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看到了剛剛韓晚娘的神色不太對,疑惑她到底看到了什麽。不過隨即楚洛便想起來,她告訴了楚凜韓晚娘會搬過來的事。
……不會是楚凜在外面吧?
楚洛心虛地閉了嘴,想說點什麽轉移一下話題。
韓晚娘卻突然開口。
“像太子殿下這樣的男人萬一動了真心,他的愛人是最幸福的——不會像楚凜那般因為各種人各種原因瞻前顧後,委屈愛人。”
楚洛愣了一下,隨即讚同地點頭:“對,太子百無禁忌。”
若他真的有個極其喜愛的女子,哪怕是被天下人所排擠,恐怕他也會寧負天下人也不會負她。
可問題是……
楚洛垂眸。
她未必會是那個女子。
且不說殷遲楓看上了她什麽——一個月前,殷遲楓還懷疑過她是否是別人的細作。鏡湖遊玩的那天“表白”,他還拿著劍抵著她的脖子。那種冰冷的讓人渾身顫栗發毛的感覺,現在還記憶猶新。
楚洛畢竟是在和平且安穩的時代長大,大家遵紀守法,尊重生命。她哪怕是死過一回,爺爺去世之後沒有人護著她被一群虎視眈眈的人欺負,可也從未有過生命威脅。
可是像夫妻這麽親密的關系,還存在死亡威脅?更何況那日說是“表白”,也著實牽強。
殷遲楓只是說不同意跟她和離,要她生一堆孩子。
可沒說喜歡她。
而殷遲楓這種百無禁忌的人,對無關緊要的人絕對得冷心冷清。一旦不愛了,不排除會同樣以負天下人的架勢同樣負愛人。
楚洛抬頭看了眼房梁。
那裡估計還蹲著一堆暗衛。
於是楚洛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娘是要勸我跟殿下好好過日子嗎?”
韓晚娘搖頭。
“娘只是看你似乎有些迷茫。”韓晚娘輕聲道,“娘不會勸你委身自己不愛的人的。不論怎麽選擇,娘都支持你,娘只希望你幸福。”
楚洛抱著韓晚娘的腰蹭了蹭,心中一片暖洋洋的。
這是她從原主那裡僥幸偷來的母愛。許久沒感受到母親的溫暖了,乍然接觸還有點陌生,但幸福又放松。
沒能享受多久,門被敲響。
“主子,有人請您治療雀斑。”
楚洛:“普通的藥妝就可以。”
“可對方說要您親自治,願意付萬兩黃金。”
只是治個雀斑,哪怕用毒藥妝下猛藥,也頂多三五天就能好,為何會花這麽多錢治?
難道是什麽不差錢隻圖美貌的貴婦千金?
可是大殷的一萬兩黃金,相當於十萬兩白銀。
玉肌閣的毒藥妝定製的價格都傳出去了,南宮香菱需要動刀都才一萬兩白銀。而雀斑根本不用動刀,用藥也不名貴,頂多只需要五千兩白銀足夠了。
而這位客人給的錢,卻是二十倍。
再有錢也不至於如此吧?
“這位客人不了解玉肌閣?你跟她說,治雀斑不需要那麽多錢,大概五千兩就夠,請她去二樓。”
“來的人是丫鬟,請您上門診治。”
“不上門。”楚洛想也不想地拒絕,“這是玉肌閣規矩,想要治臉必須來這兒。”
又不是什麽大病走不了路,怕不好看帶個面紗冪笠就行。
而若是上門,畢竟去了人家的地盤,她又不會武功,或多或少有些安全隱患。
江湖上風雲詭譎,防人之心不可無,沈符還虎視眈眈盯著她呢。
外面的人應下,下樓去回復那丫鬟。
那丫鬟鵝蛋臉,柳葉眉,一舉一動十分規矩得體。衣著雖低調,可佩戴的飾品卻快趕上普通人家的小姐。
這是個極其講究的大戶人家的丫鬟。
她聽到回復,面色微沉,但還是恭敬道:“我家夫人實在不方便。希望韓閣主能夠改變主意,我們願意再加錢。”
楚洛的死士強調道:“只需要五千兩白銀便足夠。我家閣主不論多少錢都不上門。”
丫鬟笑了笑。
“別這麽急著一口回絕呀,何必這般死心眼呢,有商有量才能做好生意。”她柔聲道,“若是不滿意錢,價格好說。煩請轉告韓閣主好好考慮一下,我明日再來。”
丫鬟不等對方再開口,微微欠身,轉身離去。
走了不久,丫鬟突然偏頭,對上了一雙嚴肅銳利的眼眸。
她微愣一下,眸中閃過一抹詫異,不過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掃視過去,仿佛不過是無意間一瞥,然後才自然地收回目光。
而她剛剛看的地方,站著穿著常服的楚凜。
他也不過是隨意一瞥,但是這丫鬟,隱約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但也僅限有一點眼熟而已。仔細思索,卻想不起來。
到底在哪兒見過呢……
*
楚洛晚上回宮,照常走到後殿,韓晚娘住的房間。
今日以後,她得自己住在這兒了。
只是要推門,苒苒驀地揪了下楚洛的袖子。
——有人。
苒苒無聲地做著口型。
楚洛神色一凜。
這裡可是東宮,皇宮之內,會有誰藏在她的房間裡?
楚洛眸光閃了閃,突然抬手,推開了門。
苒苒剛要阻止,已然來不及了,隻好迅速改變策略,擋在楚洛跟前。然而待門全開,露出裡面坐著喝茶的人的時候……
苒苒默默垂首後退。
果然。
楚洛抱臂看著屋裡地男人,“太子殿下有事?”
殷遲楓看著她,不答。
玉肌閣韓晚娘跟楚洛說的話,他已經知道了。他其實有點想問她聽了她娘的話之後是怎麽想的,但若這樣問,似乎好像顯得他太急迫了些。
他怎麽會急迫。
殷遲楓從容不迫地喝了口茶,又喝了口茶。
他一點也不急。就是閑的沒事過來逛逛而已。
殷遲楓指尖微蜷,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向楚洛。剛打算說些什麽,眉心突然狠狠一蹙。
“唔……”
殷遲楓彎腰,悶哼一聲。
楚洛還沒反應過來,殷遲楓突然抬手,一掌拍向了她。
楚洛:“!”
苒苒反應極快,一把拉著楚洛飛速後退,一掌落空。
苒苒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這一掌……輕飄飄的,絲毫內力都沒用。哪怕主子挨了這一掌,丁點內傷都不會有。
不過苒苒的疑惑沒能持續多久,一股強大的威壓從殷遲楓身上散開,讓她臉色一變,帶著楚洛再次後退,躲得遠遠的。
“虞寂淵!虞寂淵快過來!”
楚洛立即便明白發生了什麽。
——殷遲楓毒發了。
與此同時,東宮的暗衛從各個方向飛速趕來,立即上前製住身子微顫的殷遲楓,以及及時護住楚洛。
楚洛忙拉住一個暗衛,“這根銀針,刺入他脖頸上。針上塗了藥,能暫時安撫住他!”
暗衛連忙接針衝過去。
殷遲楓似乎在忍耐極其強烈的痛苦,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指腹用力到發白,四五個暗衛拚盡全力才勉強按住他。
殷遲楓艱難地抬頭。
額上冷汗滑落,猩紅的瞳孔充斥著暴戾,眼睛卻似乎在搜尋著什麽。
直到看到遠處安然無恙的楚洛,他才目光定住,直勾勾地盯著她。
暴戾似乎在漸漸消散。
蒼白的唇瓣扯了扯,他安撫似的朝她笑了一下,眸光仿佛透著幾分柔情。
楚洛一愣。
然而不等她仔細看,拿著銀針的暗衛趁機一針扎了下去。曇花一現的溫柔笑容緩緩消失。
殷遲楓渾身一軟,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