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陸小飛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立行說的每一句話，都狠狠刺痛了他的心臟。

  但是。

  他說的很有道理。

  他無力反駁。

  大黃整隻狗還壓在陸小飛的身上。

  它歪著腦袋，看向了陸立行。

  主人什麽時候這麽凶了？
  它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發這麽大的脾氣。

  主人……

  發生過什麽嗎？

  大黃嗚咽了兩聲，試圖安慰陸立行。

  可因為還要摁住陸小飛。

  它只能用眼神看著他。

  沒事~
  我和崽崽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陸立行一邊說，一邊顫抖著。

  經歷兩世，沒有人比他更知道，相逢，然後在一起。

  是多麽難又多麽幸運的一件事兒。

  老婆孩子，兄弟姐妹，爸爸媽媽，孩子都在身邊陪著自己。

  那才叫幸福。

  哪怕有一絲希望，也不應該放棄。

  如果……

  真的確定要離開，也應該好好的告別。

  而不是，自己一個人默默的走，給活著的人留下遺憾。

  見陸小飛不動。

  陸立行快步來到他的身邊，試圖拿他口袋裡的藥。

  陸小飛下意識的捂住了口袋。

  陸立行強行扒開他的手，這才將藥拿了出來。

  然後挑出了其中的除草劑。

  足足有三瓶，而且每一種名字都不一樣。

  這家夥，居然鐵了心要死。

  陸立行將這些除草劑，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然後，指了指其他的藥：

  “這些亂七八糟治療心臟的藥，是你自己買的？”

  陸小飛點了點頭：“嗯。”

  陸立行：……

  他深吸一口氣：“你都沒確診，不知道什麽問題，你就隨便買藥？”

  “我……”

  陸小飛低了頭：“我就隨便買了點，想著能活到回來見到豆豆和我爸媽就好了！”

  陸立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覺得，其實你也不用自殺，這些藥說不定你吃多了就會毒死你！”

  陸小飛：……

  他疑惑的看向陸立行。

  陸立行：“是藥三分毒。”

  陸小飛低了頭：“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花敏嫂子和你的家人，你有想過如果你能活著，但是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話，你會怎麽樣嗎？”

  “那我會生不如死！”

  “所以，你現在是想讓他們生不如死？”

  陸小飛渾身一顫。

  他抬起頭來，詫異的看了一眼陸立行。

  如果是那樣……

  如果真的是那樣……

  那自己死了，還有什麽意義？
  “花敏嫂子一會兒就來了，你自己去跟她解釋吧？這藥，我還給你了，你還要不要吃，你自己想好！”

  陸小飛愣了下：

  “不可能，她怎麽會來？她早就……”

  “你以為她真的走了嗎？她舍不得你，你回來那天，她就在鎮子上住下了！”

  “陸小飛，花敏嫂子真的離不開你。”

  陸小飛聽見這話，心裡一個咯噔。

  他的手逐漸松開，似是喃喃自語：
  “她沒走嗎？”

  陸立行將那三瓶藥裝進了口袋裡。

  “對，沒走！”

  “而且，還是她告訴我，讓我一定要將你的橘子林買下來！”

  “她以為你是因為欠債，心情不好，才會這樣！”

  “她還不敢讓你看見她，害怕你厭惡她。”

  陸小飛神色微微動容。

  這個傻丫頭啊……

  “我怎麽會厭惡她？我怎麽會厭惡她……”

  他雙手捂住了臉。

  指縫間，眼淚逐漸滑落。

  陸立行見此，對大黃道：

  “行了，大黃，放開他吧。”

  大黃聽見了命令，快速的放開了陸小飛。

  然後來到陸立行的身邊，依偎著他，坐了下來。

  它要讓主人知道。

  它一直在身邊。

  它很暖的，主人如果冷了。

  它可以給他取暖！
  陸立行摸了摸大黃的腦袋。

  心裡，劃過一絲暖流。

  陸小飛哭了一會兒。

  自己掙扎著坐了起來。

  和陸立行並排。

  陸立行想了想又道：

  “我們今天去鎮子上，她找了過來，說想回來見你一面。”

  “飛哥，花敏嫂子的大哥來了，她答應了他，見完你就會走！”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應該怎麽辦吧，她這次如果真的走了，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你舍得嗎？”

  “總之，我還是那句話，即便真的是心臟病，也可以活很多年，你最好，先去檢查一下再說！遇到任何事兒，都要和家人商量，不然，他們會比你想象中的痛苦萬倍。”

  “至於錢這方面，人活著，總不能被這些憋死，賺錢，並沒有你想的那麽難！”

  “你的橘子林，我還需要幫手，別人都沒你有經驗。”

  “我原本想著過幾天橘子成熟了，就叫你來幫忙，沒想到你……”

  陸立行說著說著，就歎了口氣。

  陸小飛神色動容，他正要說些什麽。

  不遠處。

  忽然傳來了一聲哭腔：
  “小飛！”

  陸小飛身子一僵。

  那是……

  他的花敏。

  當年，在外打工。

  他看見她闖入了自己的生活。

  曾經發過誓，要跟她在一起一輩子。

  永遠不會分開。

  可是。

  他到底是在幹嘛？
  他在幹嘛啊……

  內心的嘶吼，終於讓陸小飛清醒了一些。

  他朝著鄭花敏走了過去。

  王小明和李強此時正扶著鄭花敏往這邊走來。

  看見陸小飛，他們緊張的大喊；
  “大哥，大哥，你可別想不開啊！”

  “你還那麽年輕，大哥，你看看大嫂，大嫂都哭了一路了。”

  說話間。

  陸小飛已經到了幾人跟前。

  卻再也不敢上前。

  花敏，似乎憔悴了不少。

  她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細紋，頭上也隱約看見了白發。

  而兩個月前，她還是個愛笑愛鬧，即便欠債還不起，也從來不憂心的小姑娘。

  她總跟他說：“沒事的，我們一起努力，總有一天能還上。”

  可現在……

  陸小飛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花……花敏。”

  鄭花敏站在原地，用力的擦了把眼淚。

  然後，用手順了順自己的頭髮。

  眼中帶淚，可臉上，卻是笑的：
  “小飛，你看，我頭髮是不是亂了？你幫我理理啊。”

  陸小飛心中一酸。

  他搖了搖頭：
  “不亂，好看，很好看。”

  “是嗎？那，那……”

  鄭花敏再次擴大了笑容。

  眼角的淚水越發明顯了。

  她盡量讓自己無視陸小飛手中的藥瓶。

  也盡量讓自己不去看陸小飛慘白的臉。

  “那，我們一起回家吧？豆豆應該想我們了。”