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剛剛林明晰明裡暗裡的說自己是出來找人的。
但是蘇沅此刻仍心存僥幸,沒想著自己已經暴露了。
剛剛走的一路就已經想好了說辭,此時應答得不假思索異常流利。
“在家閑著無趣,就想來城裡隨便逛逛。”
林明晰冷笑挑眉。
“當真?”
蘇沅回以無辜且真誠的眼神,認真點頭。
“比真金都真。”
說著,她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閑逛,還衝著跟得面無人色累得喘不上氣的葉清河招手。
“不信你問他。”
葉清河抱著幾十斤的東西,跟了這麽一路,這會兒早就進氣多出氣少了。
見蘇沅拉著自己作假證,沒多想就翻著白眼點了頭。
“是。”
林明晰一眼也不看葉清河,視線在蘇沅的身上轉了一圈,問:“那為何這副打扮?”
蘇沅扯了扯身上的男裝,乾巴巴地解釋。
“好奇。”
“單純的就是好奇,想試試不一樣的風格。”
林明晰被氣笑了。
“是麽?”
蘇沅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那是當然。”
林明晰目光深深的望著她,也不說話。
他這個樣子,看不出真實情緒,也沒法揣測他在想什麽。
蘇沅只能大著膽子說:“我只是出來玩兒,你不至於這麽生氣吧?”
林明晰一言難盡的看著她,冷冷一笑。
“你若只是出來玩兒,那也無妨,我也沒什麽可生氣的。”
“只是我前幾日看見一個東西,像是出自你手,有些好奇,本想改日回家問問你,今日既見了,不如你跟我解釋解釋,是怎麽回事兒?”
蘇沅腦子還懵著,沒回過味兒來這是什麽意思。
茫然的啊了一聲。
葉清河腦海中火光一閃,卻瞬間就明白了林明晰的意思。
畫像上的字!
蘇沅的字跡筆鋒實在特殊。
他初見時都印象深刻,難以忘卻。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想到讓蘇沅題字。
林明晰與蘇沅有夫妻之名,同住屋簷下,難免見過蘇沅親筆。
能認出來也不奇怪。
葉清河暗暗惱恨自己疏忽大意,擠眉弄眼的衝著蘇沅使眼色。
蘇沅完全沒接收到來自葉清河的暗示,依舊是一臉的迷糊。
“什麽東西?”
蘇沅是真的還在迷糊。
林明晰卻認定她是在耍花招,試圖蒙混過關。
林明晰壓製了許久的怒火終於暴漲而起,黑著臉對著一旁看熱鬧的石溪伸手。
“那那幅畫給我。”
石溪腦子比蘇沅還迷糊。
聞言就把畫給了林明晰。
蘇沅一見那畫像也回過味兒了,眼睛瞪得像銅鈴。
林明晰看也不看她,對著身後小尾巴似的幾個人說:“你們自玩樂,我有事兒與她說。”
說完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直接拽著蘇沅就進了屋,還順帶把門關上了。
門板一關,外邊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一心想看熱鬧的莫子嵐幾人無熱鬧可看,默默的把視線放在了愁眉苦臉的葉清河身上。
葉清河這會兒當著是身心俱疲生不如死。
他萬念俱灰的對著幾人擺擺手,有氣無力道:“別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可能是要完蛋了。
屋外眾人說什麽,無人可知。
屋子裡卻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畫像拿出來,看著自己的親筆字跡,鐵打的事實就擺在眼前,饒是蘇沅有一張能把死人棺材板說穿了的嘴,此時也成了啞巴。
林明晰見她不吭聲了,反而是沒那麽怒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慢悠悠的將畫像展開攤在了桌子上,神色玩味的盯著畫像上筆鋒凌厲的字,要笑不笑地說:“初初見著這畫像上的字我就覺驚豔,還以為是天橋下的那個瞎眼大爺的筆墨之寶,特特去找遍了城中可找的瞎眼大爺,就為了求個真跡,可不成想,沒一個瞎眼大爺是識文斷字的,也無一人可動筆書寫,我心中正不解呢,你今日既是來了,不如幫我解個惑?”
天橋下的瞎眼大爺,本就是蘇沅胡謅出來糊弄人的。
她當初說自己是跟大爺學的習字,用這個由頭糊弄林明晰。
此時此刻被林明晰用同樣不走心糊弄意味十足的話堵了回來。
蘇沅隻覺得自己險些心梗。
她氣弱的咂了咂嘴,小聲哼唧。
“說不定大爺轉移陣地,此時不在城裡了呢。”
“你管天管地,總不能還管大爺換不換地兒吧?”
見她還嘴硬,林明晰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聲冷哼,直接起身將蘇沅之前幫自己抄錄的名單拿了出來。
一張是有些時日的名單。
一張是新鮮出爐的畫像。
兩張大小不同內容不同的紙擺在了桌面上,一字攤開,對比分明。
一模一樣的字。
別無二樣的痕跡。
真相來得太突然。
蘇沅臉疼無比。
但是,蘇沅還是不肯承認。
她硬著頭皮嘴硬:“這麽看是有點兒像,可是吧,說不定大爺還收了別的弟子呢?人家大爺也是要求生的,多收幾個弟子也是應該的,你說是吧?”
林明晰哦了一聲,半信半疑道:“你這麽說,似乎也有理。”
蘇沅連連點頭。
“那可不,這就是個巧合意外的組合體,跟我沒半點關系。”
林明晰用指尖點了點名單上的一個字,若有所思:“照你這麽說,是我冤枉你了?”
蘇沅掛著張想哭的假笑臉,可憐巴巴的盯著林明晰,很想讓他給自己留點兒面子。
然而林明晰把兩張放在一起對比的時候,就沒打算給蘇沅半分面子。
他像是真有些困惑自己為何認錯,有些唏噓。
“能認錯字跡筆鋒,想來還是我學藝不精的緣故,今日委屈你了,我跟你賠禮。”
這個神轉折來得有點突然。
前後完全承接不上。
蘇沅愣呼呼的啊了啊,無措的對著林明晰苦笑擺手。
“其實倒也不必……”
只要林明晰不……
“爹爹對書法字跡大有研究,不如改日我將這兩幅字拿回來,請爹爹看個究竟,這樣……”
“別!”
蘇沅滿目驚恐的盯緊了林明晰,張嘴就喊:“祖宗你可千萬別!”
林明晰將她的驚惶盡收眼底,面無表情。
“那你說,為何不行?”
到了這會兒,蘇沅已經徹底反應過來,林明晰之前都是在戲耍自己了。
裡子面子都被人揭了。
這會兒再強撐著,就是自己在打自己臉了。
蘇沅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一臉沮喪地說:“好吧,我承認了,是我。”
話音落下,是長久的寂靜無言。
蘇沅詫異的抬頭偷看林明晰的臉色,發現這人的神色平靜得有點可怕。
她心虛的喊了一聲:“林明晰?”
林明晰垂下眼簾,淡淡地說:“除此外,還有什麽?”
說一句是說。
說一堆也是說。
已經暴露了,蘇沅也懶得隱藏,簡明扼要,隱去部分不可說的細節,將自己最近忙活的事兒說了一遍。
林明晰知道蘇沅膽子大。
可他著實沒想到,蘇沅膽子能大成這樣。
他被氣得說不出話。
神色也難分辨喜怒。
蘇沅心中惴惴,忍不住小聲辯解。
“我心裡有數,而且就這一次,我保證日後不會再跟那些人有牽扯,而且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半點損失也無,還賺了可多銀子,我……”
“你是覺得,銀子比你自身還重要嗎?”
林明晰難掩暴躁的打斷了蘇沅的強行辯解,冷冷的看著她,一字一頓。
“你若是出了什麽閃失,拿多少銀錢能換安然?”
“蘇沅,你在想怎麽賺錢之前,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你若有個好歹,你讓我上哪兒去尋你?讓我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