微廣些,思忖片刻就說了好。
他苦笑道:“家中不能給你任何相助,前程都是要靠你自己去掙的,你能得師長厚望,有此機會,是難得的好事兒,我們本不該阻攔。”
“只是出門在外,記得聽從師長吩咐,切勿擅作主張,得了空,記得往家中送信,別讓家裡人掛心。”
林明晰一一應下。
林傳讀說完,忍不住看向了默不作聲的蘇沅。
他有些遲疑,苦笑道:“沅沅也隨六子一同前去?”
蘇沅搖搖頭,說:“不是,我去別的地方,跟六哥不是一道的。”
林慧娘聽完立馬就擰起了眉,她難掩憂心地說:“那怎麽成?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孤身一人在外算什麽事兒?萬一遇上什麽難處,更是艱難。”
不等蘇沅說話她就拉住了蘇沅的手,說:“沅沅你聽嬸兒的,別跟著他們大男人摻和,索性就在家,嬸兒每日給你做好吃的,家中日子逐漸也好過了,何至於讓你一個小姑娘出去吃苦受罪?”
蘇沅哭笑不得的將手抽了回來,溫聲說:“嬸兒您放心就是,我不是一個人去的,帶著我的人也是六哥熟識之人,吃不了什麽苦頭,再說了,家裡的活兒我如今也幫不上什麽忙,能有機會出去走走,我也是想的。”
蘇沅這番話在林慧娘耳中,是極為令人驚詫的。
村子裡不講究太多,雖沒有女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繁瑣規矩。
可女子身上,還是背負著在家相夫教子的責任。
最多也就是從村裡去一趟鎮上。
可從未有人孤身出過遠門。
林惠娘也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
林慧娘茫然又無措的看向了林明晰,詫異道:“六子,你怎麽不勸勸沅沅?這女孩子出門在外,少不得風餐露宿,你……”
“娘,我出得門,沅沅比我還厲害,為何出不得?”
在林慧娘震驚和林傳讀不讚同的眼神中,林明晰雲淡風輕地說:“沅沅想去,那便可去得,咱們只要為她收拾好行裝等她回來就是,何必多言?”
林明晰不知想到什麽,眉眼間溢出了一絲淺笑,對著出神的蘇沅勾了勾唇,輕笑道:“天下之大,只要她想,有何處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