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賠笑道:“老先生別這麽說,我家夫人特意求來,就是聽說了先生大名,您是眼能通天的活神仙,怎會有做不到之事?您且耐心些,先……”
“耐心不耐心都無用,你家夫人命中有子息緣分,但是唯有一子,絕不可多,但是這緣分時下已被人佔,自然是無了親身孕育的緣分,多求無用,且回去就是。”
這話說得雲裡霧裡,讓人聽不清楚。
可問話的婆子卻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重點。
她尖聲問:“先生是說,我家夫人是有子息緣分的?”
老先生看不出情緒的淡淡頷首。
婆子又喜又急,急吼吼地問:“那既是命中帶子,又為何遲遲求而不得?還有先生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被人佔了緣分是指何意?”
老先生閉眼不語。
婆子急得頭上冒汗,不等多問,立馬就從袖子裡掏出了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強行塞到了老先生手裡。
“活神仙知道什麽,不妨直說,若能對我家夫人有助,必當厚謝。”
老先生像是被煩得不行,不耐道:“夫人命數本不該如此,可她所嫁之人命中唯獨一子,故而才求子艱難。”
“緣分被佔的意思就是,夫人家中不久後就要添丁,雖稱夫人母親,卻非夫人親生,而有了此子,夫人往生求子無望,再不得子。”
老先生這話可謂是說得直白。
就算是老婆子不曾讀過書,也能瞬間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忿忿咬牙,臉都染上了一層青紫。
“活神仙是說,有人在外懷了老爺的孩子,搶了夫人的母子緣分?!”
老先生老神在在的點頭,拿著手裡的荷包轉身就要走。
“言盡於此,信與不信皆看夫人心意,總之,不到七月,瓜熟蒂落之時,就是夫人母子情份徹底被斬斷之時,屆時夫人就會信了。”
老婆子激動的攔住了老先生,強壓著怒氣說:“老先生且留步,您稍待幾分,容我去與夫人稟報一二。”
老先生面露不悅,似乎是不滿婆子行事。
老婆子訕笑著連連賠不是,眼神示意身後的人將老先生攔著。
然後才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回去,扒拉著馬車的車窗與馬車裡坐著的吳夫人說話。
那婆子不敢隱瞞,將自己聽到的話都重複了一遍,末了才憤怒道:“奴婢就納悶呢,夫人身子好,又是福澤深厚的,怎會苦求無子?原來竟是那不知什麽路數的狐媚子躲在暗處,生搶了夫人的母子緣分!”
吳夫人將信將疑的皺眉,道:“這話可信?”
老婆子想起之前吳大老爺拜訪白仙後,四處尋訪命格之女的事兒,咬牙道:“夫人您細想,老爺之前信了白仙之言,執意要找那般命格女子,這不就是應了老先生那句搶您母子緣分之說嗎?”
“老爺之前找人找得都魔怔了,可近來卻是沒了動靜,您之前還想著是老爺終於想開了,不再計較,可如今想來,這極有可能是老爺已經找到了那人啊!”
若不是已經找到了,為何突然就不找了?
吳夫人被婆子一句話提點得茅塞頓開,眼底閃爍著冰霜冷意。
她閉了閉眼道:“你去將那老先生請上前來,我有話問他。”
婆子應好趕緊去了。
老先生卻是一動不動。
婆子著急催促了幾句,老先生冷笑一聲,揚手就將之前婆子塞給自己的荷包扔到了地上,冷冷道:“本是不忍看你家夫人被人鳩佔鵲巢。平白誤了後半生,老夫這才多言提醒,不料你們竟如此欺人太甚!”
“你家夫人架子大,這話老夫應不了!”
老先生銀子一扔甩手就要走。
決絕得不行。
婆婆一看急紅了眼,趕緊小跑著追上去把人拉住。
兩人正拉扯間,吳夫人被丫鬟扶著下了馬車。
她走近幾步,面帶歉意的對著老先生微微福身,抱歉道:“特特來尋先生解惑,本該徒步相迎以示敬意,只是妾久不出門,今日車上顛簸了些,失了儀態,怕汙了先生尊眼故而避而不露,並非輕視冒犯之意,還望先生見諒。”
這話說得好聽,老先生臉上怒氣稍減幾分。
吳夫人見了,示意身旁的丫鬟送上了一個更大更鼓鼓囊囊的荷包,苦笑道:“剛剛聽先生之言,妾覺得頗有道理,只是本身機緣不厚,天資也不聰穎,故而難以領會先生話中之意。”
“先生若不介意,不妨說得更仔細些,也好為妾解除心中之惑。”
老先生一眼也不看丫鬟手裡的荷包,冷冷道:“能說的,老夫都已經說了,其余的就是天機不可泄露,夫人不必自謙,能聽懂的,該聽懂的,你都已經懂了,又何必在此自欺欺人?”
吳夫人神色一僵說不出話。
婆子心急道:“先生隻說有人搶了我家夫人機緣,卻不點明是何人擅搶,這不是在誅我家夫人的心嗎?”
“您就當是心懷慈悲,憐惜憐惜我家夫人心中之苦,多提點幾句吧。”
吳夫人面露哀切,婆子祈求不斷。
說了一會兒,老先生實在是不耐煩了,冷哼道:“老夫給你指個方向,往西去三十裡地,有一地生來帶水,又與木字挨邊,取其中,位其南,有一林中,暗藏天機。”
老先生頓了頓,意味深長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夫人去親眼看了,自然就什麽都明白了。”
吳夫人沉默片刻,認認真真的對著老先生行禮致謝,親手將兩個荷包遞到老先生手中,確定他都收下後才帶著人上車離開。
車架剛起,吳夫人就隱隱聽到身後有人輕吟。
“帳中苦,蓮心熬,有婦哭把大兒找。”
“命中有,求不得,命中帶木身懷寶。”
“寡字言,枕邊殺,夜眠且驚長染血。”
“苦也,悲也,是命數,也是人心啊……”
老先生悠悠哉哉的往前搖晃而去。
不多時就沒了身影。
吳夫人定定的坐在車廂中沉默不言,過了許久,才竭力控制著心中驚怒,沉沉道:“去莊子上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嗎?”
婆子驚疑不定的答言說未曾。
吳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艱難維持著冷靜,一字一頓。
“先不回去,直接改道回柳家。”
婆子驚訝道:“夫人您是說?”
吳夫人冷笑一聲,咬牙道:“我到底是個家宅婦人,外邊多少消息難以聽聞,吳越要是有心瞞我,我派再多人出去,也是無用,這事兒得回去找我父兄做主,要他真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兒,我必不饒他!”
婆子聽聞狠狠點頭,憤怒道:“還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媚子!查到是誰,一定要將那廝抓來千刀萬剮!決不能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