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方的主持人呆滯在了那裡，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根本就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主持下去，話筒放在嘴邊，發出了支支吾吾的聲音。

  “啊這.廠裡有活動.”

  隨著街道外面的呼喊聲越來越大，漸漸形成了一種趨勢，沒有走出百貨大樓裡的人，想要急著出去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免費送魔都服裝廠的衣服。

  “陸廠長，我出去看看情況。”

  薛鐵龍湊到陸德廣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後，便站起了身子，但在起身的那一刻，黑著臉瞪了周於峰一眼，隨後匆匆往著百貨大樓外走去。

  慢慢的，舞台這裡徹底冷場，連同喇叭裡喜悅的聲音也停了下來，在後台的工作人員感覺到了異樣，紛紛探出了身子，看著商場裡的情況。

  彼此間，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大多數是喪氣的話。

  “怎麽怎麽回事？”

  牛丹丹呢喃一聲，好看的柳眉蹙了起來，因為後台有音樂的緣故，那一些免費送衣服的呼喊聲，她們這群模特姑娘們並不是聽得很清楚。

  “為什麽人都往外走？”

  牛丹丹看了倪娜娜一眼，隨後快步繞出了後台，想要看看情況，可剛繞到舞台下方的時候，一下停住了腳步。

  舞台下方的座椅變得空落落的，只有陸廠長那一排坐著幾個人，牛丹丹目光又落在陸德廣的身上，發現他的身子都是微微有些顫抖的。

  關鍵是周於峰，那張陰險狡詐的臉，似乎還在微笑著。

  牛丹丹大步往著陸德廣那裡走去，呼吸也在這一刻變得越來越重。

  陸德廣直直地看著周於峰那張年輕的面容，突然在這一刻，老人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這個青年，遠不止自己想到的那樣。

  心裡的疑惑太多，對於自身的打擊也太大，加之上周於峰之前的那番話，“你沒有能力，就把這個位置讓出來”，而此時突然的，人就這麽都走了。

  那免費送魔都服裝廠的衣服，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麽多人，難道他周於峰要兩敗俱傷？
  這樣下去，以後的價格還怎麽提上來？不光是魔都服飾的衣服，連同花朵服飾也是一樣的道理，都會拿來對比，畢竟都免費送了呀！

  之後價格賣得太高，哪裡還能願意？
  “陸廠長？”

  牛丹丹擔憂地叫了一聲，坐在了陸德廣的身邊，但老人都沒扭頭看她一眼，目光依舊在直視著周於峰。

  片刻後，陸德廣才是使勁地咽了口吐沫，艱難地問道：“這活動是你舉辦的吧？”

  “嗯。”

  周於峰從容地點點頭，露出一抹謙和的笑容，看著陸德廣，不過此時的眼神，已經沒有了攻擊性，只在剛剛說那番話的時候，展露出了鋒芒。

  至於牛丹丹直直地瞪著自己，周於峰並未理會，甚至都沒有去看她一眼。

  小孩子記仇而已！

  “為什麽咳咳.要免費.咳咳免費送魔都服飾的衣服？”

  陸德廣又問道，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一張臉被憋得通紅。

  見狀，周於峰急忙拍著陸德廣的後背，雖然心裡過意不去，但這條路還是會這樣走下去，內疚留給以後來緬懷。

  就像巫叔一樣，以後真的到了那一步，相信他會用其他的心情，來與自己說起過去。

  “回答我！”

  見周於峰不說話，陸德廣又是嘶吼了一聲。

  “陸叔，為了幫助加盟商消減庫存，所以就免費送了。”

  周於峰的稱呼也變得親昵，聲音柔和地回答道。

  “你這樣損人不利己，你知道嗎？魔都服飾的定價是比較貴的，你直接免費送，以後我們兩家都不好賣貨，有了這樣的對比心理，人們會等著再免費的！”

  陸德廣突然抓住了周於峰的胳膊，情緒激動地吼道，老人的手很用力，周於峰的胳膊處，傳來了疼痛感。

  “會一直免費送下去的，針對花朵服飾的話，不會出現您剛剛想的那種情況。”

  周於峰低聲回答道，此時真的有些擔心陸德廣的身體狀態，但如果閉口不說，或許會使他的情緒更加激動、亢奮。

  “什麽意思？你快說！”

  陸德廣非常急切地吼叫道，吐沫星子噴在了周於峰消瘦的臉頰上。

  馮喜來和韓慧慧也湧起了擔憂之色，緊張地看著不斷抖動的老人。

  “陸叔，呼.”

  周於峰長籲了一口氣，一隻手拍著陸德廣的後背，低聲說了起來：
  “就像我剛剛提到的競爭關系，這是我這邊針對市場想到的策略，叫做兌換服飾，簡單點來講，就是買三件送一件.”

  這些營銷方案，本來就是藏不住的，只要是花朵服飾開始實施，陸德廣隨便一問，就會知道，此時詳細地說出來，無關緊要！

  細細地聽完周於峰說的這些，陸德廣沉默了下來，片刻的時間，都沒有說一句話，身子也不再顫抖，老人好像是靜止在了那裡。

  此時的商場裡，變得空曠且冷清。

  “陸廠長，您沒事吧？”

  牛丹丹輕聲叫了一聲，可陸德廣依舊沒理會自己，然後妮子的柳眉蹙了起來，死死地瞪向周於峰。

  正當周於峰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陸德廣又是問了起來：
  “那為什麽是三送一，不是四送一，或者是二送一之類的？”

  “這個啊，呵呵.”

  周於峰輕笑一聲，稍有停頓後，解釋了起來：
  “針對現在華夏國普遍的家庭結構，買三送一，無論是購買力、客戶群體的接受力，還有總體的利潤，都是最佳的。

  我簡單給您打個比方。

  一個家庭，出來逛街，買兩件衣服的情況居多，所以咬咬牙，多買一件，拿四件的心理，是客戶最好接受的。”

  “原來是這樣”

  陸德廣呢喃一聲，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望向了街道上的人群，非常熱鬧。

  周於峰等人也隨之站了起來。

  “你從第一次來魔都找我，提起加盟費的時候，就想到應對這種模式的方法了吧，也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計劃，要在服裝行業展露身手。”

  陸德廣收回目光，又看向周於峰，迫切地想要聽到回答。

  “知道83年底的時候，是要廢除布票的，這樣代表著買賣自由，所以我就開始在打算了做服裝行業了。

  不過陸叔，有競爭是好事，更好地響應市場經濟，我們要是開始打價格戰了，這有利於全國各地的消費者，至少米國貨喇叭褲不敢賣那麽貴了，老百姓們多了選擇性。”

  周於峰緩緩說道，心裡是想著暫時安慰下陸叔的心情，因為一會還要說些刺激的話。

  “你個小冊老，你要點臉！屁的價格戰！現在是買你的衣服，免費送我的衣服，會讓人們覺得免費送的衣服，不如你的！”

  陸德廣突然罵了起來，此時對周於峰又是憎恨，又是欣賞！
  “呵呵.”

  周於峰難為情地笑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不過也真如陸德廣說的那樣，至少在魔都，經過這一場免費送衣的活動後，同樣的價格，更多的人會選擇花朵服飾！

  再往遠看，如果同樣的方法，在京都、廣海、深海這些地方實施，那會怎麽樣？
  最直觀的一點，那就是原魔都服裝廠的加盟店，可以沒有一絲顧慮地加入到花朵服飾，庫存可以解決了，那還怕什麽？
  至於高額的加盟費，有周於峰這麽陰險的小人，自然會把乾進來的事拿出來說，到時候說不定會引起全國范圍的退款潮！

  而且乾進來這樣的人物，可以有無數個人來扮演！
  這些事情，陸德廣想到了，不禁地在此時，湧起了畏懼感，也是第一次，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有了無能為力，任由他宰割的感覺。

  “小冊老，這樣的競爭，就是市場經濟嗎？”

  陸德廣又問道，但這一瞬間，仿佛老了許多。

  “市場經濟本來就是殘酷的，市場將你淘汰之後，最快忘記你的，就是給予你支持的消費者。”

  周於峰回答道，低下頭看著陸德廣，這個時候，覺得那些話是該要說了，所以便掃了牛丹丹一眼，不過這個女人的表情，就像要吃人一樣。

  “陸廠，不過我們彼此之間可以合作。”

  “怎麽合作？”

  陸德廣當即又問道，這般急切，是因為他沒有應對的方法了，求和共同發展，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彼此間，可以簽訂一份長久的戰略合同，簡單點來講，就是你們幫花朵服飾生產製作衣服，而衣服的銷售盈利，我們都是可以詳細地商談的，可以保證你們的收益大於我們。”

  周於峰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其實這樣的合作，就是讓魔都服裝廠成為花朵服裝的衣服加工廠，拋棄原有的服裝品牌。

  “呵呵。”

  陸德廣冷笑一聲，又豈能聽不出他周於峰的意思，哪裡是合同發展，真是陰險狡詐，冷冷說道：
  “小冊老，那是不是跟你現在合作的服裝加工廠是一個意思，最後連自己的衣服品牌都沒了？”

  至於花朵服飾，在全國各地開設加工廠的事情，陸德廣他們自然也是知道，那豈不是讓自己這麽大的廠子，淪落為他花朵服飾的一個生產廠？

  “陸叔，不能跟其他加工廠相提並論，只要您廠裡生產的衣服，生產費用是一部分，所銷售盈利的部分也會跟我們花朵服飾對半分，這些都是要寫進合同裡的。”

  周於峰急忙解釋道。

  “呵呵，小冊老，是不是還有一個要求，讓我們魔都服裝廠的模特隊來給你花朵服飾的品牌做宣傳？”

  陸德廣又說道，一張臉也板了下來，而此時牛丹丹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敵意。

  心裡已經罵了周於峰無數遍，這個男人，怎麽能這麽惡心，太不要臉了！
  周於峰愣了片刻後，點點頭承認。

  “臭流氓！你做夢！”

  不等陸德廣說些什麽，牛丹丹就沒好氣地罵了起來。

  “小冊老，你的心可真夠黑的啊，小小年紀，可真是狼子野心！”

  陸德廣咬牙切齒道，狼子野心，非常難聽的形容了。

  “陸廠長，那就讓市場來選擇，到時候想要合作了，條件自然是不如現在。”

  周於峰沉聲說道，話語中，多了幾分威脅！

  一時間，幾人都安靜了下來，韓慧慧抿著嘴，努力思考著周於峰說過的這些話，從態度友善再到擺出態度，周老大之前的話，是不是給合作這事做鋪墊呢？
  好多事情，妮子雖然用心在想了，但依舊想不通！
  “周於峰，你以後有什麽規劃？肯定不會一直乾這一行吧？”

  陸德廣問起了其他事，心裡好奇這個青年的規劃，合作的事，肯定不能談攏的，那就競爭好了，所以也就不必再提。

  “以後啊”

  周於峰拉長了聲音，眼神變得深邃，雖然只是應付地說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的話，但心裡卻無比堅定！

  那件事情，一定是要去做的，關乎著華夏國太多的企業主導權了！

  不過，在幾年之後，如果周於峰再回憶起這個時候，此時的內心，還會不會如同現在這樣，這般堅定！
  聽到這樣的回答，陸德廣也就不再過問，看著街道上的人群，心裡湧起了陣陣擔憂。

  這樣的情況，該如何應對？關鍵是新加盟商的問題，哪些個體戶願意來？
  外面排隊買衣服的隊伍是越來越長，自己廠裡要打折出售衣服，吸引別的加盟商的計劃，一下就變得這般的可笑。

  “陸廠長，合作的事，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再談一談，至少利潤這一刻，我可以跟你保證的，您是一廠之長，可不要因為您個人的決定，損害了集體利益！”

  周於峰繼續說著合作的事，話語不再柔和，充滿了威脅。

  對於花朵服飾來說，讓出利益，直接宣傳做大品牌，才是最好、最快的發展策略。

  而且陸德廣一旦有了這樣的念頭，就會在一些決斷上，畏手畏腳，猶猶豫豫了。

  “你做夢！想讓我們幫你打工，你個小冊老，你配嗎？”

  陸德廣直接罵道。

  “呵呵，那您就等著全國范圍的退款潮吧。”

  周於峰威脅道。

  陸德廣很明顯地身子抖動了下，隨後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這是他最擔心的事，這樣下來，魔都服飾的口碑就真壞了。

  竟然是被這麽一個小兔崽子威脅，陸德廣氣不過啊，真的氣不過！
  抬頭再看向周於峰的時候，陸德廣的一張臉又變得慘白。

  這個時候，周於峰是一個字也不敢說了，被陸叔的模樣給嚇到了，突然，陸德廣癱軟到了地上。

  “我這.低血糖嗎？訛人嗎？”

  周於峰蹙眉說道，看向牛丹丹！
  “訛你媽！”

  這是牛丹丹第一次爆粗口罵人了，陸叔才剛剛出院啊！

  隨後牛丹丹揚起手，一個清脆的耳光甩在了周於峰的臉上，“叭”的一聲！
  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