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嚇了一跳，往身旁看去，這才發現林濤卸下往日冰冷的戰甲，轉而換上了老百姓當中最常見的粗布麻衣。

  “你這是改變主意了？”

  林濤將手枕在腦後，慢悠悠地說：“我之前都還沒做出決定呢，你們就先入為主覺得我會留下。”

  “你們又怎麽知道，我本人真正想選的是什麽？”

  景鴻羲閉目養神。

  桂嬤嬤驚訝道：“難道你帶著所有人離開了？”

  “可是那整整一萬的軍人，現在都在哪裡，他們似乎沒有跟著我們行動。”

  林濤打了個哈欠，“昨天晚上我連夜跟軍中的人扯談，最終才商議出假死一事，讓出整個漠北。”

  就如同景鴻羲所說的那樣，既然這天下的主人都畏首畏尾不敢行動，那他們為什麽要靠犧牲自己來換取天下太平？

  先不說這麽早根本抵擋不住烏國大軍，只會徒勞增加傷亡。

  其次就是，哪怕他們為國戰死漠北，也不會換來朝廷中人任何一句好話，只有家人會為他們傷懷。

  如同當年的護國將軍一樣。

  總之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繼續留守漠北的理由了。

  “景鴻羲昨天不是去拿了些糧草回來嗎？”

  “所以我讓底下的人分發下去，各自拿一點再換上百姓的服飾混入百姓當中，等漠北城破就裝成難民湧入玉門關，屆時自然能匯合。”

  眼看著他們又繼續探討軍機大事，桂嬤嬤便抱著熟睡的奉阮去了沈芸萱的車裡。

  沈芸萱正在低頭看書，見她進來了就將東西收起來。

  半晌後，她壓低聲音問：“桂嬤嬤，如果你手上有能用來自保的東西，但是用完之後會導致一件事情徹底被改變。”

  “你會怎麽選擇？”

  這個問題的含義有些深刻。

  桂嬤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耐心道：“每個人的追求跟想法都是不同的，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毫不猶豫使用。”

  對她來說，沒有什麽能比增強自身能力去保護家人的事重要。

  就算有，她也能一力承擔下來。

  “如今生逢亂世，有點武術功底已經是最基本的要求了，但您不用太過緊張，不到最後一刻時都不需要您做什麽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只需要好好待在景鴻羲的身邊，成為一株依附他而生的菟絲花即可。

  旁的事，暫時還用不著她來勞心費神。

  沈芸萱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好的結果，但這個答案確實讓她心安了不少。

  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再醒過來時，已經到了玉門關。

  玉門關不愧是除望京外第二個大城，生活在這裡的百姓臉上都掛著笑容。

  一路望去，盡是些擺賣東西的小玩意。

  小販的聲音此起彼伏傳來，成為這盛世悅耳的篇章。

  奉阮激動地晃悠著藕臂，指著某個地方說：“我想要那個風車！”

  桂嬤嬤按住了他，“這都還沒進去，你有什麽想要的等進去再買也不遲，聽話。”

  奉阮眼淚汪汪地看向沈芸萱，“師娘，可人家就是想要那個風車嘛……”

  桂嬤嬤無奈地扶額，“您可千萬別聽他的，他啊一天到晚什麽東西都想要，可拿到手裡玩不過幾天就沒了興致。”

  “若是之前待在黑風寨還好，可我們如今是有正事要做的，哪裡能任由他胡鬧？”

  這苦口婆心的模樣，像極了她記憶中的媽媽。

  也不知道她穿越到這那麽久，媽媽過得怎麽樣了……

  沈芸萱壓下眼眶中的熱淚，打開車門就要下車，“沒事的，不過買個東西而已。”

  “而且我們在玉門關人生地不熟的，總要打探一番才便於接下來的行動吧？”

  這話桂嬤嬤還真的無法反駁。

  她刮了刮奉阮的鼻子，“還不快謝謝你師娘？”

  奉阮歡天喜地跟在沈芸萱屁股後面跑，嘴巴特別甜地喊：“謝謝師娘，師娘就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沈芸萱搖搖頭，帶著他一路來到攤子前。

  她取下那個風車，問：“請問這個要多少錢？”

  小販哈欠連天地比了個手指。

  沈芸萱揣測道：“一吊錢？”

  小販呸了一聲，“你去問問，玉門關什麽東西能用一吊錢買回來的，我說的是一兩銀子！”

  這也太貴了點。

  沈芸萱歎了口氣，取出錢袋將銀子遞過去。

  小販臉上的嫌棄頓時變為巴結，“客官要不再看看我這可還有什麽需要的？”

  沈芸萱剛要將風車遞給奉阮，身邊就迅速閃來一道黑影。

  就一陣風的時間，她手上的風車不見了。

  奉阮開心的笑容僵在臉上，扁著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樣。

  他栽蔥似得一頭倒在沈芸萱的小腿上，抱著衣角嚶嚶哭泣：“師娘，我的風車……”

  沈芸萱難得從他身上看到了屬於這個年紀的孩子氣，心中母愛爆棚。

  她拿起錢袋說：“可還有風車？我買了。”

  小販尷尬撓頭，“可……您剛才買的就是我這裡的最後一個了。”

  奉阮鼻子一抽一抽的，懂事道：“師娘，還是正事要緊，風車沒有就算了。”

  沈芸萱皺起眉頭，在心裡痛罵著搶小孩玩具的人。

  可剛走了幾步，奉阮就發現地上有個小錢袋，他打開一看裡面還有封信。

  他跑到沈芸萱面前踮起腳尖，把東西給她看，“師娘，這好像是剛才那個人留下的！”

  “他會不會是想讓我們去找他，但是又不方便露面跟我們交談呢？”

  沈芸萱接過一看，面色瞬間凝滯，“這是趙衡的字跡。”

  底下還寫了個地址，玉門關外的城隍廟，夜半子時你一人來會面。

  沈芸萱收起紙條，將錢袋遞給他，“這裡面還有些銀子，可能剛才那人不是故意要搶你東西，而是要送人呢。”

  “奉阮願意原諒他嗎？”

  他點了點頭。

  “那……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師傅好不好？”

  奉阮猶豫了幾秒，想到師娘那麽溫柔，再次點頭，“不過師娘要給我做好吃的才可以！”

  他們一路回到馬車裡，在離開的這段時間，景鴻羲跟林濤已經選好了暫住的地方。

  今日走了快將近一天，確定好休息的地方後，大家草草解決了吃飯的問題便躺下休息。

  景鴻羲也沒能免俗。

  只有今日在馬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的沈芸萱，毫無睡意。

  眼看子時將近，她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往城隍廟所在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