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拉.搭拉”

  走廊外面響起了皮鞋跟踩地的聲音，慢慢從沈自染的辦公室外經過，又漸漸地走到了走廊的那一頭。

  這樣的聲音，房間裡的三人聽得清清楚楚，在剛剛沈自強話畢之後，屋子裡突然一下變得安靜下來。

  韓慧慧抿嘴站著，看著自己的表哥，清秀稚嫩的面容上揚起的複雜表情，與她的年齡頗為不符。

  “慧慧，你這是怎麽了，感覺你很緊張呀，坐沙發上呀，瞪著哥哥幹嘛？”

  沈自強笑了起來，隨之從沙發站起，親昵地摸了摸韓慧慧的黑發後，走到辦公桌前，給妮子倒起了咖啡。

  “哥、姐，你們要問我什麽事，關於西門字冰箱的事嗎？”

  韓慧慧眉心皺起，急著問道，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姐沈自染身上。

  沈自染抬頭看了韓慧慧一眼後，微微低下頭，看起來有些難為情，拉了拉外衣，緩緩坐在沙發上後，才是點了下頭，予以承認。

  “慧慧，我們坐下聊，喝杯咖啡，從米國帶回來的，味道很不錯，跟你喝喝過的可樂不太一樣。”

  沈自強將咖啡放在茶幾上，隨後拉著韓慧慧，讓妮子坐在了沙發上。

  韓慧慧看著沈自強，屁股剛剛挨到沙發，就急切地問道：“哥，你們要跟我聊西門字的什麽事呀？”

  “你這丫頭，說話的語氣怎麽這麽奇怪，聽著感覺很向著西門字，你只是暫時在那裡工作，我們才是一家人吧。”

  沈自強輕敲了下茶幾，故作生氣地瞪了韓慧慧一眼。

  “我”

  韓慧慧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些什麽，卻一時語塞，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一家人是一家人可，我在西門字上班，你們是雲喜，是競爭對手，這是韓慧慧心裡的想法。

  不過19歲的年齡，又因為性格的執拗與仗義，此時的妮子，心裡頗為糾結與煩躁。

  “好了，慧慧，你在周於峰那裡又乾不長久，把你暫時安排在那裡，只不過是讓你增加些工作經驗，以後讓好點的單位接收你。”

  沈自強搖搖頭說道，隨之抬手親昵地在韓慧慧的頭髮上摸了摸，表情寵溺。

  兄妹幾個在小的時候，都在臨水市的沈老爺在那裡長大，彼此間的親戚情誼，是極好的。

  但韓慧慧依舊是低著頭，也不吭氣去接大哥的話。

  看著妮子這幅為難的樣子，沈自染此刻突然後悔起來，或許就不該讓韓慧慧知道這件事，讓她參與進來。

  她的性格，做姐姐的，沈自染是最清楚的，丫頭跟自己有些像的，設身處地的想，讓這妮子出賣朋友，是非常為難她的一件事。

  或許並不是出賣朋友，但在慧慧這丫頭眼裡，此刻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要不是米國工廠積壓的貨太多，加之上這幾天的銷量為零，沈自染也不會有想叫來韓慧慧了解西門字一些事的想法，自己現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擺在眼前的壓力太大了！

  “慧慧，你們周廠長，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麽？”

  稍有停頓後，沈自強直截了當地問道。

  “哥，這我怎麽能知道，我不清楚。”

  韓慧慧搖搖頭，抬頭看向沈自強，見他一下就蹙起眉頭後，立馬補充道：
  “哥，我真不知道，我也只是開大會的時候能參加，小會只有經理級別以上的。”

  “這樣啊”

  沈自強拉長了聲音，抬頭看了沈自染一眼後，短暫地想了想，片刻後，又問道：
  “慧慧，砸冰箱的事，是不是周於峰提前計劃好的，實際上冰箱質量的檢查，根本就沒有他說的那樣嚴格，砸冰箱不過是假裝樹立好形象，欺騙老百姓呢？”

  “哥，你怎麽會這樣說？周老大定了要砸冰箱後，就讓工人們連夜去檢查冰箱了，砸了的那些冰箱，也都是有瑕疵的，雖然並不是什麽大的質量問題，但也沒有欺騙老百姓。

  再說了，那麽多的冰箱都砸了，怎麽可能是演的，那砸了的都是錢，而且我們跟顧客是有承諾的，以後質量有問題，是能換的。”

  韓慧慧表情嚴肅說道，但話的意思，是很明顯地向著周老大那一邊的。

  “那咱們的雲喜也跟顧客有承諾，質量有問題的，也能調換。”

  沈自強搖頭笑了笑，“咱們的雲喜”這幾個字，咬得很重。

  質量有問題這一點，可以置換，此時沈自染和沈自強也沒有多加考慮，其實從根本上，沈佑明的計劃中，與西門字是有根本區別的。

  現在沈自染新成立的這家外貿公司，是在米國那邊注冊的，隨時可以走，承諾本就是縹緲的，但西門字那邊，是有花朵服飾來做保障的，承諾也是實實在在的。

  “慧慧，今天西門字先收錢，後出貨是什麽意思？聽著還是要漲價，周於峰的具體計劃是什麽？”

  沈自強又問道。

  “這個.”

  韓慧慧拉長了聲音，扭頭看了姐姐一眼後，還是低語道：

  “就是今天我們售貨員喊的那樣，先收錢，後出貨，為得就是提高工作的效率，讓顧客們多買一些沒漲價前的冰箱。”

  “呵呵，周於峰哪有那麽好心，無非是想刺激市場而已，得國真給你們漲價了嗎？”

  韓慧慧的話音剛落，沈自強就又問道。

  “得國那邊價格的事，我哪裡能知道，其實我了解到的，都是一些皮毛的小事。”

  韓慧慧蹙眉解釋道。

  “行吧，那慧慧.”

  “好了，哥，慧慧只是普通職工，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多，別再問了，慧慧今天都累一天了，需要好好休息了。”

  正當沈自強想要接著問時，沈自染大聲打斷了他的話，隨之拉著韓慧慧站了起來，又說道：“都早點休息吧。”

  可此時沈自強的表情低沉，輕點了下頭，但非常明顯的是心裡藏著事。

  沉靜了片刻後，沈自強還是擠出一抹笑容，看著兩個妹妹，道：

  “嗯，慧慧，那你跟自染早點休息吧，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吧，明天你下班以後，哥帶你在京都逛逛。”

  “嗯，好，哥，謝謝你，嘿嘿。”

  韓慧慧嬉笑了一聲，聽到大哥的這話，心裡一下輕松起來，覺得西門字的事，哥哥也不會問自己了。

  畢竟自己知道的也只有這些。

  隨後囑咐了聲大哥也早點睡後，沈自染和韓慧慧走出了辦公室，隻留下沈自強一個人。

  而房間裡的男人卻遲遲不肯離去，坐在沙發上，盯著某一個方向一直看著，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又過了許久的時間，足有半個小時之久，沈自強才是站起了身子，走出了房間。

  心裡也想好的計劃。

  周於峰對沈自染是有恩情的，對於自染這個妹妹的性格，沈自強非常了解，她很看重感情且仗義、正直，所以當著她的面，去說那些事，一定要引起她的強烈不滿和反對。

  事情要避開沈自染！
  抽時間單獨去找韓慧慧，要囑咐她一些事情，畢竟是自家人的生意呀，雖然不情願，但一定得讓那丫頭去做的。

  雲喜在米國那邊加大了投產，但在京都的銷量已經連續兩天都為零，這樣的情況很嚴重了，如果這樣下去，面臨的虧損是極大的。

  所以，事情的嚴重性，得跟韓慧慧那傻丫頭說清楚，咱們才是一家人，你要明白你的立場，在周於峰那邊，不過是跳板而已！

  如果周於峰有一些策劃方案之類的，讓韓慧慧那丫頭試一試，看能不能偷出來，或者是手寫重複一遍內容.
  就算是以後發現，有父親在，周於峰也不敢怎麽樣，啞巴吃黃連，吃了這個虧！
  砸冰箱的事，雲喜要是能走在前面，也就沒有周於峰的什麽事了！
  所以製冷機械的事，必須讓韓慧慧那傻丫頭去做！

  與此同時，在周於峰的辦公室裡，田亮亮、徐國濤、乾進來、康正豪、林強幾人都在，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幾人都是自己絕對的心腹！

  一夥人已經聊了許久的時間，在周於峰低聲細語地說完一番話後，徐國濤發出了驚歎聲：
  “沒想到韓慧慧的家庭背景這麽厲害，以前也沒聽你們跟我說起。”

  隨即徐國濤看向林強，淡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拍了拍林強的肩膀，緩緩說道：
  “以後別跟那丫頭拌嘴了，要好好跟她處關系，其實這也是機會，說不準人家能幫了你大忙，而且人家大舅，第一次能上去，以後有很大機會還會上的！”

  “嘿嘿.”

  林強咧嘴笑了笑，揉了揉頭髮，扭頭又看了周大哥一眼。

  乾進來的表情變得凝重，深吸了一口煙後，沉聲道：
  “兔子逼急了都會咬人的，何況是那麽厲害的人呢，沈佑明我雖然沒聽說過，但沈自立的大名倒是聽過，據說臨水市第一家歌舞廳，就是因為他才弄起來的。”

  周於峰看向乾進來，兩人非常有默契地點點頭，該顧慮的事，彼此都知曉。

  沈自立與周於峰的事，在浙海市早就傳開了，此事也沒有必要再提一次。

  “我是真沒想到，雲喜竟然是沈自染父親的買賣，就像乾叔說的，利益牽扯的大了，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

  田亮亮也神情嚴肅地說了一句。

  康正豪的話本就很少，此刻蹙著眉頭，一言不吭地聽著。

  辦公室裡安靜了片刻後，周於峰沉聲說了起來：

  “製冷器械的利潤，你們也能算得出來，所以市場份額不可能讓出一點來！更何況雲喜那玩意，本就是雜牌，價格低得離譜，賣到老百姓手裡，以後都是問題。”

  周於峰說著停了下來，想到自己在前一世，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雲喜，如果不是自己，此時雲喜早就大賣特賣了。

  所以沒有報道出來，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賺了一筆後，就消失了，而幾十年之後，雜牌而已，早就被人給忘了。

  想了想後，周於峰才接著又說道：
  “所以換個角度來考慮問題，我們還是做了好事，最起碼得國西門字的質量，在現在冰箱品牌中，還是不錯的。

  當然，我們也不能壞了規矩，雲喜的事，我們不去說，況且按照我們的方案來，它也活不長。”

  話畢，周於峰掃了眼眾人。

  雲喜低廉進貨價的人，不去跟消費者透露，如果換做陌生人，周於峰可能不會這般君子，但畢竟是沈自染，不能把臉給撕得太碎，小朵和她的關系，也很好。

  見眾人點頭後，周於峰用力敲了下茶幾，房間裡突兀地變得非常安靜，而此時男人消瘦的面容，變得格外嚴肅。

  好一會之後，周於峰低沉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了起來：
  “我們的營銷計劃不變，那現在要提防的人，就是韓慧慧，你們都給我記住！”

  聽到這話，眾人的面容閃過短暫的驚愕，但很快都看向周於峰，重重地點了下頭。

  雖然相信沈自染不會做出偷雞摸狗的事，但周於峰又不了解沈佑明，且從沈自立的事情上，還有沈自強在米國人面前奉承的樣子，沈家的這些男人，是極有可能做出害人的事。

  市場利益太大了，所有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畢竟現在是八十年代。

  突然，周於峰的嘴角掛上了一抹笑容，倚靠在沙發上，神態變得放松。

  “雖然剛剛那麽說了，你們可得注意與韓慧慧的相處，不能讓那丫頭感覺到膈應，畢竟是我的猜測，該怎麽處，還是怎麽處，平日裡多留個心眼就行。

  尤其是林強你這小子，由著她點吧。”

  最後周於峰看向林強，淡出一抹笑容。

  “嗯，呵呵，哥，我記住了。”

  林強站了起來，使勁地點了點頭。

  “好了，大家夥今天辛苦了，休息吧。”

  周於峰又說了一句後，率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不是，於峰，你等一下，我最後一包煙了，你拿走幹嘛？”

  田亮亮急忙站了起來，於峰這人，站起來從茶幾上拿煙的那個動作，太過於行雲流水。

  “哦，搞錯了，亮亮，早些休息。”

  周於峰笑了笑，把煙遞給田亮亮後，大步往辦公室外走去，明天一定要記得買煙，事情太多了
  夜，漆黑一片，月亮好像失去了蹤影，任何人都看不清楚腳底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