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櫃先是有些畏懼，喬家死皮賴臉的流氓作風，實在讓身為老實人的他難以招架。

  可現在看著面前這麽硬氣的新主子，他忽然有種要反身做主的勇氣，下意識挺直了腰板朗聲說道：“十六年前，正是我們小姐嫁給你家二老爺的時候，有了女婿，老太爺就打算把生意做大，多開幾間鋪子，可是開鋪子可不是這麽容易的。”

  “要買鋪子，要跑貨源，老太爺帶著姑爺到處跑，銀子有可能就是那時候借的，畢竟兩個鋪子養出三個鋪子來，根本不可能。”

  “老太爺那時候，如果是用借沈家的這九萬六千兩銀子開起來的三間鋪子，那麽，喬老爺你認為的，姑爺娶了我家小姐以後，蔡家多開的這三間鋪子是你喬家的話，等於，這三間鋪子的債務就是你們喬家的，你喬家現在還想要的話，就先掏出六萬多兩銀子來。”

  “按著估價，現在蔡家五間鋪子加起來，也不過六萬多兩，剩下的兩萬多兩債務，按道理，你是要和蔡家一起共同承擔的。”

  喬老爺先是被劉掌櫃繞來繞去的話，說的迷迷糊糊，可最後一句話他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瞬間腦子徹底變得清醒起來。

  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蔡家翁婿兩個死了，留下來的，不是一筆家產，而是一座山那樣的債務！

  誰沾手蔡家的鋪子，誰就得跟著還債！
  喬老爺有些發暈。

  沈清姝此時大發慈悲地笑著說道：“回去吧，你跟家裡人好好商量商量，這一萬三千四百兩銀子打算怎麽還？”

  知道欠了債，可聽到具體自己要還多少數字的事，他還是被這龐大的債務給驚呆，這些年，蔡家的鋪子一個也沒有弄到手，汲汲營營十幾年，到現在反過來還落了一萬三千多兩銀子的債務，這對於喬家來說，把他們全都稱斤論量的賣了，也還不起！

  他暈暈乎乎地回到了喬家去，帶回去了這麽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震得喬家一家子的人緩不過神來。

  喬家現在住的不只是喬老爺一家人，喬巧兒親爹是喬家行二的二兒子，他上頭還有喬老頭原配生的一兒一女，女兒喬大姑，甚至比喬大老爺還要精明，也比喬老爺大十來歲。

  喬老太爺來京城享福以後，喬大姑當機立斷就跟男人和離了，帶著自家三個兒子跑到了京城來，喬老爺前頭休了的原配，也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被原配帶回老家去，跟繼室耿氏又生了兩個兒子。

  此時，喬大姑三個兒子，喬老爺原配生的兒子，總共四個，喬大姑是三個兒子已經成了親，也依舊在喬家住著，是喬老太爺心疼的三個大外孫子·····
  喬家終日都是熱熱鬧鬧的，人多，摩擦就多，今兒你跟我吵，明個我跟他鬧，今日，更是像被一聲突然驚嚇了的雞窩，就這麽亂了起來。

  喬老太爺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給氣死。

  後娶的小妾還年輕，比身為繼子的喬老爺還小五歲，現在才不到四十歲，她一聽一萬多兩銀子的債務，頓時就拍著大腿哭了起來：“天啊，這可叫人怎麽活啊，嗚嗚，天殺的，那蔡老頭自己死就死了，怎麽還借了這麽多的錢叫我們還，這不是活生生逼我們去死嗎？我們家哪有這麽多錢。”

  再說有了也不該她喬家的去還，那是蔡家的人借的。

  “老爺，這事是真的嗎？那沈小姐是不是騙你的？”喬老爺後娶的妻子耿氏到現在還不相信：“這都過去十六年了，那時候她才多大啊，她知道什麽？”

  喬老爺愁眉苦臉地：“你當我傻？我也說是假的，可是她叫她的丫頭帶著我去了衙門，又去見了當初借債時候的中人，人證物證俱在，根本假不了。”

  一聽說，衙門裡也有備案，就是沒經過世事磨礪的喬家其他人，也一個個大驚失色，十有八九，這就是真的。

  “老大，你再跟說說清楚，這債明明是蔡老頭借的，為什麽要我們還？”喬老太爺一輩子只有他算計別人的，沒有別人算計他的，想佔他的便宜，沒門兒。

  喬老爺就將借貸的事情又說了一遍：“······抵押借貸，蔡老爺子當初為了開鋪子，將蔡家房子和鋪子全都抵押給了沈家，才接了那九萬多兩銀子，因為借的錢金額巨大，還在借條上寫的清清楚楚，如果到期沒有還清債務，蔡家便會以自己所有的財產去抵債。”

  “可是抵完了，也還差兩萬七千多兩，我們家身為這些鋪子的一半所有人，至少也要分擔一萬三千多兩。”

  “爹，這兩萬七多兩的銀子，是把我們喬家所有的東西全都拿走之後，還欠著的那些錢。”

  至今日，在知道蔡家已經欠了巨額債務的前提下，在喬家這些人的眼裡，蔡家的債是蔡家的，蔡家的東西也還是喬家的，在心理沒有絲毫轉變。

  “這麽多，這麽多，我們可怎麽還的起。”那後娶的小娘，又忍不住開始抹起淚來：“老爺子，你快想想辦法啊。”

  喬老太爺拉著一張皺巴巴的臉，眼神冷嗖嗖的，他個子挺高，乾瘦乾瘦的，一笑看起來還十分慈祥，可瞪起人來，就一股子戾氣，喬家的人，沒一個不怕的。

  看他這樣，議論紛紛的喬家人個個都很有眼色地閉上嘴，雖然不說話了，可一個個臉上表情都各有各的精彩，顯然肚子裡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喬大姑是喬老太爺第一個且唯一一個女兒，自小就嬌慣，有人縱著，所以她才乾出生了三個兒子，都敢帶著三個兒子跟丈夫和離的事，喬老太爺事後也沒拿她怎麽樣，她在京城的日子過得倒也是滋滋潤潤，奴才婢女的伺候著，兩個兒子也在喬家的宅院裡娶了媳婦，她如今過的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被兒媳婦們孝順的好日子。

  她拖家帶口的，也是早就把蔡家那幾個鋪子當做是她自己的了，現在聽說鋪子沒了，她下意識就想了一個主意，偷不到西瓜，摸一個香瓜，也算落到她手裡了不是？

  她眼珠子一轉，就說了一句：“巧兒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事情怎麽都不跟我們商量商量呢。”

  喬老太爺瞪她一眼：“商量又能怎麽樣？借條如果是真的，商量再多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